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秦越走到何皎皎面前，站定。
何皎皎迎着他清峻的目光，神色不动，此刻显现出了一股与她年纪十分不贴合的冷静淡然。
开学那日外人面前还关系亲密的二人，今日遇见，可互看对方的几秒钟，竟然谁都没先开口打招呼。
一时场面就有些微妙。
怎么会不微妙呢？秦越手肘边上还明目张胆靠着一位美艳女人，对方略一看打扮气质，就知道应该是有钱人家出身，还有她手上的小皮包，没个三五万块根本拿不下……这叫何皎皎一个穷学生怎么应对是好……哎，暗恋可太心酸了……范琳琳眼珠子在秦越身边的女人身上偷摸打量，生怕何皎皎内心难过，连忙跳出来打圆场：“秦老板，好久不见啊。”
秦越看向范琳琳，礼貌点头：“好久不见，欢迎你们来。”
一旁的女人娇娇开了口，微笑起来风情万种，看向秦越：“秦越，这几位小妹妹都是你朋友啊？”
秦越目光掠过依然面无表情的何皎皎，说：“对，都是朋友。”
范琳琳和黄莺、李新月闻言偷偷对视，心中暗叫糟糕——秦老板这句“都是朋友”的定性太扎心了，何皎皎得多难过啊……哎呀呀早知道就不来看展了。
何皎皎依然没开口，但她迎着秦越身旁女人的注视，礼貌笑了笑。
果然，那女人看清何皎皎的长相，一脸惊喜：“几位小妹妹都长得好可爱啊，特别这位，”她抬手，猩红指尖点了点秦越的胳膊，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赞叹，“这位小妹妹好漂亮，而且越看越眼熟，诶？我是不是在哪看到过……”她说着，皱起眉头开始思索起来。
不得不说，秦越身边这位美女虽然性感成熟，但是举手投足依然有着少女般的可爱，她皱眉的样子浮夸，但却半点不见矫揉造作。
范琳琳几人看在眼里，更是替何皎皎担心。
谁知何皎皎却忽然开了口，她轻声道：“陈路老师的工作室里可能有我的照片吧，战国曲裾裙。”
何皎皎这样一提醒，那女人立刻恍然大悟，对着何皎皎眉开眼笑起来：“哎呀，对对对，还真是在路路那里看到过，那件红色的曲裾裙嘛！哎呀，原来那位模特就是你呀？”
何皎皎淡淡一笑：“有幸兼职过一次。”
女人啧啧称赞：“你很适合古装扮相诶，怎么不考虑和路路她们工作室一直合作啊？”
何皎皎说：“我还是大一的学生，目前以学业为主。”
“哦，也是哦，”那女人点点头，笑得和悦，“反正你还小呢，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何皎皎笑笑，说了声是。
……
二人竟然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上了，且氛围不错。
范琳琳和另外两人有些面面相觑。
这是个什么情况啊？
秦越也在听二人谈话，他冷不丁忽然开口，问得正是何皎皎：“你怎么知道是陈路？”
何皎皎抬眸看向秦越，只是还没开口，梅梅手上拎着四份礼盒小跑了过来。
“何皎皎，我给你们拿来……”梅梅看清电梯口一大群人，又看清秦越，立刻道，“老板好！”又连忙举着手里的周边小礼品，解释说，“我给何皎皎和她同学拿咱们的看展礼物，这几份是我们几个的员工福利剩下的。”
秦越点头说：“你有心了。”
梅梅笑笑，虽然知道秦越不会计较，但也松了一口气。
何皎皎倒是表情自在，她主动伸手，接了过来，分给三个室友，又对梅梅甜甜一笑：“谢谢你了，梅梅。”
范琳琳几个人连忙也道谢。
秦越身旁的女人好奇看了看何皎皎手上，噘嘴道：“秦越，什么礼物？我怎么没有？”
秦越看她一眼，说：“一会儿叫马迪拿给你。”
女人这才高兴起来，她抬手看了一眼，皓腕上钻表熠熠生辉：“哎呀，时间不早了，得走了。”说着，拽着秦越就要离开。
秦越“嗯”一声，又看向何皎皎，他沉声道：“你们玩，我去送人。”
何皎皎只微微颔首，转身对范琳琳三人说：“那咱们也开始看吧，五点半就要闭馆，时间也不多了。”
范琳琳几人巴不得早点离开，连忙对秦越说再见，黄莺和李新月各自挽着何皎皎的胳膊，四个姑娘转身去了展厅里。
*
展览确实很好，饶是何皎皎不怎么看漫画，也能看出大师们的作品技法高超。
范琳琳几人不知要不要安慰何皎皎。想到明天还是她生日，三人一时没了头绪，互相使眼色半天，又见何皎皎反而一脸淡然。三人矛盾久久，最终谁都没有开口。
何皎皎并不知道室友们内心纠结，她兴致勃勃看了一圈又一圈，等到了三楼，快要看完展的时候，马迪拿着一个本子，走了过来：“何皎皎。”
何皎皎扭头，微微一笑：“马哥。”
马迪挠挠头，没头没脑蹦出一句：“老板也回来了，现在在四楼办公室呢。”
何皎皎看他，慢慢“哦”了一声，扭回了头。
她弯腰凑近，视线只盯着眼前画作，浑不在意似地说：“今天就不叙旧了，我跟室友看完展，这就要走了，我们还要去吃烤肉呢。”
说完，她站自身，问一旁范琳琳：“差不多了吧？咱们走吧？”
马迪“呃”了一声，一旁黄莺和李新月也走了过来：“看完了，走不走？”
