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何皎皎回到了大学城的住处，已经深夜十点多。

    房间里似乎有人打扫过，茶几上没有半点浮尘。何皎皎掏出手机，直接关了机，然后洗漱收拾，便去睡觉。

    这一觉睡得温暖舒适，再一睁眼，窗帘的缝隙处漏过明亮的天光。

    何皎皎伸了个懒腰，看到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八点半。她趿着拖鞋走到洗手间。镜子里的少女表情平静，但眼睛里透出雀跃的微光。

    “又一次十八岁了，何皎皎，恭喜你呀。”

    何皎皎对镜子里的少女轻声说，视线转到自己一头乱糟糟的卷发，她想了想，快速洗漱后，只拿着钥匙和钱包出了门。

    下午两点半，何皎皎甩了甩新拉直的长发，提着满满两大袋子食材，再度回到了家。手机依然在枕头底下安静地放着，何皎皎换了身轻便的家居睡衣，终于拿起来，开了机。

    开机画面过渡，屏幕上显示有三个未接来电，和四条未读短信，都是来自马迪。

    何皎皎点开短信：

    ——“何皎皎，生日快乐啊！祝你心想事成，一切顺利！礼物是我给你送道学校，还是你哪天来馆里拿啊？”

    ——“诶，这都十二点了，你怎么关机了？”

    ——“何皎皎，开机给我回电话啊！”

    何皎皎冷静看完，手指点了退出，又翻到五分钟前最新的一条：

    ——“何皎皎，老板找章老师中午去你宿舍，你室友说你昨晚没在宿舍住？所以你是在大学城的房子那吗？老板人已经在去那边找你的路上了，看他表情似乎找不到你的话，下一步就要去报警了！你如果看到了一定给老板回个电话啊！”

    何皎皎慢条斯理看完，将手机重新关机，塞回枕头底下。随后，她哼着歌走出卧室，去到厨房，开始心无旁骛地收拾买来的食材。

    何皎皎今天还给自己买了块超市九块九的巧克力切块小蛋糕——跟范琳琳昨天定的那款自然没得比——但好在何皎皎只图个吉利，对甜食没有什么要求。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何皎皎沉静做事，忽然眼眸一眯。下一秒，门外传来意料之中的大声敲门声。

    秦越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何皎皎？何皎皎？何皎……”

    何皎皎走过去，将门打开。

    秦越抬手的姿势还在半空，垂眸见到何皎皎第一面，只感觉心中一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愤懑，特别何皎皎看过来的眼眸，清澈里带着惊讶，好像此刻自己出现是一件非常怪异的事情。

    秦越微微咬牙，下颌线绷得紧紧地，他语气也很是严肃：“你去哪了？”

    何皎皎一脸无辜，反问：“你问什么时候？”她松开门把手，将一旁鞋柜里的男士拖鞋拿了出来，摆在秦越面前，看向对方，忽然风轻云淡一笑，不解低问，“怎么啦？你怎么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

    秦越闻言，眉头深蹙，密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何皎皎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她转身，朝厨房方向走两步，回头见秦越人还在门外站着，歪头好奇问：“不准备进来吗？”

    秦越喉结滚了滚，强迫自己深吸了口气，一言不发换了鞋。

    他进了家，不自觉追着何皎皎的脚步走向厨房，这才分出心注意到何皎皎将一头卷发拉直了，如瀑长发闪着明亮的光泽，宛如一匹上好的黑色丝绸。

    “你今天做什么去了？”秦越沉声开口。

    何皎皎在水池边站定，指了指满岛台的食材，示意他看，说：“晚上想吃火锅，睡起来就去超市了呀，”说完又想起什么，她笑眯眯晃了晃脑袋，说，“去超市之前先去了趟小区门口的理发店。之前的卷发每天都要打理，我有些厌烦了。所以趁着今天换个发型，顺便换个心情。”

    她说完，挑了挑眉，笑问秦越：“好看吗？”

    这不是秦越想听到的答案，他盯着何皎皎的眼睛，问：“你为什么关机？”

    何皎皎“哦”一声，不太在意的样子，说：“昨天跟室友吃烤肉，回来就发现它关机了。接线口那里湿漉漉的，大概被洒了果汁？我也不清楚。不过反正也没人找我，我明天再去修。”

    秦越目光微沉，一字一字地说：“我在找你。”

    何皎皎闻言好像很是吃惊，她瞪大了眼睛，立刻脱口而出一句：“你找我干吗？”

    秦越沉默了。他安静站在厨房门口，半下午的阳光从厨房侧窗打过来，将他高大的身影斜斜投影到东边的墙上，存在感极强。

    秦越目光如一口深井，直直看过来。何皎皎似乎被他的目光提醒，也发现自己问错了话，她欲言又止一番，有些不知所措。

    两人沉默了一会。何皎皎忽然又开了口。

    “秦越，你不会是以为，我知道了你有女朋友以后，去做什么想不开的事儿吧？”她嘿嘿一笑，将语气扬了起来，似乎在安慰秦越，说，“不会的啦，那你可把我想得太没骨气了……”

