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第二天，何皎皎早早锁了房门，带着行李，等在小区楼下。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一辆熟悉的黑色汽车远远驶来，在何皎皎面前停住。

    车厢窗户缓缓下滑，秦越英俊的脸出现后排。何皎皎还没说话，驾驶窗又探出一张欢快的笑脸，正是被叫来做司机的马迪。

    马迪见了何皎皎这一身，立刻“哎呦”一声，夸张道：“好漂亮啊，何皎皎，你今日这是要回岚大大杀四方啊？”

    何皎皎今天穿了新买的一件学院风牛角大衣，下身是一件不过膝盖的粉蓝色Jk风百褶小裙子，脚上是一双有点跟的小皮靴。再配上何皎皎束成了小小花苞的发型，整个人看起来温柔甜美又不失俏皮。

    这个宛若女团风的装扮，任谁穿都得可爱翻倍。

    何皎皎被马迪逗得噗嗤一笑，也有点不好意思：“就是一件新外套，哪有这么夸张？”说着，她又忍不住去瞥秦越的反应。

    秦越也微微侧目，朝何皎皎看过来。

    马迪已经下车，接过何皎皎的行李，往后箱放去，闻言又“啧”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说：“我哪里夸张了？不信你问老板好不好看？”

    何皎皎听了这话，又去看秦越。

    秦越已经收回目光，只说：“上车。”

    何皎皎说好，走向副驾。身后马迪快步走了过来，伸手挡住门，笑嘻嘻说：“副驾是给你带的开学礼物，已经没地儿了。何皎皎你还是坐后面去吧。”

    何皎皎又说好，转身拉开后车厢的门，霎时对上秦越直视过来的目光。

    何皎皎冲他笑笑，一条大长腿率先跨进座位。等她坐好了，秦越忽然低声问：“腿这样不冷？”

    “啊？”何皎皎低头看看自己的腿，伸手指拽了拽，解释道，“打底裤，肉色的。”

    秦越这才“唔”了一声，倚在靠背，不说话了。

    马迪一脚油门，车子开了起来。

    何皎皎暗暗觉得好笑——这人大晚上站楼下看八层楼都看得到阳台挂了什么衣服，却光天白日不敢看清自己光没光腿——她低头打理了一下裙摆褶皱，越想越觉得有意思，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马迪耳朵更灵，偏头问：“何皎皎，你笑什么呢？”

    何皎皎一本正经说：“我今天多了两个帅气的保镖，当然开心。”

    马迪打蛇随棍上，立刻得意道：“那是！在我们馆里，论帅气，我任第二，除了老板，没人敢任第一！”

    “是吗？”何皎皎扭脸，凑到秦越面前，做出端详动作来。

    思考片刻，她点头，总结道：“我觉得整个岚城都没有比你们俩更帅的了。”

    马迪乐得拍了拍方向盘，冲秦越道：“老板，你看看，这工作过的人就是不一样，何皎皎比我会夸多啦。”

    何皎皎闻言，扭头冲一直安静任自己凑过来欣赏的秦越，挑了挑眉毛，好像也在得意马迪的吹捧。

    秦越勾了勾唇角，不避让的目光里是包容的温柔。

    *

    开学日，岚大几个大门都堵得水泄不通。三人的车龟行十来分钟，没有挪动几米。眼见着身后驶来更多的车，秦越果断道：“下车，走过去。马迪你停好车再联系我们。”

    何皎皎跟着秦越下了车。这里距离宿舍还远，她实在有些担心秦越的脚。

    但今天秦越走路很稳。若不是手上那根手杖，他走慢些，根本没人会发现异样。

    大行李还在车上，何皎皎背着包，跟着秦越缓缓走在路边，又觉得幸好距离远，她可以和秦越单独多相处一会。

    今天天气更胜昨天，才不到九点，日光已经暖洋洋。

    秦越今天穿的是件轻薄挺括的灰色羊毛大衣。他肩宽腿长，一件毫无花哨元素的大衣叫他穿出强大气场。偏偏他今天还带了副金丝眼镜，配合手中那根银色柱头的手杖，若是不笑的话，陌生人看来，他浑身上下一股冷淡疏离的味道。

    何皎皎默默走在一旁，脑子里已经有一会儿三个颜值控室友见到秦越后的尖叫画面了。

    秦越忽然开了口：“你住上铺下铺？”

    何皎皎说：“现在岚大的宿舍都是统一的上床下桌了，每个人都是上铺。”

    秦越沉吟片刻，又问：“你们室友关系怎么样？”

    何皎皎说：“很融洽，她们都是很好相处的人。”

    “都是本市的？”

    “都不是。”

    秦越问：“所以，她们都有家长来送，你看着觉得羡慕？”

    何皎皎想了想，坦白道：“是有这么一点因素，但也不是全部。”

