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陈述就后悔了，五官皱成一团，手撑着墙在门口站了好久。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是在发哪门子脾气，其实在看到山辛当时的状态时，他就已经知道她身上肯定藏着很不简单的秘密，按理说他确实是巴不得少知道一些，省得到时候被灭口。但问题就是他刚才一听到山辛跟他说的话，心里就莫名的烦躁，完全把这茬忘了个干净。
看山辛那状态应该还没完全恢复，他跟个病人计较什么？
陈述连声叹气，但又拉不下脸回去道歉，正纠结着，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
他回头，看到李金澄站在身后。
“你干嘛呢？怎么不进去？”说着他就要去敲门，被陈述眼疾手快地拦下，拉着他往楼下走，“她还休息呢，咱俩就别去烦她了，折腾一晚上饿死了，咱俩吃饭去。”
李金澄还惦记着山辛，频频回头看，“她不吃饭吗？”
陈述把他的脑袋掰回来，“她是神仙，不吃五谷杂粮，不用管她。”
两人边说边下了楼，等到身影彻底消失，走廊拐角的监控摄像头忽然闪了两下，断了电。
山辛静静坐着，房间角落的墙面忽然抖动了一下，眨眼间翠羽和两位长老出现在了房间里。
“消息都送到了吗？”
翠羽往前走了一步，微微颔首，“都送到了，各仙门已经知晓法阵失灵之事，也知道大人将要去往蓬莱。”
她这话一落，凌珂和端木扬赶紧躬身接上，“不知神尊大驾，有失远迎，还望神尊恕罪。”
“二位长老不必如此，法阵失灵一事就连本尊都没能预料到，蓬莱远在千里之外，更无法提前知晓。”
山辛起身看向二人，“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令法阵失灵的缘由并及时修复，毕竟这降妖大阵底下封印着的可是万年前令诸神陨落的魔头。”
她语气淡淡，可就是让人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迫。
“神尊说的是。”凌珂低着头，“只是……实在不巧，掌门如今正在闭关，离出关之日还有几年，怕是不能及时替神尊解决问题。”
“闭关？”山辛挑眉，“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茅师偃闭关要比法阵失灵重要得多了？”
她冷冷地扫来一眼，顿时让凌珂和端木扬冷汗直流。
“不不不，自然是法阵要紧，等回到蓬莱，我等就立即将此事告知掌门，请掌门出关。”端木扬连忙否认。
凌珂见山辛没有立即回答，想了想，又说道：“不日便是仙门百年一届的试炼大会，神尊不妨先在蓬莱落脚休息，顺便看一看如今仙门小一辈的弟子身手如何。掌门想必也不会错过此次大会，还望神尊能够耐心多等几日。”
“试炼大会？”
“是，仙门每百年都会举办一次试炼大会，与会者都是各仙门年轻一辈的翘楚，为的就是锻炼并擢选出佼佼者，以便未来能够更好的承担起降魔卫道的责任。”
“为何本尊从未听说过？”
“神尊每次苏醒的时间不定，几乎没有一次能够与试炼大会的时间重合，上次醒来倒是正好撞上，只是神尊忙着降妖，结束后又匆匆回到建木结界，小仙们也不敢贸然打扰，这才错过。”
他们解释完，便没有再说话。在等待山辛回答的时候，难得的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和压迫。
“既然如此，那本尊就在蓬莱多住些时日，等你们掌门出关，顺便看看仙门的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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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和李金澄在路边摊吃馄饨的时候，翠羽穿着一身校服过来，大剌剌地坐在了边上，把两人吓得够呛。
蓝白色的校服很青春洋溢，但穿在翠羽身上，就怎么看怎么奇怪。
虽然陈述不知道她多大，但肯定不是十六七岁。
“怎么样？”翠羽见他俩盯着自己的衣服看，以为是在赞赏自己的品味，“好看吧。”
“你这衣服哪来的？”
“刚才在路上看到好多女生都这么穿，看她们年纪也不大，应该知道当下最流行什么吧。”
陈述和李金澄对视一眼，目瞪口呆。
“这个叫校服，是上学的学生统一的穿着，是强制的，不是什么流行，而且你看到的那一群穿着这身衣服的女生，大概是附近中学的学生。”李金澄耐心的给她解释。
“不是流行？”翠羽傻眼。
“不是。”
她似乎被打击到了，连肩膀都垮了下去。
“你突然过来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陈述这么问了一句，翠羽才想起了正经事。
“是大人让我来找你们的，她已经和蓬莱的两位长老商量好了，下午就出发，让你们赶紧回去收拾东西。”
“下午？”李金澄惊讶，“这么急？”
“哪里急了，大人此行的目的就是去蓬莱，也不能总在这里耗着，既然商量好了，肯定是要尽快离开的。”
“原来是这样。”李金澄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余光瞥见陈述低着头在碗里瞎搅和，奇怪道，“你怎么不说话？”
谁知陈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又喊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说什么？她都这么安排了，那就回去收拾呗，还能怎么样。”
