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我跟他什么事都没有。”骆玉珠咬了咬唇,陈骞这质问的模样好似她同人有了什么关系一般,实在是让人恼怒。

    陈骞见人一副委屈的样子,缓了缓语气道,“你知道我刚刚在门口看到了什么吗?”

    骆玉珠不说话。

    “我自然是相信你,只是那人送信都送到了家门口,而且刚刚瑶瑶见了我还要将东西藏起来。得幸今天跟我一起回来的是何文和石头,若是其他人,怎会不觉这其中有古怪?到时候你准备让别人在背后怎么议论我?”

    骆玉珠定定地看着人,她知道陈骞有时候喜欢故意唬她,只是眼下这人这一番话,确也有几分道理。

    “我没让她藏。”

    “我知道,但她藏了,说明她也觉的这事有不妥,不是吗?”

    陈骞的话骆玉珠没法反驳,只得慢慢讲起她同王幸之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和交谈。

    “最开始是我去诗社给父亲送吃食,他也在里面,父亲介绍认识。后来我听闻他从京城带了把古琴来,就想借来用下。”说到这里,骆玉珠心中气闷的不行,早知道就不借了。

    “这个没什么问题。”陈骞道。

    “后来我去还琴,王公子说他家屋子下雨进了水,古琴没地方放,托我再保管几日,他到时候来取。我当时见他神色郁郁,便说了些宽慰的话,当时瑶瑶也在场。”骆玉珠道,同是流放之人,她明白王幸之的苦郁。

    “再然后呢?”

    “之后虽有碰面,但也都是在诗社,父亲和一些叔伯都在场,并没有说上几句话。还有前日我送饭回来路上碰上,只是问他什么时候归还古琴,你要是不信可以问阿七、秋娘。陈骞,我知道自己已经嫁为人妇,懂得分寸。”骆玉珠怒瞪着人道。

    陈骞同她对视,继续问,“那他给你写过几次信,什么时候送的?”

    骆玉珠恨恨地收回目光,“第一次是我从诗社正要回来,他过来和我说他收藏了一副何秋生的江南秋日图,说听我父亲说我很喜欢这图,希望我第二天能来同众人一同品赏。那信的内容就是邀请我赴约的。”

    “就这句废话也要写信?”陈骞不满。

    “人家是重礼。”骆玉珠道,“可我第二日同孙夫人有约,就拒绝了。”

    陈骞点头,那日他倒是记得,还是他去孙将军那儿将人给接了回来,“第二次呢?”

    “约莫十日前,他送了封信笺过来,当时也是瑶瑶收的,说是还有副百鸟图,想要我前去一观……”

    陈骞不耐烦道:“哪来这么多图,他祖上画画的?”

    “……说是他过来时,随行了一牛车的典籍珍藏。”

    “……”陈骞看着人,又道,“那花呢?”

    “什么花?”骆玉珠皱眉。

    桌上的玉蝶粉嫩鲜艳,陈骞略一思忖道,“没什么。”

    “反正就是这样,你爱信不信吧!我一会儿就去把东西还给人家。”骆玉珠起身就要离开,陈骞连忙拉住人,安抚道,“我自然是信你,可是你瞧不上他,不代表他对你没有想法?”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已经嫁人了。”

    ……

    听闻骆玉珠来找,王幸之欣喜的不行,他正有许多话要同人说呢。

    “夫人。”

    骆玉珠在人靠近时稍稍后退了几步,同人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继而礼节性地给人行了个礼,“王公子,我今日是来还琴的。”

    王幸之听闻立即道:“宝剑赠英雄,这古琴我已经决定要送予夫人了。与我相比,夫人更适合当它的主人。”

    “王公子,这不合适,这古琴价值千金,我不能接受。”骆玉珠看了瑶瑶一眼,让人上去归还古琴。

    王幸之却固执地不肯接。他身形消瘦,虽说是侯爵公子,但一身的落拓感。

    “千金有价,可夫人给我的鼓励帮助却是无价,一把古琴怎可相提并论。”王幸之道。“我顶撞公主被流放到这里,并不后悔。京城的富贵权势在我眼中皆如浮云,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合该做些济世救民的事。离了京城,去了他处,我亦可以施展我的抱负,只是愧对家人。公主势大,本不允许有人给我送行,可我祖母,他已年过古稀我从京城启程时,手脚皆以镣铐,唯有老祖母一人来送我。我知道此一别,此生再难相见。”

    说到这里,王幸之神色显露出伤感之情。骆玉珠回想当初自己一家七口从洛州出发来乌拉时的场景,一时亦也有几分心酸和伤感。

    王幸之继续道:“乌拉苦寒,我初来确实难以适应,只得在书中得到许籍慰。你父亲同众人一起创办诗社,我听了十分欢喜,本以为能在那里找到志同道合之人。可惜他们多沉溺于过往,吹嘘从前的荣耀,暮气沉沉,实在让人不喜。唯有夫人你不同,你同我说天地之大,并非只有京城一隅之地,此地亦有别样风情。这几日我骑马去了城外,天地之钟灵毓秀实在是令人震撼,文字之美亦不能比拟。陈夫人,在幸之心中,你已是我知己。这把古琴你就收了吧!”

