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第二天,骆玉珠起来就发现陈骞神色不对。她昨晚喝醉了,后面的事情不记得了。穿好衣服骆玉珠按照惯例整理床铺,然后就发现陈骞一直看着他,神色奇怪。

    “我……我昨晚喝醉了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骆玉珠心虚道。

    “不记得了?”

    骆玉珠摇头,她是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就算了,”陈骞摆手,完了添上一句道,“以后别随便喝酒。”

    陈骞的话让骆玉珠又是迷惑又是好奇,她醉酒之后到底干嘛了。她曾听闻有些人醉酒之后言行同平日里大相径庭,莫非她就是这种?可是她到底做了什么让陈骞说出让她以后不要喝酒这样的话。

    骆玉珠很想知道,可陈骞死活不说。

    ……

    这日是陈骞和骆玉珠去骆家拜年的日子。自俩人成亲后,骆玉珠基本三五日便会回去一趟。陈骞去的不多,只是时不时让人送些东西过去,知道骆宾爱茶,有时也会送些茶叶过去。

    虽说平日里送的东西不少,但陈骞这次还是准备丰富。骆玉珠每每看见那些东西,心中都过意不去,陈骞给的实在过多了。

    马车上,骆玉珠斟酌许久,眼看就要到了,终是道:“如果你等会儿觉的待得不舒服,可以先走的。”

    陈骞皱眉:“你不想我多呆?”

    “不是,我是怕你不喜欢。”

    马车辘辘前行,很快便到了熟悉的小巷子。

    陈骞扶着人下马车,后面阿七等人提东西。快到门口时,俩人碰上了开门出来的林成。

    自从骆玉珠答应了陈骞的求亲,林家便不再去骆家了。此刻四目相对,骆玉珠还没说话,林成倒是先移开了目光。

    “大人。”林成对着陈骞恭敬道。

    “嗯。”陈骞点头,说完伸手揽着骆玉珠的肩,姿态甚为亲密地朝前走。

    瞥了一眼搭在肩上的手,骆玉珠朝陈骞道:“你干什么?我可以自己走。”

    “别动,”陈骞道,“后面有人看着。”

    他语气严肃,好像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骆玉珠一时被唬住不敢再动,俩人这样走了几步就听见骆琰的声音。

    “二姐姐。”

    “小琰。”骆玉珠笑着迎上去。

    骆家一早就在等着他们过来了,骆琰更是时不时出来探望下,这不一出来就瞧见了人。他欢喜地上前拉着骆玉珠的手,瞧见旁边的陈骞,脸上笑意微敛,小声喊道:“姐夫。”

    陈骞点头,刚打算说点什么,就看到人已经拉着骆玉珠转身朝前走了。

    他只得在心中微微叹气,提着东西跟在俩人后面走。

    ……

    骆宾去府衙后,结识了一群人,近来心情是日益晴朗。张氏的病这几个月反反复复,少有下床之时。乌拉冬季漫长而又寒冷,其实于她养病并不利,只是如今也只能如此,用药好好养着。

    内堂中陈骞问候张氏的病情,张氏也问了几句他同骆玉珠的事情。若说从前张氏对陈骞还只是因为玉珠而假意关心,如今倒是多了几分真心。这几次玉珠回来,脸上都是带着笑,人性情更是比刚来乌拉时开阔了不少,其中缘由,想来同他脱不了关系。

    这门婚事能有今天这局面实在出人意料,女儿开心,她自然对陈骞另眼相待。

    “乌拉这地方虽然荒冷,但是个盛产补药的地方,这些东西若是少了,尽管同我说。”陈骞道。

    苏姨娘一直在旁边听着,此时道:“如今一切都好,只是家里人多,屋子……”

    “家里人多,屋子热闹我很喜欢。人年纪大了就喜欢热闹,我每次在屋内听到院子里小琰在读书,心中便宽慰许多……”张氏瞥了眼苏姨娘道。

    ……

    饭后,骆宾和陈骞在一旁聊天。骆玉珠将带来的茶叶拆了沏茶。上好的西湖龙井,茶香清幽怡人。陈骞并不爱喝茶,据说是朋友送的。

    也不知是什么朋友?

    过一会儿,听说陈骞棋艺不错,骆宾便说要同人对弈一局。

    屋内骆玉珠陪着姐姐和母亲说话,耳朵却时刻关注着内堂的声音,可惜声音太小,听不大清。骆玉梧在一旁看着,问道,“担心?”

    “没有。”骆玉珠立马否定。

    张氏笑道:“你爹爹知道分寸的。”

    “我没担心,而且陈骞棋下得不错的。”骆玉珠话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不该这般说,这下子在母亲和姐姐面前,更是解释不清楚了。

    “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玉珠,母亲见你们现在这样,心中欢喜。”张氏缓缓道,“我总怕是我误了你。”

    “母亲别这样说……”骆玉珠伸手去握人的手。

    “我这病……哎,大好日子不该说这个。”张氏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骆玉梧上前,握住俩人的手道,“母亲,别想那么多,我们一定都会好好的。”

    骆玉珠连忙点头:“我们一家人会在这里好好的生活。”

    此时内堂中突然传来一阵笑声,屋内几人都侧耳倾听起来,可惜声音很快又小了下去。骆玉梧笑道:“看来妹夫棋艺确实不错,不过我倒是十分好奇,他知道我们玉珠爱悔棋吗?”

