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内堂中徐日循对着骆宾和骆玉珠连声道歉,“陈夫人真是对不住啊,我也是在其位谋其事。不过再没有下次了,骆老爷如今有林海将军的举荐信,再不会有人说什么了……骆老爷放心,其他人我现在就让人放……”

    在徐日循地喋喋不休中,骆玉珠不自禁看向一旁的陈骞。

    陈骞不耐听徐日循的废话,领着众人离开。出来时,石头已经驾着马车在外面等着。骆宾先上车,陈骞转头看向骆玉珠,见人一副愣愣的模样,还以为是今天的事将人吓到了。

    “骆玉珠。”

    骆玉珠回神,“陈骞,今天……”

    “先上车吧!”

    骆玉珠看着陈骞递过来的手,伸手抓住扶着上了马车。

    将骆宾送回去后,马车转头直接回陈家。哒哒的马蹄声刚隐约能听到,瑶瑶就急急跑到府门处迎接。陈骞将人扶下马车,骆玉珠对着一脸焦急的瑶瑶笑了笑,表示没事不用担心。俩人进门,刘婶闻声也走了出来,见俩人一同回来,姿态同前几日比亲密不少,心中不禁松了口气,总算是和好了。

    陈骞左右看了眼,问道:“晓芸呢?”

    “晓芸小姐在屋里和孙小姐玩,一直没出来。”瑶瑶连忙道,她可没有将事情告诉旁人。

    陈骞点头,带着骆玉珠进屋。

    门一关,屋内便只剩下俩人。骆玉珠看着陈骞,她现在有满腹的话要讲。陈骞偏开同人对视的目光,径直走到桌边坐下,顺带给俩人倒了杯茶。

    “有话就问吧!”

    那茶还是温热的,碰在手里暖呼呼的,骆玉珠想了想道,“你现在是不是不生气了?”

    陈骞没想到这人开口竟是先问这个。

    “如果没有,那你跟我说,你要怎么样才能不生气,”骆玉珠道,“我保证以后都相信你,绝不欺瞒你。”

    陈骞没说话,似乎在思索这话的可信性,半晌才道:“这不就是你之前想要的吗?再过半年,你就可以离开陈家了。”

    骆玉珠抿唇,她之前确实是这样想。若是没有这段时间的相处,陈骞不搭理她她或许更自在开心。可是有了之前那样欢欢笑笑的日子,怎么还能和从前一样。这近十日,陈骞这个样子,她只觉得别扭和难受。

    “我看你这几日过的也很好,前几天不是还去骑马了吗?还去采摘野果,晚上也不回来住。反而是见了我一副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我没有见了你不开心,是你不愿意理我,我每次跟你说话你就用一两个字应付我。我是怕惹你不高兴。”骆玉珠抬眼看了人一眼,继续解释道,“而且那是我早就和姐姐说好了的,她最近心情不好,我想带她去散散心。因为我之前心情不好的时候,是你带我去骑马,跟我说人生渺渺,若是有事想不通便顺其自然就好。”

    外头院子里隐约能听到刘婶和晓芸的声音,屋里头安静了下来。好一会儿陈骞道,“马上就要吃饭了,还有没有其他想问的?”

    “王森的事情,你要是愿意说就说,不愿意就算了。”骆玉珠气馁道。

    “这件事既然已经牵扯到了你和你父亲,我自然要告诉你。”陈骞看了人一眼,开始缓缓讲起从前的事情。

    “当年我带着万人归降后,朝廷并不信任我们。在同大羽人的战争结束后,活下来的黑水寨兄弟被重新编排,分派到了不同的地方。其中小七和其他几个兄弟去了乌州,与当时同在乌州的王森起了矛盾。”

    “王森的父亲是乌州的县尉,祖母和母亲则都出身于霍勒津的富商马家,加之家中还有人在京城为官,因此在乌州王森算是无人敢惹。他是家中长子,备受长辈疼爱,性子养的极其骄横。当时小七与他起了冲突,王森见人不服他的命令,便将人抓了起来。等我听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一副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躯壳,还有一张染着鲜红血迹的认罪书,说他奸污良女。”

    “是屈打成招?”骆玉珠蹙眉道。

    陈骞点头,“小七的性子比石头还要硬,为人更是嫉恶如仇,根本不可能做那样的事。只是当时这件事情已经惊动了王家其他人,我去的时候,案子已经结案,而那个指控他奸污的女子也已经不知踪迹,我没办法给他翻案。”

    “所以你打断了他的腿,是为了报仇?”

