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等送走了怒气冲冲不可置信的苏姨娘,骆玉珠回到房中就后悔了。不是后悔同人说了那样的话,而是后悔该迟几天说。

    她本打算是今晚回家一趟的,可是现在这情况,不若等两天再回去,等他们先消消气。可思索片刻,骆玉珠还是决定今晚回去一趟。

    陈骞还没回来,骆玉珠同刘婶打了个招呼便提着一早准备好的糕点和酒朝自家走去。在骆家门口,她遇到了一个少年,少年正半举着手打算敲门,却又因为什么而犹豫着迟迟未能动手。

    “叶真?”

    “骆玉珠。”

    “你在这干嘛?”骆玉珠询问这个住在她家隔壁有着异域血统的少年。

    少年虽才十五岁,但身形已然十分高大,一头褐色的卷发被条黑绳绑了脑袋后面,露出人高鼻深目的脸庞。

    叶真看着一身衣着亮丽的骆玉珠,面上顿时露出不满来,“你知不知道,你姐姐最近很不开心?”

    少年质问的话让骆玉珠皱起了眉头,这人同姐姐什么关系?

    “你把你姐姐叫出来,我有话跟她说。”

    “我凭什么听你的话?让开我要回家。”

    叶真上前一步,彻底堵死骆玉珠回家的路,“你们要是不愿意管她,那就把她给我。”

    “你……你胡说什么!!!”骆玉珠气地瞪圆了眼睛。

    “我胡说?你姐姐每天干那么多活,你们家有谁心疼她?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你也是个白眼狼,自己过上了好日子,就忘了你姐姐……”

    “住口!”眼看叶真的声音引来不远处几人探头观看,骆玉珠出声喝止道。

    “你给我让开!”

    “你先答应帮我叫人。”

    俩人争执中院门吱呀一声打开,骆玉梧看着门口的俩人,“你们在干什么?”

    骆玉珠连忙推开人跑过去,“姐姐。”

    骆玉梧拉住妹妹的手,询问道:“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他欺负我!”骆玉珠指着一旁的林真道。

    “你胡说!”叶真气的就要上前抓人,被骆玉梧的眼神制止,“叶真,你回去吧!以后没事就不要过来了。”

    叶真:“凭什么,我……”

    院门合上,骆玉珠还能听到叶真在外面的声音。她转头刚想同姐姐说门口的事,就看到骆玉梧的脸色变了。

    “姐姐,怎么了?”

    “父亲在屋里,你自己进去同人说吧!”

    “……”骆玉珠看了眼她姐姐,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屋子,只能硬着头皮过去,这该来了的躲不掉。

    另一边从军营回来的陈骞被告知他家娘子提着酒和糕点回了娘家,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一晚上紧拧着的眉头显示着主人的心情不太美好。

    ……

    晚上就寝时,骆玉珠跟只小尾巴一样跟在姐姐后面。俩人洗漱完毕,看着姐姐掀被上炕,骆玉珠紧忙跟了过去。

    “姐姐,你也在生我气吗?”骆玉珠跪坐在炕上,两手在膝前无意识地磋磨着,小小的脑袋半垂,稠长的睫毛落下时在鼻翼两侧铺下一层扇形的影子。

    若是寻常人看着她这副可怜模样早就软了心肠,但骆玉梧不受迷惑,从小到大玉珠每次做错事让她不要生气都是这副模样。

    姐姐不说话,骆玉珠一颗心慢慢提了起来。

    “姐姐。”她不禁又喊了一声。

    半晌骆玉梧低叹口气,掀开被子道,“进来吧,别着凉了。”

    “姐姐你吓死我了!”骆玉珠边说边快速缩到姐姐身边,“我还以为你真生我气了。”

    她这话说的委屈,骆玉梧闻言不禁浅笑起来。

    “我听姨娘回来说,你当时可气盛的很,说的时候不怕,怎得现在倒怕了起来?”

