第四十九章

    两人拥抱，各自在心底翻涌思绪。

    过了一会儿，秦越将人轻轻放开，眼底已经一派清明。

    “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秦越盯着何皎皎的眼睛最深处，语气温和平静，“患得患失，跟小孩子一样。”

    何皎皎垂头缩肩，有点大受打击的样子。

    她已经意识到了今晚不应该失态，但上一世失去秦越的回忆像火舌一样舔着她的心，她真的没办法再一次承受任何意外的可能。

    手指顺着秦越的衣襟，渐渐上攀。

    确认再确认，眼前举止温柔、躯体有力、心跳强健的男人，确确实实是她两世心心念念的那一个。

    何皎皎缓缓闭上眼，主动将嘴唇贴上了男人的下巴，气息依恋：“秦越，你亲亲我吧……”

    秦越垂眸看着何皎皎。

    他不懂她如惊弓之鸟般的迷茫无措，更心疼她怀揣秘密的辛苦。心底一声叹息过后，秦越俯低身子，将怀中人重重吻住。

    一番唇齿勾缠，秦越抬手捏住何皎皎的耳垂，缓缓压制住她的急躁。秦越极有耐心，一下又一下啄吻着何皎皎的嘴角，无比温柔。

    他低低吻，眼神清明，看向怀中的人，问：“何皎皎，你是信任我的，对吗？”

    何皎皎闭着眼，她被带进缠绵而安全感十足的吻里，眉眼里的惊慌失措已经被抚平，闻言她喃喃回应：“是的，秦越，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

    “那就好，”秦越如释重负般笑了，他捧着何皎皎的脸，用拇指擦了擦她湿润的唇，又珍重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说，“一切有我呢，你什么都不要想。我先去把手头的工作收尾，你就在这个房间休息一会吧，等会吃饭了我再来叫你。”

    *

    秦越回到卧室，换了身家居服。他捏着手机，走向书房，遥遥看着走廊尽头，何皎皎的房间房门紧闭。

    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何皎皎流露出那般软弱又痛楚的表情……秦越打开书房，拉开椅子坐下，余光里看到桌角那本摄影集《命运之歌》。

    秦越看着十分像福临溪谷的圆月山岗的封面照，渐渐陷入沉思。

    何皎皎来岚城的这半年，可以说她的绝大部分行程自己都了如指掌。有没有一种可能，她的秘密不在岚城，而是在福临呢？

    这么大半年了，他好像从来没有听何皎皎提过福临的事情。

    是不值一提，还是恰好不方便提及？

    秦越深深皱起眉头。

    不是他非要探寻何皎皎的隐私。他总有预感——这件事情他搞不明白的话，很有可能在将来，给二人感情制造出更大的磨难。

    思及此，秦越拿起手机，给马迪打了个电话。

    “你还记得何皎皎的大伯吗？曾经给咱们采风做过司机的那个，你尽快帮我找一下他的联系方式。”

    *

    这边房间，何皎皎洗了把脸，换下了带来的家居睡衣。再出卫生间，脑子已经完全清醒过来。

    今晚是严重失态了，真的是不应该。

    何皎皎抱着乳白色的抱枕，靠坐在柔软的大床上，缓缓回忆今晚在这个房间里自己的所有表现。

    想到秦越问信不信任他……何皎皎哀叹一声，将脑袋低低埋进抱枕。

    她太了解秦越，对方既然这么问，那么一定是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了。

    何皎皎敲了敲自己的头，暗骂真的是白活两世，怎么遇到丁点状况还是没能做到镇定沉着——可一想到秦越仍然会有出车祸去世的可能——何皎皎又敲了自己头两下，这种事情又如何叫她无动于衷。

    何皎皎捶着怀中抱枕，觉得心被蚂蚁噬咬，又痛又痒。

    秦越是认真而负责的人，也不是好糊弄的人。他会怎么做？他如果发现了自己身上的秘密，他会不会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对他均是别有用心，刻意勾引？

    何皎皎哀戚一声长叹，将怀中抱枕垫在脸颊之下，侧躺了下来。台灯昏黄，从琉璃灯罩的镂空处投来一片温馨的光。

    何皎皎盯着那片光，渐渐闭上了眼。

    秦越来的时候，透过门缝，就看到何皎皎微微蜷缩着身体，躺在床上，不知何时睡着了。

    他轻轻进了房间，首先将窗帘轻声拉上，然后站在了床边，垂眸俯视床上的少女。

    即便睡着，何皎皎的眉头都是皱的。

    秦越弯下腰，想要伸手帮忙抚平，身下的人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两人目光这么一撞，秦越伸出的手登时停在半空。