    见人说的如此恳切,骆玉珠都有些不忍心拒绝了。

    “王公子严重了,同是流放之人,自是该相互扶持。我同公子不过几面之缘,实在担不得知己之名。”

    “虽只是几面之缘,但俗话说交浅言深,想来说的便是我同夫人了。”王幸之道。

    骆玉珠没得办法,只能如实道:“王公子,其实我今日来不只是为了还琴,还有便是想要同王公子说一声,以后不要再送信给我了。我已嫁为人妇,这实属不妥,容易惹他人非议。”

    王幸之闻言愣了愣,他为人做事向来只凭内心,从来不在意这些世俗礼节。见骆玉珠这样说,心中一时浮现些许失望来,原来陈夫人这样清醒超俗的人,竟也这般受虚礼所惑。可转念一想,这世间对女子终究严苛过于男子,陈夫人这般也实在可以原谅,怪不得人。

    “王公子,还请把琴收回去吧!”骆玉珠道。

    “夫人所言,确实是幸之疏忽了。不过琴我既已送出,是断然不会收回来的。不若我去同陈大人解释,我与夫人之间实乃知己之情,他若是性情中人,想来不会说什么。”

    “……”骆玉珠被这句话惊地瞳孔一怔,陈骞可能不会说什么,他会直接动手。见人丝毫不觉这话有什么问题,骆玉珠只得委婉拒绝道,“这不妥。”

    “有何不妥?”王幸之皱眉,“夫人,我们堂堂正正,何惧人言?”

    “……”见人一副正气凛然模样,骆玉珠沉默片刻道,“这个……你该听说过,我夫君脾气很大,他不会听你说的。”

    王幸之听了,神色陡然严肃起来,“陈大人竟是这般人,夫人今日莫不是受他胁迫而来?”

    “……我……”骆玉珠震惊,一旁的瑶瑶也瞪大了眼睛。

    “夫人,你实话实说,幸之如今虽是布衣之身,却也……”

    瑶瑶终于忍不住打断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家大人好着呢!”

    ……

    陈骞下午在军营中有些后悔,不该让骆玉珠一个人去还琴,怎么也得自己陪着去。那王幸之自小熟读诗书,定然是满嘴的道理,骆玉珠那个诗书脑袋,说不清就要被人忽悠了。

    陈骞正犹豫着是否要回去找骆玉珠,外头何文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三哥。”

    “有事?”

    何文走近,小声道:“我刚特意去打探了下那个王幸之。”

    “……”陈骞看着人道,“何文,你是不是太闲了。”

    “那你要不要听?”

    “说。”

    “他的身份你已经知道了,据说为人十分固执,说话特轴、特不给人面子,故而顶撞了公主被流放过来。平日里呢,整就是个书呆子。”何文道,“而且还是个书痴。他从京城被流放过来时,他家人给他送了一牛车的书。前一段时间,乌拉大雨,他屋子进了水,把书给淹了。他把所有的钱用来买炭火烤书,弄得自己没钱吃饭,反正人是有够傻,有够呆。”

    等到陈骞晚上回来,骆玉珠告诉他,琴没能还回去。陈骞听了倒没有惊讶,只是问为何。骆玉珠便将白日里的事情挑拣着说了一些,表示人也挺可怜的。

    “你心肠太软,明日我亲自去。”

    骆玉珠在一旁斟酌问道:“明日你去,打算怎么还呀?”

    “怎么?你怕我还不掉?”

    骆玉珠连忙摇头,“我是想说,你别同人废话太多。读书人,擅长诡辩。”

    ……

    第二日陈骞亲自带着古琴去找王幸之,看着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郁气的人,陈骞没打算为难人。然他刚说了还琴的意愿,就立马遭到了拒绝。

    陈骞看着已经放在桌上的古琴,懒得同人废话,转身骑马离开。只是身后的王幸之追的锲而不舍,陈骞不得不勒马停下。按照昨日何文得来的消息,他若是不阻止,说不得这人会一直追到军营去,甚至直接去陈家找骆玉珠。

    还真是个书呆子,怕不是读书读傻了!

    王幸之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抬头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陈骞道:“这古琴我已赠予给了夫人,万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若是大人实在不喜,丢弃也好、砸毁也罢,都与我无干了。”

    王幸之双手将古琴托起,陈骞坐在马上并不接,“王公子,买卖也得讲求个你情我愿,你愿意送但我家娘子不想收。再说她当初找你借琴,是为了让我高兴,你明白吗?”

