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玉珠点头，众人的目光也纷纷投向了她。
骆玉珠其实是有些不习惯的，她从前去寺庙，众人告诉她，佛前许愿最讲究的是定心和诚心。而她所见许愿之人从来都是在心中默默祝祷，哪里会有人这般宣而告之。只是此刻氛围很好，她便也入乡随俗了。她双手相合置于心口处，闭目祈祷道：“胡仙娘娘在上，信女祈愿明年母亲的病能够康复。”
好一会儿她睁开眼睛，见众人皆看着她，而周遭寂静异常，“怎么了？”
“嫂嫂，你刚刚……”陈晓芸顿了顿，似在绞尽脑汁该如何说才贴切，“你刚刚那样子好像庙里的菩萨。”
骆玉珠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何秋娘道：“这么一说，倒是真有些像。”
陈骞闻言偏头，目光上下打量着人，骆玉珠被看的浑身不自在，只得道：“大家别听晓芸胡说。”
除夕饭吃的算是其乐融融，吃完饭出来，才发现外头下起了小雪。不过这料峭寒意也挡不住大家的喜悦，陈晓芸披着个披风就跑了出去。骆玉珠站在廊下，能听到外头时不时响起的爆竹声还有小孩的笑闹声。
来乌拉的第一个除夕，不知父亲母亲他们那边过的怎么样？
随着风雪越来越大，外头的热闹持续了没多久便散了，陈晓芸也回来了。何文等人觉的天晚了，便要告辞离开。
骆玉珠挽留，她知道从前他们都是要一起守岁的，她不想因为她陈家这边的习惯而有所变化，但何文等人执意要离开。
骆玉珠着急地推了推身边的陈骞，让他说话。
“跟他们客气什么？随他们的愿。”
骆玉珠看着人，这人怎么这样啊！这不是又让别人说闲话吗？
陈骞抬手按在骆玉珠肩上，推着人转了个方向朝屋内走，“别人爱说什么就说，我们过自己的日子。”
骆玉珠思忖片刻觉的这话不对，刚要反驳，那头就传来了陈晓芸的呼唤声，“嫂嫂，你快过来！”
以为发生了什么事，骆玉珠快步走了过去。
“这……是什么？”
桌上摆着牌九、骰子，还有一堆骆玉珠叫不上名字的东西。陈晓芸拉着骆玉珠上炕，眼中满是兴奋，“快些上来，今晚我们一定要从我哥那儿多赢些钱。”
“什么……”骆玉珠满目不解。
陈晓芸附在骆玉珠耳边嘀咕了几句，骆玉珠看了眼不远处的陈骞，小声道：“你不是说你哥玩这些都很厉害？那怎么赢？而且你有钱吗？”
“我哥会让着我们的，而且我输一次只要出一文钱，我哥输要出十文钱。”
“？？”还有这种好事？
“不过我们必须要配合，等会儿你……”
陈骞坐在不远处喝水，看着炕上的俩人互相在耳边嘀嘀咕咕，骆玉珠时不时抬眼看他，目光由惊诧到犹豫再到些许兴奋。
陈骞慢悠悠地喝完一杯水，才施施然上炕。陈晓芸挨着骆玉珠道：“嫂嫂第一次玩，我们俩一伙儿。”
“我比你厉害，既然她是第一次玩，怎么也该是我带着她玩。”陈骞说完对着骆玉珠道，“骆玉珠，你要不要和我一伙儿？我保证今晚让陈晓芸把她的私房钱全都吐出来。”
“我没钱。”陈晓芸双手叉腰怒道。
“没钱你还玩？我不借钱给人玩的。”
“哼！就要借！必须借！”
兄妹俩一来一往斗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接着俩人纷纷看向骆玉珠，“你和谁一伙儿？”
骆玉珠抓着陈晓芸的手道：“我和晓芸一伙儿。”
“那好，我可不会让你们。”
骆玉珠没玩过这些，但东西不难，看了几个来回之后就约莫明白怎么玩了。而且等到真正玩起来，骆玉珠根本看不出陈骞让了她们，因为她们每次都赢的不轻松，废了许多心思。
三个人热热闹闹地玩着游戏，时间也噌噌噌地过去了。骆玉珠想起自己还备了点心，原本是打算守岁的时候吃的，玩着游戏倒是忘记了。
她起身要去灶房拿，陈晓芸正因为刚刚那一局耍赖被他哥训，听了这话立马表示要一起去。俩人进了灶房，发现那点心被刘婶放在锅里温着。里面除了点心之外，还有一壶酒，是给陈骞准备的。
陈晓芸立马拿来两个杯子，“趁我哥不在，我们喝一点。”
“这样不好吧！你哥不让喝。”骆玉珠拈着杯子道，她没说的太明白，你哥不让你喝。至于自己，骆玉珠怕自己喝醉。
