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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蒂痕(十五)

    = 第三十一章 =

    近日来,京都城内一片人心惶惶。

    就在前不久,从城外护国寺祈福归来的皇家队伍,浩浩荡荡地停在了昶王府门前。

    一场险些成功的刺杀,为三皇子挡了致命一击、却失了胎儿的柳侧妃,还有那被恭王一家带在身边、见了红的栗留——

    对外宣称,刺客已统统伏法;

    但虞懿行知道,他们只抓住了一部分,且那一部分毫不犹豫地于当场服毒自尽。

    非比寻常的刺客们武艺高强、目标明确,却寻不到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这,才是令皇家最为头疼的。

    偌大的恭王府内,空得令人心慌。

    恭王与曾释青日日带着护卫往宫内跑,恭王妃却是以静养为由,带着栗留去了城外庄子上。

    虞懿行无声冷笑,指尖摩挲着那日柳舒意给到的东西,心生纠结。

    鞠衣待到天色彻底黑下,才神色紧张地从偏门现身。

    只见她快步闪身入内,走向仅有一盏烛火支撑的桌边,将怀中的信件取出。

    昏暗的室内,被垂落的锦帘割画成另一方天地。

    从外向里看去,熄了烛火的屋内漆黑一片。

    有人站定在乌沉沉的夜色下,明月被层层包覆,地面本该凸显的人影融进不见光的角落。

    纸张摊开,再熟悉不过的字迹映入眼帘。

    虞嘉言苍劲有力的笔画,一撇一捺出无尽的冀望。

    深吸上一口气,将目光从手中那一个“可”字上挪开,视线重新聚焦到被摊放在桌面,皱皱巴巴一张的线稿图纸上。

    是那只白玉扳指的图稿,亦是那天柳舒意塞给虞懿行的纸团。

    鞠衣紧绷着一根弦,留意外头动静的功夫,还不断将目光投向已经闭上了眼的虞懿行。

    素白的手背被微弱的橘光染上一层暖色。

    纸张叠放,烛火随着凑近的气息,正微弱跳跃摇曳。

    火光吞噬下,睁开的双眸被点上星火。

    一如这几年来,每一次梦中都会出现的、那星点腾飞的萤火虫。

    火团燃烧殆尽,只余一地碎散。

    随着虞懿行轻点了点脑袋,鞠衣如释重负地挂上了笑意。

    * * *

    接近对角线的两地,无论是时间还是距离,南下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马车从京都城出发,不紧不慢地向着湘洲城驶去。

    摇摇晃晃间,是午睡醒了的虞懿行,打着哈欠,揉着半边眼睛;

    却在看清面前出现的那堆小点心后,清散光了睡意,喜上眉梢。

    虞嘉言优哉游哉,双手交叠,枕于脑后。

    “吃罢,刚买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趁着国都混乱,注意力统统聚力至皇城;

    虞家姐弟二人就这么不费吹灰之力地出了城。

    明面儿上,是因着那一日的庆功宴,虞嘉言莽撞为自家姐姐提出了和离后,才被皇帝罚坐了“冷板凳”;

    实则,在这般如惊弓之鸟的日子下,对于这么一个握兵权、得威望的小将军,皇帝只想将人给看管起来。

    而久久没能平息的混乱,正好就将那看不见的牢笼,给撕了个口子。

    虞嘉言仍枕着自己的双手,倚在马车一角,闭目养神;

    虞懿行咀嚼点心的速度却是慢了下来。

    虞嘉言察觉,睁开了眼,就见虞懿行捻了块糕点放至嘴边,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还不等开口,却见她放下了手中那留有牙印的半块,探身掀帘,从马车车窗处冒出了个脑袋;

    后头正跟着南下以来,亦步亦趋的另一辆马车。

    “那里头是谁?”

    这一路上,许久不曾触及的自由令姐弟二人拿出了游山玩水的不疾不徐来;

    但,身后的马车内,却从不见人露面。

    果然,还是那些说辞:

    “是我的友人,正好我们南下,就邀他一起去看看阿爹阿娘的家乡。”

    “那为什么从不曾露面?”

    疑惑在心间越滚越大,虞懿行想,今日定要问出个一二三四来。

    哪知虞嘉言软硬不吃,只又闭上了眼,语气平淡,

    “人家在战场上毁了容,迟迟,莫要强求。”

    听虞嘉言这般说辞,虞懿行便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只重新又朝着后头望了一眼,疑狐着回了原位,吃起了尚有余温的糕点。

    傍晚时分,城门关闭前,一行人到达了湘洲城内。

    马车停在虞家老宅前。

    年迈的守宅仆人早就得到了传信,盼星星盼月亮似的,居然真将这两个小主子给盼了回来。

    一时哽咽,只热泪盈眶地闷声做事。

    府内冷清,了无人气。

    老嬷嬷提着灯笼,佝偻着背脊,给虞懿行带路;

    早已哭红了的一双眼,却是忍不住频频向她扫去。

    推开的房门后,被年岁给侵蚀了的腐朽气味扑面而来。

    烛火从指尖亮起,暖光盏盏,填充进了屋内。

    老嬷嬷是虞夫人的乳母,举家搬迁至塞北时,因着身体不便,被留在了这生根的湘洲城。

    “这是你娘她未出阁时——住的屋子。”

    因着接连出了两个响当当的“虞将军”,湘洲城当年,也因此名声大噪。

    陈年过往掀起尘土,转过身的老嬷嬷对上虞懿行那双灵动的双眸,记忆中鲜活的小身影随之浮现。

    那年,尚未出阁的姑娘一身劲服,红带利落束发、清亮着嗓音,欢欢喜喜地提着油纸包,从外头跑来。

    “嬷嬷,快来吃城东老字号的果脯!”

