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席珩起身越过方桌,拉开此间帷幕的一角。只要站在这个房间里,再加上一定的角度,就刚好能看到斜下方房间的一角。

    席珩开口:“你见过蜂巢吗?蜂巢每一个小隔间都是六边形,从每一个点看出去都能看到与之相隔且不存在视角盲区的三个点。”

    席岁然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倘若把这个点的位置抬高,那从其余三个点看过去其他人便无法看到你所在的位置。这也是披香台雅间位置越高,价格越贵的原因。

    “难怪偌大一个酒楼也会有没酒卖的一天,哥哥也不怕说出去砸了招牌。”

    “你明知他们来者不善,为何不小心提防?”

    “刚开始是的,后来我发现自从那花魁一来,他们便乱了阵脚,无心再管我了。”

    席珩思忖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你不知道内情也正常,那沈荀的母亲是周绍生母的嫡亲姐姐,周母生产之时遇险,所幸保下其子性命。可周大人过了不久便有了续弦,其下也有众多妾室。周绍虽为嫡长子,却因为年龄尚小,其父荒唐,又没有母亲为其谋划,日子过得十分艰难。若不是有沈荀的母亲为了妹妹的血脉时时照应,怕是早就死在了继母妾室手里。”

    是了,她早该想到的。古代宅院里人多事杂,像昌平侯府这样只有正妻没有妾室的人家反而才显得奇怪吧。

    席岁然在原主的记忆里并没有与三人相关的部分。只能再次问道:“那陈文正呢?”

    “这件事情就要和那位名叫川泽的花魁说起了。那花魁初来淮安时,名气便很大,那时许多世家公子为博美人一笑不惜一掷千金,可闹出人命的却只有一件事。”

    席珩细细回忆着当年发生的事情,那时披香台在淮安一家独大,虽然当时也有着不少花楼酒馆,但披香台背后势力错综复杂。

    彼时的披香台不仅仅是作为花楼酒馆的存在,还是淮安最大的消息站。

    后来,长乐坊拔地而起,不仅卷走了披香台近乎一半的客源和消息点,还出了一位名动淮安的花魁。

    披香台的原东家突然缺了一半的收入,余下其他店铺无法支撑运转,亏损难以估计。

    于是席珩接手过来,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扭转了局面。

    “那花魁初次上台便在一众花娘中拔的头筹,即便是我在披香台培养的人都比不上她。按照淮安城的规矩,新的花魁可以选择一种方式来决定自己为心仪的人单独献艺。最为寻常的方式便是询价,价高者得。也有一些花魁看中才情,便让人作诗。”

    席岁然表示理解,而后问道:“那川泽姑娘呢?”

    “制香。”

    “制香?这倒是新奇。”

    席珩点头,又开口道:“那位川泽姑娘让在场的公子根据现场的香料调出一味香来,而后让众人选出制香好手。那天沈荀和陈文正也在,那沈荀是制香的高手,即刻便在一群人中脱颖而出。坏就坏在,当天来了很多世家公子,自然有人不服,便说沈荀作弊用了自己带来的香料,要求让自己另请调香高手查验。后来,查验过香的人当场身亡,死相凄惨。”

    “死了?!这未免也太巧了,事发异常,必有蹊跷。”席岁然惊叹道。

    席珩说了太多的话,倒了杯茶准备润了润嗓,而后继续说道:“的确蹊跷,若是提前下毒凶手又如何得知中毒之人是谁?京中这么多调香高手,不偏不倚中毒的刚好是查验过香这几人,这蹊跷便只能出现在香料之中。”

    席岁然也觉得沈荀的香料里确实有问题,但却不一定是沈荀下毒,如此爱香之人是不会在自己制的香里动手脚的。

    “死了那么多人,这件事竟被藏得如此之好。”

    “周绍得知沈荀遇此一难,立即便让部分不在场的调香高手吸入了相似死状的毒,同时做好了这些人于当日上午一同研究香料,不幸药性相克使人致死的证据,摆平了一切。”

    席岁然没想到此人心机如此之深,手段如此之狠。“那些人竟然也愿意自行吸入毒药吗?”

    席珩答到:“或金银,或逼迫,总有人愿意,也总会有办法的。”

    席珩把一早备好的醒酒汤放在暖炉上又热了一遍,递给了席岁然,说道:“好了,疑问都解答了。喝了醒酒汤,我们一起回书院,明日齐大儒的课可不能迟到了。”

    席岁然拉住席珩的衣袖,迫切的开口:“还有一件事,纪小将军怎么会来?”