    骆玉珠听了,脸顿时红了道:“我……我现在已经不爱悔棋了。”

    骆玉梧和张氏听了,顿时大笑了起来。

    ……

    回程的路上,陈骞自信道:“你觉得你爹爹挺喜欢我的。”

    他爹爹喜欢下棋,但不喜欢粗鲁白丁,陈骞……想到这儿,骆玉珠失笑,她做什么想他爹爹会不会喜欢陈骞这事。不过,她还是挺好奇,他同爹爹今日到底聊了些什么。

    这般想,她便也问了,陈骞却不肯说,只道,“下次你听听你知道了。”

    俩人沉默片刻,陈骞看着人道,“你母亲生着病,那屋子确实有些破旧了,换一换也好。买屋子的钱算是我借你的,你以后还我怎样?”

    骆玉珠抿唇摇头。

    ……

    与骆家门前的冷清相比,陈家这边十分热闹,年后来拜年的人可谓是络绎不绝。骆玉珠一连忙活了好些天,才有时间闲下来。

    这日她坐在屋内翻看账簿,自嫁过来后,每一笔经过她手的钱她都记了下来。平时花销到也还算正常,只是过年前后人情来往累计起来的数目甚是惊人。

    这些日子里,她顶着陈夫人的名号替陈骞打理内务,了解了不少事情。过年陈家花销格外大主要是因为那些寨子里的人,好几百号人,其实妇孺占了一大半。这些人若是没有陈骞的帮扶,有些恐怕根本活不下去。

    只是这笔银子若是只凭陈骞的俸禄,根本不够。

    想来是从前做土匪时有不少的积蓄,又或是有其他的收入来源,不然万不会这般大手大脚,骆玉珠这般想着。

    她又想起陈骞平日里对自己的穿着不甚讲究,但陈晓芸身上穿的戴着,都是挑顶好的来。他对兄弟也好,对她这个假娘子以及母家也是多次帮扶。

    刘婶说的没错,陈骞确实算的上是个好人。

    看完账簿,骆玉珠感觉有些疲乏。她虽未嫁进大宗族家当主母,可陈家这人数,在数量上比得上那些大宗族了,这段日子来她也算是体验了一把大宗族当家主母的辛苦了。

    炕上暖和的紧,身下棉被又柔软,骆玉珠打了个哈欠,打算睡个回笼觉。

    ……

    骆宾的友人中有一位名唤赵章和的老者,孤身一人住在城郊的草屋中。此前骆宾与众人皆是在他的草屋中聚集,饮酒唱和,谈经论史。只是乌拉的冬天实在太漫长,这对于每一个贫困的老者来说,都是劫难。五十岁的赵章在这一年的冬天再也没能从草屋中走出来。

    而那容载了他近二十年的草屋不知是否也有了灵性,在主人逝世后不久的一个大雪天里倒塌了。骆宾对此很是伤怀,病了一场几日在炕上恹恹没有力气。

    陈骞同骆玉珠去探望时,见人神色不好,便提出要给他们修建个饮酒谈诗的地方。本半躺在炕上的骆宾听了,一下子坐了起来,他先看了眼女儿,再朝陈骞道:“这,方便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陈骞道,“我想着再在旁边建个学堂,老先生们学问都高,若是愿意可以来当个教书先生,薪水按月来算。”

    骆宾神色顿时眼睛都亮了起来,脸上也挂着笑,“如此,是再好不过了。”

    他的这些朋友中,不乏贫困交加者。若是陈骞愿意相助,那些人总不至于同赵章和一般,因饥寒死去。

    出了骆家,两人上了马车。陈骞见骆玉珠直直地看着他,笑道:“做什么这般看着我?”

    “怎么突然想到要建诗社和学堂?”

    “怎么能算突然呢?你没看到你爹爹心里难受,我这是尽一个贤婿的本分。”

    又瞎说!

    “行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陈骞给人解释道,“我这么做不完全是为了你爹爹。你来乌拉这么久应当听过杨昌杨老先生的名号。”

    骆玉珠点头,这位老先生在流人中名声很大。传闻他当时因犯了谋逆罪被发配至乌拉为奴,为奴者,其子孙也要世代为奴,不得出户为民。而这位老先生凭借着自己一身才能不仅在此地被人尊称为“杨珐玛”,还得到了当时的霍勒津将军林充的赏识,将他从乌拉接到了霍勒津,并让他教导自己的两位公子。传闻如今的霍勒津将军林海便是他的亲授弟子。

    “我听老人说,五十年前,乌拉城还远不是这个样子,是杨昌杨老先生带来了你们中原先进的耕种技术,还有种子。而我曾与老先生有过几面之缘,也十分钦佩他这样的人。如今我给你爹爹他们建诗社,也算是感念这些流人对乌拉做的贡献。”

    “再者,”陈骞道,“我还有私心。”

    “什么?”骆玉珠问。

    “晓芸自小跟着我没个安定,性子也养的霸道任性。我想着让她跟着这些先生们念点书,多懂些道理,性子也可以收敛些。而且我听说小琰也是跟着他们念书,你弟弟念书厉害,平日里还可以帮我看着点晓芸。”陈骞说到这里,问骆玉珠道,“你觉得怎么样?”

    “小琰自是愿意帮忙,只是晓芸会愿意吗?”

    “先试试,”陈骞叹气,“这小丫头现在是半点不怕我,一让她去念书就天天嚷着以后要去当女土匪。”

    骆玉珠听着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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