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席珩身后跟着两个昌平侯府的小厮,如若席岁然能够注意到定然可以一眼认出来。

    席珩无奈的垂下眼眸,看着对面往自己杯中倒酒的小妹叹了叹气,转而又向身后的小厮问道:“她喝了多少?”

    角木答道:“自进了芙蓉居,如今已是要了第三次酒了,只是这些酒大多进了姑娘口中。”

    一旁的青圭开口道:“公子不必忧心,已经按照公子的吩咐安排下去了。”

    另外一边的芙蓉居里。

    “什么?没酒了?诺大的披香台,你和我说没酒了?”陈文正生平做过不少被家里老子批过的荒唐事,却从未觉得有比酒楼没酒还要荒唐的。

    那小厮连连欠身道歉:“公子息怒,平日里酒水都是备足了的,此时正逢年关又赶上川泽姑娘来,今日一时供应不上也是有的。我们东家说了,这次的账皆由披香台担了,下次公子们来时一定备上压箱底的好酒。”

    听到这话,沈荀衣袖一甩便掀翻了酒杯茶盏:“是嫌我们这账付不起不成,你们这新东家会不会做事?”

    一旁默不作声的周绍突然开口:“阿荀,注意分寸。”门口的小厮连连道歉,沈荀这才作罢:“算了,看在川泽姑娘的面子上饶你一回。”

    周绍叹了口气,似乎对这样的场景见怪不怪,于是让人收拾了酒桌离去了。

    雅间里才安静了不一会儿,楼下一群人便吵吵嚷嚷,俨然有要打起来的架势。

    席岁然细细听着,缘是有人不舍川泽姑娘离开,往戏台子上丢了银子就想带人走,推搡之间又不知是谁刮了花魁姑娘的脸。

    霎时间要带人走的和不让带人走的、以及要为花魁报仇找出凶手的扭打在一起,乱了披香台一个天翻地覆。

    眼瞧着事情越闹越大,沈荀和陈文正先坐不住了,执意要下楼看看。周绍正欲开口,却没能拦住这两人。

    纵使花魁带了两个打手,也架不住对面人多乱起来。

    此时正被围在戏台子中间,退也退不得,出也出不去。

    披香台值守的小厮大声喊道:“肃静,肃静!御史大人家的公子来了。”

    俗话说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众人一时情急上了头,竟没有一个人理会这小厮的话。

    眼看着无人理会,沈荀拔了佩剑便想冲上前,却被周绍一个眼疾手快夺了去,只见那剑势一转便直飞而出,精准的落在了川泽姑娘脚前。

    剑刃入木三分,震得整个剑身不停晃动发出尖锐的剑鸣。

    众人受到惊吓,顿时安静下来。

    “御史之子在此,何人胆敢喧闹。”

    四下里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愿意先出声,唯恐触了霉头。

    “惊扰了公子,是奴家的不是。”川泽微微欠身却显得不卑不亢,木簪箍着的发髻在刚刚的动乱中散落了几缕,更加惹人垂怜。

    脸上的伤痕带着几滴将干未干的血迹,虽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口,但在这样一张脸上便叫人格外忧心,难以忽视。

    沈荀立马上前去扶起正在行礼的川泽姑娘,看着四周一言不发的人冷笑道:“好一群七尺男儿,刚刚要杀要打的气势呢?如今竟躲在一个姑娘家背后。”

    席岁然汗颜,刚开始不论发生什么事,沈荀、陈文正都在芙蓉居坐的一动不动、稳如泰山,一听到川泽姑娘伤了脸便要急忙下楼。

    这周绍虽有阻拦之意,却因犹豫而晚了几分,又似乎早预料到沈荀会有过激的动作,趁机夺了他的剑。

    那插在戏台之上的剑,一则起了震慑众人,使这场子安静下来的作用,更重要的是周绍也不想沈荀伤了人,把事情闹大。

    真真是奇怪,这几人行事作风中透露着一种被压抑的张扬。

    来披香台这种地方喝花酒的,虽然并不全是达官贵人,但也是一些地方富商、江湖人士,这些人说不上有多大权势,但总归是被人尊着敬着。

    沈荀这样一句话又激得众人情绪亢奋起来。

    终于有人忍不住发话:“你算什么东西?如若不是你祖上积德,你连踏进这披香台的资格都没有。”

    “顶着御史的名号有什么了不起?也不看看自己有几分能耐。”

    “老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最看不惯这些朝廷的走狗。”

    “是啊是啊,你因美色惹出多少祸事来,如今还好意思说我们?”