    秦越还没看懂何皎皎到底是睡是醒。可何皎皎下一秒立刻捏住他的指尖，自己又往床后挪了挪，将身前的空位置让了出来。

    意思很明显。

    秦越俯趴着没动，见状喉结狠狠一滚，再定睛一瞧，床上的人已经闭眼，重新安静睡去。

    秦越用那么个姿势停顿了好一会，终于伸手，按灭了床头幽幽的台灯。

    整个房间顷刻没有了一丝光亮。

    黑暗里，秦越轻轻上了床。他拉起床尾的薄被，给二人盖上。

    何皎皎感觉到了身旁有人，体感温暖，很快乖乖凑了上来。秦越轻笑了一声，顺势将人搂住。

    他听到了何皎皎微弱的呼吸声，也听到了两颗年轻的心在跳动。

    何皎皎年纪太小，心思细腻，还没完全定性。秦越想，自己长她七岁，还是要做到包容引导。

    最重要的是现在两人互相喜欢，不是么？

    秦越调整了一下姿势，温柔拍了拍何皎皎的肩膀，也轻轻闭上眼。

    *

    这一觉竟然难得睡了沉了。

    不知过了多久，秦越再度醒来。

    整个房间静悄悄的，他伸手一摸，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

    他一愣，立刻翻身下床，走到门边，摸黑精准扭亮了房间主灯。

    光线大盛的一瞬间，他却想起，何皎皎第一次来这个家，也是在黑暗里精准地摸到了玄关处隐秘的开关。

    当时她怎么说来着？

    是了，她玩笑说“可能上辈子来过”……

    这话怎么……秦越心头涌起古怪。

    压下种种，他扭开房门，走下楼梯，就听到厨房里传来声响。秦越走过去，看到何皎皎正安静地站在微波炉前。

    她也听到了动静，笑着回头：“秦越，你醒啦？饿不饿？”

    何皎皎大概是睡饱了，此刻的笑容很是生动可人。她整个人如同被泉水重新浇灌过的花枝，再度绽放鲜妍。

    秦越走过去，垂眸，摸摸她的脸，说：“饿了。你呢？”

    何皎皎眨着明亮的眼睛，吐吐舌头，说：“我也是饿醒的，”又推了推秦越，叫他去餐厅过去坐，“就差这一道菜，咱们就当吃宵夜了。”

    菜是专业厨师来做的，回热一遍，依然汁足味美。

    何皎皎是真的饿，吃相比以往豪迈了很多。

    安静吃了一会，秦越夹了一筷子牛肉到她碗里，低声问：“心情好多了吗？”

    何皎皎闻言，咬了咬筷子，不好意思地看过来，说：“……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秦越摇头，说不，只是定定看着何皎皎，说：“你如果有解决不了的问题，记得第一时间来找我。”

    何皎皎点头，一字一字地说：“我发誓，我确实第一时间就找你的！秦越，我没撒谎，你真的是我这辈子最最信任的人。就算你不是我男朋友，我也依然这么认为。”

    秦越见她神色认真，笑了笑。

    这事儿再多说就没劲儿了，他不着痕迹转了话题，又问：“下下周请你室友吃饭的事情，你还记得吧？”

    何皎皎说记得，问：“怎么啦？”

    秦越说：“你之前不是说等我脚好了，想跟我一起在周边城市旅游吗？我看了下工作安排，下下周的周五晚上请你室友吃完饭，周六周日两天我也都有空。”

    何皎皎眼睛一亮：“那我们去哪儿玩？”

    “哪里都可以，”秦越看她，沉声道，“如果你想回福临看看，我也可以带你回去。”

    何皎皎抬眸：“回福临？”

    秦越问：“这么久了，你有想念那边吗？”

    何皎皎只微微一顿，很快就回：“没有什么好想的，毕竟福临已经没有我的家了。”

    秦越没有错过她眼底一抹淡漠，他便顺着何皎皎的话说：“那就去海市吧。我表姐开了家温泉山庄，带你去泡温泉，放松放松。”

    *

    何皎皎在秦越家里住了两天。白天秦越上班，她就在自己房间看书、等快递。

    秦越果真在网上买了很多家居装饰品。两个白天，何皎皎陆陆续续拿到了快递。一天下来，只在家里，竟然都能走上四五千步。

    不得不说，秦越品味很好，挑女孩子的用品也精准击中何皎皎的审美。

    何皎皎将房间一点点整理出来。她很快意识到，如同竹子一样，这些软装自然是上辈子房间里没有的。

    她不由陷入思索——这又能代表什么呢？

    没等想出个所以然来，周末晚上到了，何皎皎该回校了。

    秦越提前下班，送她回宿舍。

    “下周我会更忙，周末还有可能出一趟远门，”秦越抚着方向盘，说，“你有任何事情，就找马迪。”

    何皎皎笑：“马哥是你的助理，又不是我的，总找他不大好吧？”

    秦越斜斜看过来：“那就找章易扬，他算是你半个老师，找他总合适了？”

    “我有我自己的辅导员呀，怎么能麻烦得到其他系的章老师……”何皎皎无奈，“你不要操心我呀！我在学校里，每天三点一线的，不会有什么事啦！倒是你呢，你下周去哪里出差？”

    秦越顿了顿，嘱咐道：“不算很远，之前也去过，到了也有人接，你也不用操心我。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无聊就给我发信息。”

    上个星期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吗？

    何皎皎窃窃笑了：“知道啦，知道啦……”

    秦越也笑了。

    他转头看着何皎皎无忧的笑脸，内心温暖。

    转念想到下午马迪的话，却又眼眸一冷。

    今天下午临近下班，马迪推开四楼办公室的门——

    “老板，已经查到了……不过何皎皎的大伯一听说何皎皎的名字，立刻骂什么‘白眼狼’‘断绝关系’的，把电话给挂了，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