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骆宾自去府衙之后,结识了一群同他一般被流放至此的人。不久前,更是在陈骞的帮扶下,建了个诗社。这些人一起饮酒唱和,谈经论史,如此一来,骆宾的怀乡望归、孤独寂寥之思绪稍解。

    诗社离陈家并不远,骆玉珠这日准备了些糕点,打算送过去。她没有乘车,带着瑶瑶徒步过去。然俩人还没走近,便瞧见了几个家仆打扮的人站在诗社门口。

    “夫人,是王家的人。”瑶瑶道。

    王家?骆玉珠心弦一紧,然来不及细想,她就看到她父亲同几个叔伯正被人抓了出来。

    “父亲。”骆玉珠紧忙冲了上去,临到门口时被一衙役拦住。

    “玉珠。”不远处双手被反绑在背的骆宾见到女儿,有些狼狈呼道。

    “父亲,”骆玉珠恼怒地看向拦住自己的人,却意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林大哥?”

    拦住骆玉珠的正是骆家隔壁林氏的儿子林成,林成被骆玉珠目光看着,不禁偏开了眼睛道:“夫人留步。我们是奉了徐大人的命令来抓人的。”

    府衙大人徐日循?骆玉珠皱起了眉头,徐日循大人同陈骞同在乌拉为官,虽关系算不得多好,但也有来往。一个月前她还同陈骞去徐府赴宴了,为何提前没有丝毫征兆就要来抓她父亲,这事陈骞知道吗?

    “不知我父亲犯了何罪?”

    林成听着骆玉珠的质问,目光却落到不远处的男子身上。骆玉珠循着那道目光看去,就看到一个坐在轿撵上的男子,那人一身黑色鹤氅,正神色乖戾地看着她。

    王森,骆玉珠脑中蓦然跳出了这个名字。

    那人见骆玉珠看过来,喊道,“陈夫人。”

    这句陈夫人喊得极其轻慢,配着那人对她打量的目光、一张仿若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面容,让骆玉珠感到十分不舒服。一旁的瑶瑶更是紧张地喊了声夫人。

    “王公子,”骆玉珠轻呼口气让自己镇静,询问道,“不知我爹爹犯了何罪?”

    “本公子若是没有记错的话,骆大人一家就是因诗文一事被陛下流放至此吧!”

    “什么意思?”

    “太皇太后和陛下宽厚,让你们在此地悔过自新,可骆大人如今在干什么,勾结逆臣,聚众吟诗。”王森随手从侍从手中拿起一张写满诗词的纸道,“这里面不会藏有对陛下和太后的怨怼之语吧?”

    “玉珠,你赶紧回去,我……”骆宾在后面喊道,然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的王家仆从狠狠扯住绑缚住自己的绳子,人也不禁发出唔的一声闷疼声。

    骆玉珠顿时捏紧了拳头,上前一步道:“那还请告知这里面哪一句诗,哪一个字有对太皇太后及陛下的不敬和怨怼?”

    “这个我之后自会查。”

    “那便是还没有发现。”骆玉珠再次上前一步道,“我骆家虽是被流放到了这里,但陛下并未说我爹爹不能饮酒作诗。况且诗文寄情,自古便有,我朝太宗、成宗几位帝王就极好诗文。大人就算是要给我爹爹定罪也要说出个具体缘由来,以自己一人之猜度便要抓人,是否有失公允?”

    骆玉珠字字争辩,王森神色逐渐变得阴鸷:“倒是能说会道。诗文的事情我之后自会查。他们这些人本应在官庄服役,如今却一个个跑了出来,这些就足以给他们治罪。带走!”

    “你们不能这样做。”骆玉珠上前想要去拉人,却被人拂开,瑶瑶见状立马上前帮忙。

    可俩人终究只是弱女子,只得无奈看着骆宾等人被带走。

    瑶瑶看了看骆玉珠有些苍白的脸,担忧道,“夫人……”

    “去……去军营。”骆玉珠说这句话时人有些抖,诗文定罪,难道这次又要由着人来给他们编造罪名?

    ……

    骆玉珠跑着去军营,身后的瑶瑶都要追不上。不远处马蹄疾疾,骆玉珠连忙呼喊道,“陈骞。”

    陈骞见到骆玉珠,连忙停了下来。

    “我父亲,王森他抓了我父亲,说……”骆玉珠见到陈骞,霎时红了眼睛。陈骞翻身下马扶住人肩膀轻声道,“我都知道了,别担心,我会解决的。”

    陈骞带着骆玉珠直接去了府衙,看着不远处王家的马车,他将骆玉珠从马上扶下来,然后让何文带着进去找骆宾,“乖,你先跟何文去看望岳父大人。”

    骆玉珠敏锐地察觉到陈骞心情的变化,有些不安地抓紧了陈骞的小臂,“会不会有事?”