    “说的时候只有姨娘一个人,我又不怕她生气。”骆玉珠直接道。

    “那刚刚吃饭的时候呢?”

    “那么多人,父亲总不至于将我赶出去吧!”

    “所以你现在是怕被我赶出去?”

    “姐姐,”骆玉珠拉长了调子,“我说那样的话,我知道父亲肯定是会生气的。”

    言下之意就是她知道自己不会生气,骆玉梧拍了拍妹妹的头道:“你倒是吃定了我。”

    “姐姐,”骆玉珠抱着人的胳臂撒娇,“你真没生我气吧?”

    “我要是真生气,今晚就让你去同玉宜睡。”

    这下骆玉珠彻底放下心来,也敢同人说说心里话了,“姐姐,你不知道,陈骞老是说我们读书人清高。我有时候觉的他说的挺对的,清高能干什么?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炭火烤。”

    “那你在这和我说什么,怎么不听他的?”

    “可是他已经帮了我们许多了,我不想欠他那么多,以后还不起怎么办?”

    骆玉梧眸色微动,知道妹妹还没忘记她之前同她说的话。刚嫁过去过的不好的时候都没说什么,眼看着现在过的不错,玉珠却总是有意无意提她以后要同陈骞和离的事情。

    骆玉珠之前心中虽已做了决定,但有时难免还有些犹疑。此刻得了姐姐的支持,心中才真正坚定起来。心中一放松,就想起自己带过来的酒和糕点,她进屋前将它们放灶房热水中温着了,现在正可以取来用。

    “姐姐,我带了酒来,我去拿,我们等会儿喝点儿。”

    骆玉梧看着妹妹动作娴熟地将酒和糕点摆上小桌上道:“你现在倒是越来越喜欢喝酒了。”

    “陈骞老在家喝酒,我有时候也跟着喝几杯。乌拉天太冷了,喝酒身子容易暖和。这秋露白是陈骞从霍勒津带回来的,我今天带了好几瓶过来,姐姐,我们今晚不醉不归。”骆玉珠边说边给人倒下一杯酒。

    “还不醉不归?小心明天一早起来父亲把你赶出去。”骆玉梧嘴里说着笑,手中的那杯酒却喝的猛烈,她近来确实是想醉一场。

    只是许久没有喝酒了,骆玉梧一下喝的太猛,没忍住低咳了两声。

    “姐姐,慢些喝。”骆玉珠看着人这副模样,面露担心。叶真一个外人都看出来了,她何尝没有看出来,姐姐最近心情不好。

    去年这个时候,姐姐正待嫁闺中,不日就要嫁给李彦哥哥。她犹记得,当时姐姐说起李彦哥哥时有多么开心,也记得爹爹被下狱时,两家退婚时的场景。

    她抿了抿唇,正想着该怎么开口安慰,就听到骆玉梧问,“玉珠,你现在嫁过去也有快半年了,觉得陈骞是个怎样的人?”

    “怎么这样问?”

    “听你之前跟我讲的,觉的这位陈千总和一般土匪不太一样,有些好奇。”

    “他确实和一般土匪不一样,而且……”

    “什么?”

    “而且人家现在已经不是土匪了。”骆玉珠看着她姐姐,为陈骞说辞道,“他从前虽当过土匪,但早就被朝廷招降了。”

    “那是谁最开始一口一个土匪头子的喊?”

    “我那时候不是也不了解他嘛!”骆玉珠无辜道。

    “那这也不能否认陈骞曾经当过土匪的事情。”

    “姐姐,土匪不过是个称谓,就如同读书人一般,里面都是既有好人又有坏人的。总而言之,陈骞绝对不是书上所写的穷凶极恶之徒,也非传闻中的暴戾恣睢之人,他确确实实是个好人。我相信就算是他以前当土匪的时候,也一定是个义匪。”

    “竟还有这样的事?”

    “嗯,“骆玉珠点头,很多事情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骆玉梧看着人突然语出惊人,“玉珠现在是喜欢上他了吗?”