“除夕夜，我哥不会说什么的，再说只是喝一点没关系的。”陈晓芸怂恿道。
“那好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陈晓芸在一起的缘故，骆玉珠有种回到小时候和姐姐一起偷吃大人糕点的兴奋感。
“晓芸，你哥刚刚让我们了吗？”
“当然，不然我们一局都赢不了。”陈晓芸舔了舔杯沿，有些意犹未尽，“不过他不会让我赢太多，怕我闯祸，今年算是最多了。”
俩人偷偷摸摸喝了两杯酒回去，骆玉珠看着陈骞有些心虚，一上炕就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下，另一杯给陈晓芸，让她去去嘴里可能溢出的酒气。
她又嗅了嗅空气，她之前在屋内放了不少的香包，此刻气息温暖清雅，闻不到半分酒气。
但陈骞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因为陈晓芸的脸越来越红。
“陈晓芸你喝酒了？”
“只有……只有两杯。”陈晓芸小声嘟囔道。
“你就两杯酒的酒量。”陈骞说完看向骆玉珠，骆玉珠顿时尴尬的红了脸。她没有想到陈晓芸只两杯酒的酒量，怪不得除夕陈骞只让人喝上一杯。好在陈晓芸酒品很好，醉倒之后只阖上眼睛睡觉了。陈骞将人抱回房间，然后端了盆热水进去，让骆玉珠帮忙给人擦洗，忙完俩人这才回了房。
没有了陈晓芸，屋内一时安静了许多，游戏自然也不能玩了。骆玉珠看着小桌上的东西，开始收拾起来。
“很喜欢？”
“挺有趣的。”骆玉珠笑道，“我以前没玩过。”
“你从前在江南的时候怎么守岁的？大家一起吗？”
骆玉珠摇头，“母亲身体不好，不会熬那么久。吃完饭她就同父亲回房了，玉宜也跟着苏姨娘回自己的院子。我都是和姐姐还有小琰一起守岁，但其实我们也都没有坚持到子时。”
俩人听着屋外呼啸的寒风，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等待着子时的到来。
陈骞看着人偶尔看过来的眼神，“想喝酒？”
“嗯。”骆玉珠点头，她眼睛晶亮，今晚尝试了许多从前没有试过的东西，这让她整个人都十分兴奋。
陈骞看她这个模样不禁笑出了声，给人倒了杯酒，“你酒量怎么样？”
“我没喝醉过。”说完骆玉珠没忍住打了个酒嗝，随即伸手捂住嘴。但她脸上神色如常，看不出半分醉态。
不知过了多久，看着对面人要落不落的眼皮，陈骞道：“困了就睡吧！”
骆玉珠摇头，“晓芸说了，守岁胡仙娘娘才会显灵。”
“那陈晓芸每年许的愿都实现不了。”陈骞道，“有一个人守岁就行了，我会帮你替胡仙娘娘传达的。”
“可是还没洗漱。”
“你等着，我给你端热水过来。”
等陈骞将热水端了进来，再喊骆玉珠时才发现人不对劲。
“你是谁？”眼前晃动了好几个人影，骆玉珠伸出一根手指头去戳，“你不要动。”
“你醉了，不要动，我带你去洗漱。”陈骞一把将即将戳到他脸上的手抓住，不让人乱动。
“你是谁？”没得到答案，骆玉珠不肯罢休，反复询问。
“我是陈骞。”
“不对，”骆玉珠站定不肯走，她神色如常，只有从她迷茫的眼睛以及动作才看出人确实是喝醉了。她眼睛直直地盯着陈骞的脸，半晌露出一个娇憨的笑，“你不是他，他有大胡子的，你是……你是……李彦哥哥。”
骤然听到个陌生名字，陈骞捏着人的手问：“李彦是谁？”
“李彦哥哥，我带你去找姐姐。”说完骆玉珠就要拉着他往外走。
醉了的人力气倒是比平常大，顾不上去追究那个李彦是谁了。陈骞直接揽着人的腰朝洗漱架走去，“洗脸。”
骆玉珠看了眼架子上的铜盆，又看了眼陈骞，突然将脸凑上去。眼看她头就要直接埋进盆里，陈骞连忙将人拦住。骆玉珠却十分不满，挣扎着要去洗脸。陈骞无奈道：“这醉酒醉成了小傻子。”
“我才不是小傻子。” 骆玉珠说这话时蹙着眉头，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可声音糯糯的，无端又让人听出几分委屈巴巴的意味来。
“行，你不是。”陈骞一手将人固定住，一手拿帕子拧干给人擦脸。骆玉珠倒也习惯人这般伺候，仰着脸软软地看着陈骞，少女白净的脸上露着娇憨的笑，一双杏眼中似有潋滟风情，整个人乖的不得了。