    最起码她没有到羡慕的份上。

    她只是单纯地希望秦越能更多的参与她的生活中来。

    *

    二十分钟的路程，硬是变成了一小时的散步。两个人简单聊天，终于走到了寝室楼区域。

    开始有眼熟的男同学女同学，迎面走过来，目光明显在何皎皎身上打量。身旁的秦越，气质一看就是成熟精英人士，更是收获了无数打量。

    何皎皎领着秦越，拐到自己寝室楼下。宿舍大门外的台阶下，三五对情侣黏糊地抱在一起，各个依依不舍。

    何皎皎闷咳一声，建议道：“我们要不在这等等马哥？”

    秦越说好，掏出手机给马迪打电话。

    不远处台阶下，一对小情侣抱在一起，在二人背后窃窃私语——

    “这不是经贸系的系花吗？叫什么何皎皎？诶，旁边这人谁啊？”

    “开学第一天，不是哥哥就是男朋友呗。”

    “嘘，她身世你没听过吗？跟孤儿差不多了……”

    “那是男朋友喽？啧啧，难怪谁都看不上……”

    二人声音克制，可惜被微风完全送到何皎皎和秦越二人耳中。

    秦越放下电话，就要转身找那二人。何皎皎忽然伸手，一把握住他的手，将人拦住。

    秦越微微一怔，感觉手心像是忽然握住一块滑腻的玉石。他垂眸去看两人的手，视线又渐渐望向身边的人。

    何皎皎正直勾勾盯着他，见秦越微微蹙眉，她把心一横，更是迈前一步。二人距离陡然趋近于无。只差同那些小情侣一样，何皎皎偏过头，就能埋进秦越的大衣里。

    何皎皎乌黑长睫低垂，像一把小扇子，盯着秦越胸口衣扣的目光微抖，轻声说：“其实也是好主意……秦越你来都来了，那就帮我挡挡桃花好不好？回头我好好谢你。”

    秦越听懂她的意思，简直要被气笑。

    什么叫“来都来了”？

    什么叫“挡挡桃花”？

    何皎皎这观念不对，感情的事情是什么需要作假的东西吗？

    难道她还不明白，说了一个谎，以后需要用更多的谎才可以圆得起来吗？

    秦越正欲开口，又听身前少女怅然道：“秦越，其实我能感觉得出来，有些人对我说喜欢，并不是示好，而是以游戏心态在试探征服的底线。这个学校……有钱有势的人很多……你也听到了，在别人眼里我跟孤儿差不多……”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秦越已经明白了。

    别说所谓家族家世，何皎皎如果出了事儿，她连可以依靠的父母亲人都没有。可她又生得这样好看，简直像是怀揣美玉走夜路。

    要是何皎皎哪天被哪个花花公子富二代盯上了……秦越心头一紧，瞬间握紧了何皎皎的手。

    但很快，秦越便将手轻轻松开了。

    不过他站着没有动，二人依然近在咫尺。秦越稍一低头就能将下巴垫在何皎皎的发顶。他滚了滚喉结，感受到何皎皎在胸口急促而羞赧的呼吸声。

    被松开手，何皎皎似乎哽了一哽。她像是忽然醒悟，又像是勇气消散，也不看他，低头就要后撤，一边飞快地说：“对不起啊，刚刚我只是开玩……”

    何皎皎以为自己这一步刺激过头了，正想后退，耳边却听到低沉一句——

    “今天只是帮忙。”

    秦越声音低沉，一双黑眸似墨如星，他的眼神里裹挟着难以言说的情绪，却主动握住何皎皎的手。

    这下轮到何皎皎结结实实愣住。

    她实在是没料到秦越会答应自己这离谱的要求，一时抬眸，惊讶看过来。

    秦越却错开何皎皎的视线，只低低重复一遍，不知在说给谁听：“这是不对的，何皎皎，现在这样只是帮忙，也只能是今天。”

    *

    马迪赶来的时候，就看到宿舍楼下，一棵大树旁，自家老板和何皎皎站得距离实在亲密，跟一旁搂搂抱抱的小情侣快要没差。

    但二人表情却十分令人玩味：一个昂首站着、面无表情，一个低头抿唇、目露自责。

    闹别扭了？

    马迪大脑飞转，一手提着一个袋子，一手推着行李箱走过去，故作不知，打起圆场：“何皎皎，你这行李箱里装的什么啊，我的老腰差点闪着。”

    何皎皎连忙说不好意思，伸手就要接过行李箱。马迪只是玩笑，自然不会给她。可他还没偏过身，一旁伸出来一只如玉似竹的大手，利落将行李箱接了过去。

    马迪：“？”

    何皎皎：“……”

    秦越将行李箱上的伸缩拉杆拽出来，又不容分说接过马迪手里的袋子，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几楼来着？”

    何皎皎小声道：“四楼。406。”

    秦越“嗯”一声，将手杖不由分说塞给何皎皎，拎着行李箱，提着袋子，率先朝女生宿舍走去。

    何皎皎握着冰凉的金属棍身，眼睛一亮，立刻追了上去。

    马迪望着自家老板提着行李箱，稳稳上楼的背影，满眼困惑，挠了挠头。

    他跟在最后，迈上台阶，喃喃自语：“搞什么呀这是？不是说叫我来当司机、搬行李的吗？怎么又亲自上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