    并不意外骆玉珠知道了这件事,陈骞点头道:“我当时不能杀他,却也不能白白见小七枉死,打断他一条腿算是轻了。这两年来我一直在找那个指控他奸污的女子,可惜除了知道她嘴角处有一颗黑痣,再也无其他线索了。”

    “所以传闻是真的,你来乌拉是因为这事?”

    “是也不是,”陈骞道,“王森断了条腿,王家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可他们也没有证据是我打断的。最后这件事闹到了林海将军面前,我就因为私闯府衙并且打伤数名衙役和奴仆的罪名从霍勒津贬来乌拉了。”

    骆玉珠想了想却觉不对,“既然王森那么恨你,可他所作为所为……那个铺子……一个铺子而已……”

    “你是想说他那些小打小闹,并不能真正伤我是吗?”

    骆玉珠点头,“今日我在堂中,看王森离开时,身后只有俩仆从,并未见到王家家主和王公子。王家既然那么宠爱他这个长子,怎么敢让他一个人过来,难道不怕……你再动手吗?”

    “因为他们都是正常人,自然不愿搭理王森这个疯子。”陈骞缓缓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王森自小便以虐杀活物为乐,小时候是一些猫狗畜生,长大后便以虐杀活人为乐。而这些王县令以前并不知情,因为每次事发之后,他祖母和母亲便会迅速帮他善后。”

    骆玉珠无言地瞪大了眼睛,书上言父母贯子如杀子,此言果非虚言。

    “你想一个平日里众人夸赞最像你的长子,一个你寄予厚望的长子,突然变成了一个狠辣无情的侩子手,喜欢的都是那些血肉模糊、骨肉分离的东西,你心中会作何感想?我想他刚开始肯定不信。所以我就送了他一些东西。我特意找了个会写、会画的书生,让他把那些画面真真假假写和画出来,总而言之尽可能吓人些,然后我把那些信、画每天送些到那王县尉的房里,务必让他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陈骞嗤笑道,“他虽然不是个好人,但好歹算是个正常人。就这样,即使他不信,但以后再看到他这个长子,也不免要想到那些恶心的东西。”

    虽然陈骞并没有将那些书画说的很具体,但骆玉珠还是被恶心到了。她偏开视线,抚了抚胸口,有些不想再听下去了。

    “你刚刚说为什么王家放心他过来。那是因为王家的人,想管的管不了,不想管的自然是随他,毕竟那王县令也不只有王森一个儿子。而我只要不打死人,王家也没有什么可以指摘我的,毕竟不是我先招惹的人。”

    骆玉珠闻言蹙眉,即使那王县令如今不喜这个大儿子,但人家毕竟是一家人。

    “不过人家毕竟是一家子,那王县令心中自然也是痛恨我的。只是他如今奈何不了我。但王家毕竟势大,家中还有人在京城为官。他日若是一旦有机会,他们绝不会放过我还有我身边的人,所以怕吗?”

    骆玉珠想到陈骞刚刚说的王森的手段,不禁点头。若陈骞是一头猛虎,那王森便是一头恶犬。猛虎若是强壮便也罢了,若一朝势弱,那恶犬便会立马扑上来将你咬的血肉模糊。

    “确实是很吓人呐,”陈骞自嘲道,“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骆玉珠皱了皱眉头,后悔什么?后悔打伤了王森的腿吗?陈骞不是这样的人。

    “不过再有半年时间,我们就会和离,到时候我会尽可能撇清我们的关系,不让他去找你麻烦。”

    骆玉珠动了动唇,刚待要说什么,外头就传来刘婶的声音。

    “走吧,忙了一上午,先去吃饭。”

    ……

    刘婶本以为俩人是和好了,可到了吃饭时间,俩人又恢复了前几日的模样。大人不苟言笑,夫人则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下午众人在院中闲聊,人更是频频走神。

    这晚熄灯后,骆玉珠躺在炕上睡不着,夜里很安静,她知道陈骞就躺在距她不足两尺的地方。

    “陈骞,你睡了吗?”骆玉珠问,好一会儿没人回答,骆玉珠犹豫片刻又喊了一句,这刚躺下没多久,她不信陈骞这么快就睡着了。

    还是没人回答,骆玉珠干脆掀开被子,“我知道你没睡。”

    “做什么?”陈骞恶声恶气道,好似被吵醒之后的不耐烦,“被白日里说的那些东西吓得睡不着了?”