    沈荀哪里被人明面上说过这样的话,气急之下便要拔剑,一伸手摸了个空。

    正要去拔旁边人的剑,却被那人死死按住。

    “还不放手?你是找死——”沈荀话还没说完,一抬头便对上周绍深邃沉稳的眼眸,如同一桶冷水醍醐灌顶,丧失的理智顿时找回了几分。

    周绍一言未发,神情里却闪过一抹厉色,低语:“你记住,解决这样的人,不必多费口舌。”

    突然一群官兵打扮的人闯进了披香台,领头的便是纪修远。

    那人与往日看起来还是没什么区别,仍是一身黑色劲装,搭着暗色丝线勾边的腰带与护腕,额角的发丝同他这人一般不服气的翘起一缕,神情一脸不悦。

    席岁然注意到纪修远衣角染上了好些泥土,搭配他这冷酷的表情,活像一个从地里赶上来收尸的活阎王。

    脑海中又浮现出眼前这人当年给梅树培土时无比温柔的模样,席岁然脸上不自觉的浮起几分笑意。

    就这一瞬的笑意便被纪修远捕捉到了,顿时一记刀眼扫射过来,毫不收敛的带着几分威胁意味。

    两人之间的氛围凝固到了极点,席岁然主动反思自己这是怎么得罪他了,明明他和我哥那么要好,偏偏对我横眉冷对。

    没有一句废话,纪修远看向刚刚想抢人的一群:“皇城根下,醉酒闹事,谁给你们的胆?带回去好好审。至于这位姑娘在披香台受的伤,就由披香台请人看诊。其余人全都散了,各自回去。”

    话音刚落,便有士兵上前去押了人带回审问。

    纪修远看向席岁然,迟疑了几分还是开口:“你跟我来。”

    “不妥。”川泽从纪修远进门到现在都一言未发,此时突然发话。

    “有何不妥?”

    “奴家这伤是在披香台故意被人划伤,公子让披香台找人看诊,岂不是中了他人下怀。”

    “那要如何?”

    川泽看向席岁然,眉眼中带着几分期待:“我看这位公子面相和善,想来是个好人,不如就劳烦公子为奴家选个郎中,也好放心。”

    同为女子,席岁然却总是觉得这人给她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正思忖着如何拒绝时,纪修远却替她做了决定。

    “那便这样吧。”话音刚落,那人也出了披香台。

    好一个利落果断,席岁然记下了。

    “既然如此,我们便先回府了。川泽姑娘的事就有劳秦兄。”周绍带着沈荀、陈文正匆匆告辞。

    折腾了许久,披香台的人渐渐散去,一时之间安静了不少,只有几个小厮收拾着剩下的残局。

    席岁然带人去了雅间要了些茶水点心,又着人请了郎中。直到那郎中说川泽姑娘伤势无碍,只要用些药膏便不会留下什么疤痕,才给了银子道了谢让小厮送人离开了。

    席岁然看着眼前的人问:“为什么是我?”

    “奴家看着公子面善罢了。”

    “这听起来不像实话。”

    川泽自顾自的剥着桌上的新鲜采来的葡萄,白皙的皮肤染上了些许汁水,她却毫不在意的开口:“刚刚那人看起来气势汹汹,来者不善。公子若被他带走,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这听起来倒是有几分真。”

    “我看公子面生,想来不是流连花街柳巷之人,这样的人就算不是好人,也不是什么恶人。”川泽说完这些,伸手把剥好了的葡萄递给席岁然。

    此时直接拒绝倒显得尴尬了,席岁然接过葡萄放在了面前的碗盏里,连忙错开了话题:“我瞧着姑娘面相,倒不像是景国人?”

    大约是被众人追捧的花魁姑娘第一次为人做这样的事,也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拒绝,缩回的手显得格外僵硬,随后仓促的起身。

    “谢过公子搭救之恩,川泽告辞了。”

    席岁然看出她不想再聊,便又遣人送她回去。

    估摸着已经到了子时,窗外月色正好。

    事情来了一件又一件,席岁然的脑子正混沌着,困意卷席而来。

    席岁然伸了个懒腰,抬起头的瞬间看到窗外月色正好,便起身来到窗前,微凉的夜风扑面而来,整个人头脑都清醒了不少。

    “既然喝了酒,就别在窗口里吹风,免得第二天头疼。”席珩语气轻柔的开口,手里端着一碗醒酒汤。

    “哥哥,你怎么在这儿?”席岁然吹了风,此时心情舒畅极了,笑吟吟的看向席珩。

    “我一直在这儿。”席珩走上前去,关上了一半窗子接着又把人拉回桌前,递上了醒酒汤。

    “一直在这儿?”

    席岁然总觉得这个‘一直’仿佛并不是她理解的‘一直’,席珩说这话的语气似乎是从天地万物初开时便一直站在这里。

    席珩笑着又重复了一遍:“一直在这儿,自打你进了芙蓉居喝酒开始。”

    席岁然疑惑到:“知道我进了芙蓉居不奇怪,你怎么知道我何时喝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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