    秦越似乎想说什么，不知为何却又闭了嘴。

    何皎皎便又笑了起来，尽管这笑后续看起来勉强又埋怨。果然，笑了一会，她也笑不出来了，只转过身，拿起水池边一把红彤彤的小米辣椒，垂头冲洗起来。

    刚拉直的颊边长发微微垂下来，遮挡住了她秀美的侧脸。

    秦越依然没有说话。安静的厨房，只听得到水流的声音。

    何皎皎目光落在水池里，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所以……既然你都有女朋友了，开学那天为什么又要纵容我呢？”

    秦越终于抬脚走了过去。

    “何皎皎——”

    何皎皎背对着他，不肯回头，鼻音却明显重了起来：“你回去吧。这房子我不适合住了，等明天收拾了，钥匙再快递给你，不然你女朋友知道了会……”

    什么乱七八糟地，秦越蹙眉，听不进去了。他又一步上前，伸手将何皎皎扳正了身子，垂眸却发现身前的小姑娘早已经泪流满面。

    秦越一怔，感觉心口被何皎皎的泪烫到，呼吸再度一窒。

    他紧紧握着何皎皎的双肩，张了张嘴，只说：“别哭，何皎皎。”

    何皎皎垂着脑袋不抬头，她使劲吸了吸鼻子，又胡乱擦了擦眼泪，喃喃说：“我没哭啊……”

    秦越被她有气无力的悲伤样子弄得心头一片混乱，想也没想，将人一把抱住，另一只手无师自通般的给何皎皎拍背顺气。

    抱住的一瞬间，两人都是微微一顿。下一刻，何皎皎有些挣扎，秦越感受到了，立刻用了力气，将人紧紧禁锢回自己的怀抱。

    还有什么好说的……何皎皎身上淡淡的柠檬香气传来，秦越苦笑。

    事到如今，真的不能再欺骗自己。

    秦越微微偏头，哄人的语气，低声说：“从来没有女朋友的，那是我表姐而已……你不要多想……这房子只有你住，别人都没有资格……不要哭了，今天还是你的生日呢……乖……”

    谁知怀中人哭得更大声了，完全是上气接不了下气的哭法，哭得秦越一阵心疼。

    秦越完全没了主意。他哪里处理过这种情况？

    半晌，秦越只好弯下腰，轻轻去拽捂着脸的何皎皎的手腕，用最温柔的声音哄道：“别哭了，我都答应你，好不好？”

    何皎皎闻言，又是一阵呜咽。

    她捂着眼睛不撒手，抽抽噎噎地也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好半天，秦越终于将何皎皎的两只手从眼睛上拽开了。

    秦越垂眸，只见何皎皎双眼微肿，表情痛苦，他见状立刻一愣，耳边也终于听清她抽抽噎噎的话：“秦越……呜呜呜……我的眼睛好辣啊……”

    *

    秦越进进出出洗手间好几次，将手上的粉色小毛巾拧了一遍又一遍，床上躺着的何皎皎被他轻柔擦拭了半天眼睛，终于不喊疼了。

    秦越拿出何皎皎的爽肤水，打湿了棉片，小心翼翼地弯腰，给何皎皎的双眼轻轻贴上。

    “好点了没？”他轻声问。

    何皎皎双手紧紧攥着被子，但她已经完全平静下来，闻言慢慢点头。

    秦越见她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想到刚刚她傻兮兮的哭相，终于失笑。

    他坐在床边，看向何皎皎，无奈道：“洗了辣椒又去揉眼睛，这事儿也就你能办的出来。”

    何皎皎眼睛被遮着，更显得小脸只有巴掌大，她闻言撇了撇嘴，尖尖的下巴透着倔强：“都怪你的！你没有女朋友，为什么第一时间不澄清？明明你就是想看我难过，想看我哭来的。”

    秦越笑，说：“所有人都说我跟我表姐长得像，你难道看不出来？”

    何皎皎噘嘴抗议：“就是看不出来，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秦越语气宠溺，想到满厨房的食材，他又低笑一声，问，“你让我回去，却又买那么多菜做什么？”

    何皎皎一拍床铺，嘴硬道：“我都吃得下的。”

    她动作一震，眼皮上一片棉片立刻被震歪了，斜到鼻梁边上。何皎皎微微睁眼，便看到秦越英俊的脸距离自己很近，对方正温柔地看向自己。

    何皎皎“哎呀”一声，立刻将棉片拖回原来的眼皮上。

    秦越只来得及看见何皎皎清亮亮的眼眸一秒，耳边就听到她义正言辞道：“秦越，我警告你，不能因为我原谅你了，你就想对我做什么不轨之举。咱们还没有把事情好好掰扯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