何皎皎笑：“走呀，我知道有一家烤肉很好吃，咱们早点去占位置，”说完冲马迪摆摆手，“马哥我走啦，回头见。”
马迪见何皎皎真的毫不留恋就要走，连忙说：“何皎皎，能不能给展览写点留言簿再走？”
何皎皎自然说好，接了过来，拔开笔帽，很快写了两句。写完又递给黄莺，黄莺也飞快写了，依次又递给另外两人。
范琳琳最后一个写。她转了眼珠子，写了半页，将笔合上，上前递给马迪。
马迪只得看着四个年轻姑娘与自己摆手再见。
他拿着留言簿，正准备回办公室，谁知那个叫范琳琳的女孩忽然折返了回来。
马迪微微一愣，只见范琳琳抱着胳膊，慢悠悠道：“马先生啊，你跟秦老板都说是何皎皎的朋友，那我们今天晚上为她庆祝生日，其实应该邀请你们俩才对。不过既然秦先生都有女朋友了，跟一群小丫头聚餐也就不大合适了。所以连带着也就不单独邀请你啦。明天是何皎皎十八岁生日呢，你们俩好朋友千万记得对我们皎皎有所表示啊！拜拜！”
范琳琳小钢炮一样，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又跑走了。
马迪眨眨眼，原地愣了一会。他品了品范琳琳的话，径直翻开手上的留言簿范琳琳写的那一张，果然看到对方在最后龙飞凤舞甩下一句“老板和老板女朋友很般配呢，406全体祝福啊祝福！”
马迪瞪眼，立刻看得想笑。
他一路小跑，走向四楼，敲开自家老板办公室的门。
“老板，有个两件事儿。”
秦越正握着手机，不知在想些什么。闻言，他头也不抬，只说：“什么事儿？”
马迪说：“第一件事儿，何皎皎和她室友刚刚写完留言簿就走啦，说是晚上吃烤肉庆祝生日。”
秦越闻言，转过视线，顿了顿，他又问：“还有呢？”
马迪乐呵呵地说：“几个人好像误会邓小姐是你女朋友了，何皎皎室友说怕邓小姐不高兴呢，所以就今晚聚餐不邀请你了，连带着也就不能邀请我了。”
秦越明显怔了怔。但很快他便说：“好，我知道了，”说完，他将手里手机收了起来，对马迪道，“你下班吧，今天就到这儿了。”
就这？
马迪看秦越一脸镇定，他自觉也只能做到这个份儿，将手里留言簿递给秦越，离开了。
秦越长舒一口气，捏了捏眉心，翻开留言簿，很快分辨出了何皎皎的留言。
她写得很简单，只有一句——“祝愿南方美术馆大放异彩，越来越好。”
秦越盯着何皎皎的字，看了两遍，又翻了翻后面两则，娟秀的女孩子字体，是类似同样的祝福。
秦越又翻过一页，目光一顿，被那句“老板和老板女朋友很般配呢，406全体祝福啊祝福！”给钉在座位上。
说不上来心底什么滋味。他将手里留言簿往桌上推了推，重重靠在了椅子后背。
视线一偏，办公桌上的一方台历上，3月11日那天早已经被红笔圈出，像是一滴耀眼的火星，烧得他心头一窒。
*
这边何皎皎四人先是去附近取了定好的生日蛋糕，又打车到了大学城外的一家烤肉店，找了个位置很好的包厢。
范琳琳几人生怕何皎皎心里难受，一开始谁都没有再提及下午在美术馆的事儿。大家笑笑闹闹，气氛很是开心。结果四个姑娘分着喝了几瓶啤酒，等到饭局结束，除了不喝酒的李新月，每个人都有点醉意熏熏。
黄莺酒量最差，范琳琳也有点站不住脚。可怜李新月两边搀扶着，气得骂她俩酒鬼。
黄莺充耳不闻，她直勾勾盯着何皎皎，嘴角一撇，一副要哭的样子，说：“何皎皎，你真好看！脾气好，成绩也好。我要是男人，一定玩命追你！”
范琳琳也哼唧，搂着何皎皎不撒手：“没错，加我一个，我也玩命追！”
何皎皎也有点微醺，但她思绪十分清明，听到黄莺和范琳琳的话顿时哭笑不得。她对李新月嘱咐道：“晚上回去了，让她俩都多喝点水，不然明天起来要头痛了。”
李新月说好，问：“你不回宿舍吗？”
何皎皎说：“我大学城有住处的，我这两天都在那边，等周一直接去上课。”
说着，她抬手招了招路边的出租车，司机正好是一位中年阿姨，何皎皎交代司机阿姨帮忙直接送人到岚大女生宿舍楼下，然后和李新月一起，将两个醉鬼艰难塞进车子。
范琳琳拽着何皎皎的胳膊不愿撒手，闭着眼，嘴里还在念：“何皎皎，好男人多的是，你别伤心啊……”
何皎皎这才反应过来大概室友都误会了，她轻轻笑了起来，说：“她不是……”
今天秦越身边的女人正是秦越的表姐邓曼文，在海市做珠宝生意。上一世邓曼文后来结婚那会儿，因为身边朋友大都已婚，何皎皎还给她当过伴娘团的一员。
上一世何皎皎与邓曼文关系不错的，她了解对方与设计师陈路是发小。因此今天邓曼文一说好像在哪见过她，何皎皎就知道只能是通过陈路那边了。
只是何皎皎话没说完，范琳琳嘟嘴恳求道：“不然你看看我哥？呜呜呜，何皎皎，你当我嫂子吧……”
黄莺“嗷呜”一声，马上扑过来反对，说：“不行，不行，我也有哥哥，我也没嫂子呢……先给我当，再给你当……”
何皎皎头大，将门立刻甩上，对司机歉意道：“……阿姨，时候不早了，麻烦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