    王幸之脸上神情有一瞬的停滞,随即解释道:“陈大人,我想你误会了。我同夫人绝非普通庸俗的男女之情,而是知己。”王幸之的话还没说话,陈骞额角青筋便猛地跳了起来。

    普通庸俗的男女之情?知己?

    “高山流水,知己难寻,我对夫人是相见恨晚……”

    陈骞黑着脸接过王幸之递过来的古琴,继而拽着人的衣服将人拎起,横置于马背上。

    “陈大人,你这是做什么?我同夫人真的……”王幸之身形并不弱小,但此刻被人横于马上,却是半点反抗不了。

    “闭嘴,在说话我让人一把火把你书全烧了。”

    陈骞这话一出,王幸之果然闭嘴。

    骑马到城郊地带,陈骞拎着人领子将人丢下来。王幸之趔趄一下才站稳,他脸色涨红,眉头紧蹙看向陈骞道,“大人这是要干什么?”

    陈骞下马,脸上神情似笑非笑。他朝人走进了两步,王幸之看了看左右微微后退。

    “大丈夫生于世,当行济世救民之举,这是你写的吧?”陈骞问。

    王幸之怔了怔道,“这是我写与夫人的信,你……”

    “对,花我丢了,信我藏起来了,她没看,我看了。”

    “你……”王幸之在此刻才明白骆玉珠那日所说人脾气不好是什么意思。他也从未见过如陈骞这般行事作风之人。陈夫人那样一个知书识礼的女子,竟有这样一个匪气粗鲁的夫君。

    陈骞将背在身后的古琴取下,丝毫不在意古琴的名贵,直接丢给了人,“王公子,我就跟你直说了。我呢,不喜欢别人给我娘子送琴,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相见恨晚,知己这种话我更是不爱听。所以以后这种话还是不要说了。”陈骞说完脸上笑意和煦了几分。

    “你放心,我今日不会动手。不过我听说你从官庄出来后就没事干,我这刚好有件事情想要你帮忙,绝对是济世救民的大好事。”陈骞说完脸上笑意和煦了几分。

    王幸之没说话,他自是不信陈骞说的话。

    “走阿!”陈骞示意人跟上他,两人很快到一农户门前。王幸之刚要问陈骞带他来这里到底要干什么,就看到人抬手敲响了农户家门。很快一两鬓斑白的老者开了门,见是陈骞,脸上顿时露出诚惶诚恐的神情来,“大人,您……您怎么来了?”

    陈骞领着王幸之进了院子。

    贫瘠破落的院子一览无余,外面的声响惊动了屋内的人,不一会儿一妇人领着三个孩子走了出来。那三个孩子,最大的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最小的还是个需要抱在怀中的婴孩。

    妇人同老者对视一眼,将手中孩子交给大儿子,上前两步到陈骞面前,“千总大人,那地我们可以种的。”说完她抬手指了指一旁的大儿子道,脸上露出急切而又无奈的神情,“老大马上就要十三岁了,他有力气……”

    陈骞打断道,“胡娘子,你们别误会。那块地给你们种了,我今天来不是说地的事,是给你们送个人过来。从明天起,这位王幸之王公子会每日过来给你们帮忙。”

    王幸之愣住了,其他人也愣住了。

    “王公子,这……怎么好意思。”胡娘子看向一旁的王幸之,眼中带着几分卑微祈求。

    “我……我……什么时候说了。”王幸之有些无措。

    陈骞走过去拍了拍人肩膀小声道,“胡娘子的夫君去年因为皇家寻采东珠折在了河里,尸首都没能找到。如今这一家五口,你也都看到了,老人,女人还有三个孩子,日子已经是要过不下去了。你要是不帮她们,恐怕明日那胡娘子就要抱着孩子跳河去了。”

    “我……这……”

    “我听闻你祖母是位郡主,王公子皇亲国戚,贵不可言,想来见过东珠吧?”

    王幸之看着陈骞,东珠他自然见过,皇家向来以它来彰显身份,只是他从来不知那些东珠的来历竟是这般凶险。他又去看那身形纤弱的胡娘子、脊背已然佝偻的老者,还有三个孩子,一时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从胡家出来,陈骞抬手抻了抻胳臂,一副神清气爽模样。一旁的王幸之则紧蹙着眉头,陈骞不禁摇了摇头道:“我跟你说,我这是为了你好。你们这些人,就是喜欢想太多,少想点,多干点事我保准你比现在这副模样好。”

    说完陈骞翻身上马,王幸之在同人对视的那一刻,连忙摆手,“我自己回去。”

    “那行。”陈骞也不强求,调转马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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