    悦耳动听的百灵鸟翩翩飞至身旁。

    正在凉阴处缝缝补补的老嬷嬷脸上,笑开了花儿。

    低头,却见一双手不知在何时,已被划满了年轮般的印记;

    天人永隔的钝痛随着屋内那似有若无的腐朽气息,如浪般卷来。

    虞懿行打量了一圈屋内,虽很久都不曾住人,但目光所及之处仍是干干净净。

    老嬷嬷从怀中掏出一个皱皱巴巴不成形的小纸包,犹豫再三,被鞠衣给撞了个正着。

    “嬷嬷?”

    顺着鞠衣的声音望去,虞懿行就见老嬷嬷慌里慌张着想要将东西给藏起。

    动作轻柔地覆上那正因着惊慌,而颤抖的双手,却不容抗拒地将里头那一团不知名物件给抽了出来。

    摊开,是浸深了油纸包的果脯蜜饯。

    “这、这是你娘小时候最爱吃的——我、我——”

    后面的话,在嬷嬷瞪大了眼睛下,丢了音。

    鞠衣来不及阻止,就见虞懿行捻起了一颗,塞进了嘴里。

    唾液在口中爆发,八分的酸,半分的甜,一分半的咸。

    老嬷嬷见状,难掩失态,粗糙生茧的双手转而覆上了虞懿行的,

    “真好,真好——”

    斯人已逝,却仿佛以另一个方式留存在了人间,给到那些悲痛的故人,一丝宽慰。

    * * *

    夜已深,虫鸣蛙叫在池塘边显得尤为清晰。

    大抵是因着身处的环境所造就的松弛。

    往日里,时刻紧绷的鞠衣在虞懿行的“驱赶”下,也早早地回了隔壁屋子歇息。

    全黑的连帽斗篷幻化成微弱的月影,随着无声的脚步,如影随形。

    后院的木门在陈旧的日日夜夜下,发出短暂又闷沉的“嘎吱”一声。

    在这般浓厚的夜色里,格外清晰,生出心慌。

    挑选了一匹最为乖顺、也最无可能嘶鸣的马儿,虞懿行紧张地将其牵出后院,略有些生疏地跨上了马背。

    脚下轻夹马肚,马蹄声落在顶空那若隐若现的银盘中,逐渐远去。

    夜间的路上空无一人,连着巷口的小乞儿,都睡得正沉。

    大名鼎鼎的尤家首饰铺,很快便带着招牌,映入眼帘。

    越是靠近,越是不自觉地屏息。

    马蹄停没,被拴在一旁树下。

    转过身去,却见原先正一同岑寂在这月色下的方正牌匾旁,已然亮起了灯笼。

    冷汗密集浮现,手心紧握的防身暗器,也被汗水泡得粘连。

    眼前这间方正的铺子在黑夜的拉扯下,像是生出了密集腥红的双眼;

    此刻正对着不远处那几近要散进树影下的姑娘,行注目礼。

    有人带着一封简略的地图,将这紧闭的屋门,撕开一角。

    纸张的交接在月色下圆满完成。

    借着尚未灭下的星火,虞懿行重重松了那口久久垂落不下的气;

    指尖带着颤,艰难解开了拴马儿的绳子,囫囵将地图塞进怀中,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身后灯火在瞬间灭下。

    这个许多人眼中再寻常不过的深夜,终究没留下分毫痕迹。

    按着刚才粗略又胡乱的一眼,虞懿行摸索到了小城门处。

    几番张嘴下,魂魄不知被遗落在了哪儿。

    随着拐角处钥匙碰撞出的叮铃啷响,有人提着一盏昏暗的油灯,撑起这一小方视线。

    端坐马背的姑娘在斗篷帽檐下,同面前的中年男子无声对望。

    好半晌,只听一声轻到几近要被风声给掩盖了的:

    “张伯?”

    就见面前的中年男子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即掏出了一大串钥匙,看也没看,只单手捏起其中一把,将锁打开。

    一人一马沿着小道,在天色已经泛出青白之际,到达了地图上所标识的位置——

    一条细长的思南小巷,一头是虞懿行来时的湘洲城,而另一头,则是这处临近吴佳县的无名寺庙。

    抬首望去,却见延绵而上、看不见尽头的阶梯上,正有一人缓步而下。

    待走近,虞懿行这才发现,是一名打扮朴素的僧人老者。

    那人脚步沉稳,走至虞懿行面前,双手合十。

    垂眸再抬起间,就见那人从袖口取出了个不过四分之一手掌大小的锦盒。

    打开,里头正静静躺着一枚白玉扳指。

    浑浊的天色下,清明在瞬间驱散了错乱。

    虞懿行下意识伸出手去,僧人老者见状,快速扣合收回。

    “施主。”

    他淡淡望向早已没了分寸,只满眼白玉扳指的姑娘,

    “柳侧妃同你提的——”

    “成交。”

    不等僧人说完,虞懿行就给到了肯定的答复。

    “你们要救的人,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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