    “没有,”黑暗中骆玉珠不满地撅了撅嘴,“我想和你说说话。”

    “我现在要睡觉,不想说话。”

    不知道是这段日子以来陈骞对她的纵容,还是因为有黑夜的遮掩,骆玉珠胆子比从前大了许多。她决定忽视陈骞的话,躺回去后自顾自道,“我今天不是那个意思。”

    耳边依旧没什么动静,骆玉珠便继续道:“你应该听说过我们一家人是因为反诗案才被抄家流放到这里的,从我父亲被下大牢到我们举家被流放,中间足有一个月时间。这期间我们求了很多人,可是往日里那些叔伯亲戚、自诩我父亲的至交好友,一个个全都闭门不见,好似我们是过街的老鼠。大家明知道我父亲是被冤枉的,可是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那时候,我心里真是痛恨他们。”

    说到这里骆玉珠听到陈骞起身的声音,连忙道,“不要点灯,就这样说好吗?”

    黑暗中陈骞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又躺回去了。

    “可是现在想想,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抄家流放的罪责,一旦被认为是同党,轻则毁去自己仕途,重则连累亲族同样落个抄家流放的罪。世人虽常说舍己为人,可舍一个馒头救助他人是善心,舍弃自己的命乃至亲族的命去救助他人,这样的人不是傻子就是疯子、痴人。”

    “骆玉珠,你这是在拐着弯骂我吗?”

    骆玉珠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你之前不是说我要是想骂你就直接骂吗?还需要拐着弯?”

    “行吧,你继续说。”

    “被你打断我都不知道说到那儿了,”骆玉珠抱怨道,她想了想继续开口道,“可是那时候我真希望能有个人出来帮帮我们,就算是出来同我们说说话、宽慰几句也好。当时只有李彦哥哥愿意帮我们,如果不是他派人一路护送,我们一家人早就死在了流放路上。”

    “我在最无助的时候接受了别人的救助,又有什么权利去指责愿意帮助别人的人呢?毕竟袖手旁观是最简单的,而舍己为人是要付出代价的。难道当这份善心不再对着我的时候,我就能够去责怪或是心生不满吗?”骆玉珠道,“那么下次当我再度落难或是遭遇不公时,又怎能祈求别人出手相助呢?”

    “而且……”骆玉珠加重了语气。

    “什么?”

    “我刚刚没有要拐着弯骂你,因为除了傻子、疯子和痴人之外,还有一种人。”

    “什么人?”

    “自然是极其聪明厉害的人。既能帮别人,还能让恶人吃亏,最后还能全身而退,这难道不是一件很了不起、很厉害的事情吗?气魄、胆识和能力缺一不可,我很敬佩这样的人。”

    好一会儿陈骞才道,“所以你这是在夸我?”

    骆玉珠抿了抿唇,将自己缩到被子中,只留下鼻子眼睛在外面,然后轻轻地唔了一声。

    “可是这样做为以后埋下了祸根,或许有人会觉得不值得。”

    “那你是后悔了吗?”

    “我后悔没能早点去,救下小七。”

    “至少我知道的人里面,晓芸、何文和石头,他们从来没有这样想过。”骆玉珠道,“而且以后的事情谁能料的清?若是凡事都往最坏的方向想,怕这怕那,那还不若拿根绳子自尽来的痛快,死后若是投生便做个鼠辈,畏畏缩缩躲在屋子里过一辈子算了。”

    “骆玉珠。“陈骞喊人。

    “什么?”

    “你怎么现在说话同我寨里的土匪一样?”

    “谁说只有土匪才能说这样的话。”骆玉珠嘟囔完见旁边迟迟没再有声音,正要开头,就听见人问:“李彦是谁?”

    “李彦哥哥是我姐姐之前的未婚夫婿。”

    陈骞干巴巴地哦了一声,原来李彦就是那个未婚夫婿,“那他救你们可不是因为什么善心。”

    “不论是为了什么原因,他总是救了我们一家人。”骆玉珠小声道,“谢谢你帮我父亲从林海将军那里求了信。”

    黑暗中陈骞转头看向骆玉珠方向,好一会儿才道:“骆玉珠,以后都要对我说实话,知道吗?”

    骆玉珠眨了眨眼睛,“你是不是不生气了?”

    “嗯。”

    “那我再说一句,”骆玉珠斟酌片刻道,“自古以来真丈夫好男儿,都是有大气度的。”

    “……所以?”陈骞道。

    “以后……生气不要气这么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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