“真乖！”陈骞没忍住捏了捏骆玉珠的脸颊肉，触感软而温热，而此刻她微仰的模样，仿佛某种可以轻易用掌心托住的小兽，任他揉捏。
“好了没有？”骆玉珠嘟囔道，她的脖子都酸了。
“好了。”陈骞将帕子丢到铜盆中，就要带着人朝炕上走。
“可是还没洗手。”骆玉珠不动，手掌张开置于胸前，模样像只讨赏的猫咪。
陈骞的一颗心顿时是化了又化，心软的不行。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弯腰去拧帕子时，耳垂处泛起阵阵微红。他捏起骆玉珠的手细细给人擦拭，同时道：“平日里讲究就算了，醉酒了还记得要擦手。你看你这手白的，哪里需要擦？”
骆玉珠皱了皱鼻子道，“脏。”
“哪里脏？”陈骞一边给人擦手一边问。
“不洗澡脏，吐口水也脏，”为了表示她真的嫌弃，说这话时骆玉珠皱紧了鼻子，看着陈骞道，“你不许这样。”
虽说这话有几分命令的语气，但陈骞莫名被取悦到了。
“我为什么不许？”
“因为很脏呀……”
“那我是谁？”
“你……”骆玉珠朝人靠近了些，继而十分肯定道，“陈骞，你刚不是说了吗？笨蛋！”
陈骞伸手掐住人的脸，“骆玉珠，你真喝醉了吗？”
“我当然没醉呀。”骆玉珠说完皱眉颇是有些不高兴地看着人道，“你要相信我。”
“……你要是没醉就亲一下我，醉鬼可听不懂人话。”说完陈骞就有些后悔，若是明日骆玉珠起来知道他说了这话，恐怕……温热的触感一碰即离，陈骞愣了愣，他低头看向刚刚亲他脸颊的人，突然轻声笑了起来。
他伸手摸了摸人唇角处，继而将人抱进怀里。
骆玉珠，明早醒来还是先不要想起这事吧！
好一会儿，怀中骆玉珠忍不住挣扎起来。陈骞放开人，不知是太热还是什么缘故，骆玉珠脸颊通红，同时眉头深锁，一脸严肃似在思索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
陈骞也不在意，醉酒之人从来不可以常理猜之。他拉起人手道，“行了，骆玉珠，现在要去睡觉了。”
“不行。”骆玉珠拧眉摇头。
“还有什么没做？”陈骞耐心询问道。
“还没洗漱完。”
陈骞想了想这句“还没洗漱完”的意思，不禁低咳了两声。这余下的洗漱他现下可不好帮忙，刘婶早就睡去了这时候也不好将人拉起来。他只得道：“今晚不洗了，先睡觉明天起来再说。”
“不行。”
“骆玉珠，听话……”陈骞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推了一下，骆玉珠不满地看着人道，“你快些出去。”
陈骞被人推了走了两步，想着这时候人倒还有些戒心，知道让他出去。只是他还是有些担心，“骆玉珠，你一个人可以吗？”
骆玉珠也不答话，只一个劲儿要人出去。陈骞在外头站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敲门询问人好了没有，这乌拉的天可要冻死人。
半晌房门被打开一个小口，露出人半张颇为警觉的小脸。寒风灌入，骆玉珠微微打了个寒噤，她看着门口的陈骞，生气拧眉道：“你怎么还在这？不是叫你走吗？”
“……”陈骞道，“这是我的房间，我走去哪里？”
“你再不走，我爹爹就要来了。”
“啊哈？？”
“你快些走啊！”骆玉珠催促。
“你爹爹不会过来，外面冷死了，骆玉珠赶紧让我进去。”
“不行，你快些走。你再不走，我就叫我爹爹让人拿大棒子来把你打出去。”骆玉珠撂完这句狠话就要关门，被陈骞拦下。见门死活关不上，骆玉珠看向陈骞的眼神顿时都带着火，这人竟敢这般纠缠不休。
陈骞此时是一脑门的不解，“你要叫你爹爹让人拿大棒子把我打出去，为何？”
“你让我亲你，还抱我，你不是好人，”骆玉珠皱眉道，“你还是死心吧，我爹爹是不会同意我和你在一起的。”
就在陈骞愣神的时候，骆玉珠终于将门给关上了，随即在陈骞的震惊中，将门落了栓。陈骞抬手拍门，额角青筋横跳。骆玉珠，这人真是在装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