    “他是我着人喊来的。我接手披香台后,大部分客人又重新回来,长乐坊表面没什么动静,暗地里却派人打听我的动作,我都一一避过去了。直到那长乐坊背后的东家坐不住了,要那花魁来披香台献艺打探消息,我就安排人闹了这一出。”

    席岁然明白了席珩的谋划,若是没有这一出搅了局,指不定又会闹出如同制香下毒那般的事,而后说道:“难怪先前那些人闹得那么大都没有人理会,原来是哥哥故意为之,所以纪小将军才会带着人去披香台。”

    “只不过有一件事情我没有料到。”

    席岁然接过话:“哥哥是指川泽姑娘划破脸一事?”

    席珩看妹妹想到了点子上,忍不住点头道:“对。”

    看席珩点了头,席岁然继续说到:“川泽姑娘比一般男子都要高些,我与她在雅间时便细细看了,她脸上的伤口是女子指甲划的。若是披香台的花娘伤了川泽姑娘,由于个子的原因,伤口应该由深到浅斜向下,而她的伤口却是斜向上,越往上越浅。”

    “你看得不错,一个花魁姑娘甘愿伤了自己的脸也要到这雅间来,以她的才智想必已经看破了房间的规律,到这雅间里只是为了验证罢了。若是让她拿到房间对应主人的名单,便能随时探听想要的消息。”

    听着席珩不紧不慢的语气,席岁然便知道他已经有了成算:“让哥哥之后如何打算?”

    “鱼已经入网了,是时候该收网了。”

    席岁然微微一笑,拿起醒酒汤一饮而尽,说道:“走吧,巧月还等着我回去呢。”

    ***

    席岁然回了舍院,远远的便瞧见在门口慌忙张望的巧月。

    巧月终于看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慌慌张张跑过去:“公子,你总算回来了。奴婢看到同行的周公子们都回来了,正打算派人去问呢。”

    席岁然宽慰道:“我没事,正巧遇到哥哥便一同回来了。明日齐大儒坐讲,要用的东西可都备好了?”

    巧月又细细回想了一遍,认真的回答到:“公子一贯爱用的笔墨纸砚,以及听学要用的书都备上了。”

    一夜无事,到了第二天早上,席岁然早早便醒了,梳洗过后便去了学堂。

    齐先生规矩严,要求多。

    讲学时不仅要求学生提前到课,还不许服侍的人在场,凡事要求学生亲力亲为,事必自躬。

    席岁然来到学堂时,已经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早到了正在温习上次课的内容,看他们衣着打扮,不像是富贵人家的子弟。

    彼此之间客客气气的打了招呼,便再无话说。

    不一会儿,周绍一行人也到了学堂,沈荀眼下带着些许的乌青,也不知道这几人离开披香台之后又去了哪里。

    大家各自落了座,席岁然选了个角落不起眼的位置,其他位置都坐满了人,只有她身边还空着。

    门口有人出声道:“先生来了。”

    不一会儿,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齐先生穿过后堂的屏风,走了进来。

    齐林生先是提到了董仲舒的思想,唯天子受命于天,天下受命于天子,一国则受命于君。王者必受命而后王,王者必改正朔,易服色,制礼乐,一统于天下。又问道:“景国大统已有百年,且问,若天下无君,何以置国?”

    齐先生明白这些学生以后都是要走科考的路,讲学也直奔痛点直接讲明君主与一国之重,而不拘泥于一般学究的陈词滥调。

    底下学生暗自思忖,无人作答。

    齐林生一早便注意到了靠窗角落里坐着的席岁然,此人是齐珩举荐,又长得和齐珩有几分相像,一时之间对席岁然生出了几分老师对优秀学生独有的好感。

    齐林生转了一圈,也无人主动作答,于是站在席岁然桌前问道:“秦公子可有见解?”

    这对席岁然不是什么难题,难的是她要思考如何用古人的思想回答这个问题。毕竟在他们的视角里,完全无法想象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

    席岁然立马起身施礼,答到:“为人者,天也。天两有阴阳之施,身亦两有贪仁之性。君者为正,先克其弊,修其身,是谓正统。为君者品行端正,则方能治国,百姓景仰学习,国家方能安定,此乃顺应天意。”

    “说得好!”

    齐先生还未发话,门外便传来一阵赞叹。

    众人疑惑的看向门口,席岁然仅一眼便看到了一抹熟悉的黑色衣角。

    齐林生破口大骂:“好你个臭小子,我的课你还敢迟到。”

    那少年径直走到先生面前,拱手行礼:“老师有了如此聪慧的学生,何必还和我置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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