    “没事,快去吧!”

    “那……你也小心些。”

    此刻内堂中,王森正坐着喝茶,在他身侧府衙的徐日循大人则低着头,一脸无奈。陈骞进来时,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王森抬手喝茶的动作一顿,以眼神示意一侧的徐日循去同陈骞讲话。

    “千总大人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徐日循给人使了个眼色道。

    陈骞当作没看见,只对着对面的王森道,“恰好路过,见到王公子的马车,想来叙叙旧。”

    被忽视的徐日循闻言只得讪笑,让人上茶。一旁的王森低垂着眉眼,盖住满目的恨意。

    “最近天冷,王大人腿脚还好吧?”

    不说这事还好,陈骞这么一问,王森眼中恨意越发浓郁。可见人朝他这边走了两步,想起断腿时钻心的疼痛,心中又泛上惧意。

    陈骞这条疯狗!

    断腿之仇,他必要这人百倍千倍偿还。

    ……

    另一边,何文带着骆玉珠去府衙大牢。这里骆玉珠是第一次来,何文却是轻车熟路。他见人神色忧虑,劝慰道:“嫂嫂不用担心,骆大人定然会无事。”

    骆玉珠点头,既然陈骞说了他会解决,想来这事就能够被妥善解决。再者今日这事恐怕是冲着陈骞去的,上次铺子的事情后,陈骞生气不愿搭理她,她也没来的及问清楚俩人之间的恩怨。几日前她倒曾在陈晓芸面前提过一句,当时晓芸只是怒气冲冲地骂了人几句,告诫她不要靠近王森,并没有多说什么。

    王森到底是何身份?王家在乌拉虽有权势,但王森他一个亲戚如何能让徐日循大人下令去抓人,还是说王家家主还有王家公子今日也都来了?她嫁过来陈家这么久,乌拉城的官眷她也基本都打过交道了,王家却是一次都没有。之前他们和陈骞到底有何恩怨?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来闹事?

    一个个问题在骆玉珠心中萦绕,让她不禁蹙眉。

    “何文,你们之间的恩怨可以跟我说吗?”骆玉珠问道。

    何文闻言顿了顿,小声道:“王森杀了我们寨子里的一个兄弟,三哥打断了他一条腿。”

    骆玉珠还想再问些起来,俩人已经到了大牢的入口。

    “嫂嫂,你要是还想知道具体的等会儿问三哥吧!这大牢里面黑,嫂嫂还是在外面等我吧!。”

    乌拉城的大牢最开始是为了关押一些穷凶极恶的犯人还有奴隶,整座大牢由大石堆葺而成,里面不仅没窗户,气味更是难闻。何文怕骆玉珠不适应。

    骆玉珠摇了摇头,“还是一起进去吧!”

    大牢里面黝□□仄,确实令人不舒服。好在进去没走多久,就到了关押她父亲的地方。

    “开门。”何文举着火把对一旁的衙役道。那人也很是听话,利落地掏出钥匙给开了门。

    “爹爹,你还好吗?”骆玉珠扶着人问道。

    虽大牢环境恶劣,但骆宾进来不过才一炷香时间,人自然没什么不好,只是突然被抓受了些惊吓。他见衙役只开了这一个门,面露踌躇道:“其他人能放出来吗?”

    “骆老爷放心,他们一会儿都会出去的。嫂嫂,我们先去内堂等三哥。”

    骆玉珠点头,扶着骆宾朝外走。

    ……

    骆宾从官庄离开,本就不妥,如今还勾结逆犯,聚众饮酒作诗,实在需要惩戒。徐大人几乎是硬着头皮对着陈骞说这些话,说完听到对方哼笑,顿时冷汗都流了出来。

    这两个,他是一个都不想惹。

    陈骞坐在椅子上,缓缓道:“骆宾文学才识俱佳,府衙修地方志缺人,我不过是举荐而已,当初徐大人你可也没反对?”

    “这……”徐日循说不出来话。

    “再说流人入府衙,乌拉此前也不是没有先例。徐大人作为乌拉的父母官,这点应当比我还要清楚。王公子不是乌拉人,可能不清楚,不若徐大人同人说说都有那些人,他若是能将那些人都抓了起来,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徐日循抬手擦了擦额角,那些人固然都是朝廷流放过来的钦犯,但有些人也不是他惹得起的。

    “我记得不久前是不是来了个京城什么侯的幺子,叫什么幸之,他也被抓了吗?不过这都是小人物,想来王公子也不怕。不过杨昌杨老先生的名号,总该听过了吧!我听说他当年因为谋逆罪被流放至此地为奴,是不是真的陈大人?”