    “没有,”骆玉珠连忙否认,她怎么会喜欢上陈骞?“姐姐你误会了,我只是不想他被别人误会。而且我一直记得姐姐之前跟我说的话,陈骞是个很好的人,但他不是我的良人,以后我会找个机会同他和离,我不想嫁人……”

    “傻瓜,那是不得已才为之,若是你能寻到如意郎君,姐姐更高兴,”骆玉梧道,“而且能看出来,他对你很好。”

    骆玉珠低头没说话。

    “刚到乌拉那会儿,我很担心你。那会儿你不爱出门也不爱说话,完全不似从前爱说爱笑,可现在越来越有从前的样子了。而且处事也更加谨慎妥贴,不是以前事事都来问我的小姑娘了,已经有当家主母的样子了。”

    骆玉珠抿唇道:“这都是姐姐的功劳,那是姐姐同我说了张娘子的事情,我才会这样。”

    骆玉梧笑而不语。

    骆玉珠本想继续解释陈骞的事情,但转念一想,这正是个机会。

    “姐姐当日同我说,绝不要因不满意而糊涂一生。为了一个不喜欢的人放弃了自己的一生,最不值得。这些我都听进去了。姐姐你说的对,我们还有很长的日子,会遇见很多不同的人,不能因为一个人而辜负自己。我是这样,姐姐也要这样。”

    知道妹妹在安慰自己,骆玉梧轻点了点头,“知道了,喝酒吧!”

    骆玉珠捏着杯子,看着她姐姐连喝两杯,又凶又急,劝说道:“姐姐,这样喝容易醉。”

    “不是说了今晚不醉不归吗?”骆玉梧看着手中的酒,许久道,“我第一次去喝酒,是李彦带我去的。”

    还在想怎么安慰人,就听到了这个名字,骆玉珠顿时有些紧张地看着人,见人神色还算平静,才捏着杯子小心翼翼问,“姐姐是在想李彦哥哥吗?”

    骆玉梧喝的太急,此刻脸上已染上了红晕,“玉珠,人与人之间是讲究缘分的。你和陈骞,你们是有缘分的,而我和李彦,我们没有缘分。”

    “姐姐,怎么又说到我了。”

    骆玉梧笑了笑,她看着对面的妹妹,眼中露出些许羡慕,“玉珠,你很幸运。”

    “??”骆玉珠不解。

    “流刑的严酷,不仅在于从江南到乌拉的那三千里路上,还有它让人离开熟悉的故土去到另一个地方。在以后的岁月中,所有熟悉的人和物都只能在怀念和追忆中出现。”说到这里,骆玉梧嘴角溢出一丝苦笑,“在我和父亲这些人眼中,乌拉苦寒贫瘠,我们不喜欢这里。可是你并不讨厌这里是吗?”

    骆玉珠没说话,她确实不讨厌这里。

    “甚至你是喜欢的,至少有一部分是喜欢的。我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还沉溺在过去,只有你是真正走了出来,你看到了这里的美,这里面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陈骞是吗?”

    骆玉珠愣了愣,她从未想过这些。

    “姐姐。”骆玉珠想要伸手按住酒瓶,让人少喝些。

    “姐姐从前同你说不要因为任何人或事而辜负自己,可是我太高估自己了,你比我做的更好。”骆玉梧道,“玉珠,姐姐今日同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不要总想着我之前同你说过的话,想着有朝一日同人和离,陈骞或许便是你的良人。”

    “姐姐,你醉了!”

    “不过你放心,姐姐没事。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抵不过时间,我现在忘不掉那是因为时间还不够长,我会忘了那个人,我会……”

    许久之后,骆玉珠将姐姐扶躺好,抬手帮人擦了擦眼角的泪,

    流放分别那日,李彦哥哥说他不会放弃,有时间他会来看姐姐,可如今一年过去了,他们没有收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李彦哥哥是已经放弃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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