    “这?”徐日循看了眼陈骞的脸,知道今日这事恐怕也是惹恼了人,只得小声道:“杨老先生来的时候,我尚不在乌拉,不清楚具体情况。不过杨老先生教导百姓耕种,又教他们读书、识礼仪。不论他是否是奴籍,都是乌拉的大功臣。当年林充将军也是敬重他,赏识他的才识,才将他接到府上去教导两位公子。”

    现如今林充将军已经离世,但其子林海继承了他的位置。林海将军的授业恩师,谁敢去抓人。

    陈骞闻言笑了笑,“不论是不是奴籍,总归是流放过来的,不仅入了府衙,现在还离开了流放地,不知道王公子敢不敢去抓人?”

    王森怒目,“陈骞,你少打着林海将军的旗号说事。”

    陈骞笑道,“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明明说的是同一类事。”

    看着陈骞脸上得意的笑,王森愤怒地捏紧了拳头,继而想到什么,恶意道:“陈骞,你敢这里嚣张,不就是觉的林海将军能护着你吗?可我看他也护不了你多久了。”

    听到这话的陈骞收回了笑容,目光森然地看了人一眼,继而看向一旁的徐日循道,“徐大人,要我说,这些人虽犯了罪,但来了乌拉,便是受了惩处。陛下向来仁厚,想来他们喝个酒、写个诗是可以的,你觉得呢?”

    “嗯……这个……是。”

    “不过我岳丈大人入府衙这件事,虽有我的举荐,但我一个粗人,说人才识俱佳也没什么说服力,还容易被人说是以权谋私。所以我特意向林海将军求了封举荐信。”

    徐日循看着那信笺,更是说不出其他话来,只能称是。

    陈骞说完抬步走向王森,王森猛然僵直了身体,身旁的两个侍从立马上前严阵以待。

    陈骞却在距人还有两尺远处停下,“紧张什么?我只是想要同你家公子说说话,让开些。”

    那俩侍从互相看了看,又看了看他家公子,没敢动。

    这样小的胆子惹得陈骞嗤笑一声,王森闻言怒道:“你们让开。”

    “这才是我认识的王公子该有的胆子。”

    不远处的徐日循也在侧耳倾听,俩人间的恩怨他也听过一些。据说陈骞当年在战场上立了大功,本该是被厚赏,就因为得罪了王森,王家使尽了手段要将人赶尽杀绝,后来是因为林海将军保他,他才来到了乌拉。

    而王森也不是第一次来乌拉了,今日这事他知道人是冲着陈骞来的,他不想得罪王家,便索性顺了人的意。毕竟按照陈骞的性子,也不可能让自己的老丈人真被关在牢房里。既然是俩人的恩怨,就让他们自己斗,他实在没有必要搅合进去。

    陈骞凑近人压低声音道:“你说错了,我陈骞可从来不需要别人护着,该是你应当天天祝祷林海将军长命百岁才识。”

    王森被这话说的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又听见人在耳边轻声道:“我早就说过,别再惹我。这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我再回去当个土匪,可你难道还能断第二条腿?况且再有下一次可就不只是一条腿了。你想要杀我,怎知我不是同样想要杀你呢?”

    说完这话,陈骞突然伸手搭在王森肩上。

    “你敢,你知道……”王森话还没说完,突然肩上落下一只手,他心中陡然一惊,正要呼喊,就听见人道,“别怕,我现在不会对你怎样。可是你最该知道,我陈骞从没有什么不敢的。”

    你要是敢动我的人,就别指望我能宽宏大量。

    王森同人对视,心中蓦然升起一阵凉意。是啊,这点他最是清楚,可是叫他放弃报仇,他怎么能甘心,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

    王森离开后,徐日循心中惴惴,毕竟同人同在乌拉为官两年,虽不说有多深的情谊,但陈骞为人还算不错。徐日循斟酌片刻道,“那个……我说你刚刚狠话也说的太过了。太皇太后从年初就病着,我听说是没几个时日可活了。王森的叔叔在京城虽不是什么大官,但他姑姑可是左将军赵远的宠妾,太皇太后一走,公主同赵远联手,介时……”

    陈骞突然站起来,“我把人带走了。”

    “陈千总,”徐日循喊了声,见人径直离开,只能赶紧追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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