李金澄觉得他的话里有点火.药味，但又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翠羽左看看右看看，知道他们都听进去了，于是功成身退准备离开，谁知还没起身，就听到有人在她身后喊她。
“哎，这位同学，都已经上课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啊？”
桌上的三人俱是一愣，回头看去。
一个地中海啤酒肚穿西装的男人风风火火地走来，抬着那只肉手朝他们指指点点，“说你呢，上课时间不去上课，在这里和这些不知道哪里来的小混混瞎聊，哪个班的，你们班主任是谁！”
翠羽还在皱着眉毛奇怪，陈述和李金澄则是已经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低着头憋笑憋得十分辛苦。
“你在跟我说话吗？”翠羽指了指自己，“你是谁啊？”
那中年男人见她这样更来气了，“我是谁？你在这学校上学竟然连教导主任也不认识？跟我走，我今天非得找你们班主任好好教育教育你。”
说着他就伸手过来拉翠羽，陈述和李金澄见状想要去拦，却被他一个眼神给瞪了回来。
算了，等他自己发现吧。
翠羽还是很奇怪他的行为，所以也没有出声辩解，想要看看他究竟要带自己去哪里。
“好好的学不上，却跑来这里和这些不三不四的社会闲散人员交往，就是他们教会你逃课的吗？真是的，长得乖乖巧巧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男人拽着翠羽远去，但对他们俩的指责却隔了大老远还能听见。
陈述和李金澄有些笑不出来了。
“他是在说咱俩吗？”
“是……吧？”
得，名声又毁了。
陈述看了李金澄一眼，“都怪你，谁让你染这么一头黄毛，一眼看着就不像好人。”
“跟我有什么关系，怎么就不是因为你呢？”
“我这么一身正气，肯定是因为你。”
“因为你。”
“因为你！”
两人小学鸡一样吵了两句，又继续坐着吃完剩下的馄饨，等到起身准备走的时候，翠羽回来了，也不说话，气鼓鼓地瞪着他俩。
“回来了，怎么样，学校好玩吗？”陈述和李金澄忍不住又笑起来。
“好啊，你们俩明明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不告诉我，害我和他解释半天。”翠羽开始挽袖子，“你们俩欠揍是吧？”
陈述和李金澄对视一眼，直觉气氛不对，转头就跑。
“你们俩给我站住！看姑奶奶不打断你们的腿！”
三人风一样的从街上跑过，往宾馆而去。
结果一上楼，就和山辛撞了个正着。
气氛瞬间有些凝固，山辛的目光在急刹车停在她面前的三人脸上一一扫过，然后在翠羽那身校服上看了几眼。
翠羽立马转身换了一身正常的衣服，屁颠屁颠地走到了她身后。
“翠羽应该都告诉你们了，赶紧去收拾，不能耽误了下午出发。”她看着二人说了一句，神态自然，完全看不出不久前才和陈述吵了一架。
虽然是陈述单方面和她吵。
反观陈述，心里还是有些别扭和尴尬，眼神飘忽就是不肯看她。
不过山辛也不在乎，交代完，就带着翠羽走了。
然而她从身侧走过的时候，陈述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你去哪？”
问完，看到山辛微微侧脸瞥过来的一眼，他又忽然没有勇气继续问下去，转身扔下李金澄就进了房间。
关了门，靠在门板上，陈述顿了几秒，抬手抓乱了自己的头发。
他到底在别扭什么？山辛明显已经揭过了早上那不愉快的一篇，为什么他一个大男人反倒一看见她就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呢？难道他就不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陈述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扭捏的心态很low，一点都不像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
虽然和那些活了成千上万年的神仙来说，他这点年岁根本不够看，但他不能自己也这么认为，不然岂不是真的和那些随便撒泼的熊孩子一样了么。
心里劝了自己半天，陈述痛定思痛，决定忘掉那些不愉快，还继续和山辛保持之前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反正等这些事都结束，他们也就再也不会见面了。
不过他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山辛却是不知道，她带着翠羽去了昨晚的树林。
一夜战斗的惨状已经被凌珂和端木扬收拾干净，就连被狂风卷落的树叶，也都重新回到了枝头，看不出任何异常的痕迹。
山辛站在那片稍微开阔的空地，凝神思索。
林间偶尔有风吹过，将她簪子上的铃铛吹得叮铃响。
——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从来都没有人说过当年我为何会逃离吗？
——因为他们心虚，他们害怕，他们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真相，他们怕所有的一切都脱离他们的掌控！
——你究竟是高高在上的神，还是被人利用的鬼呢？
——山辛！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当时吕谋撕心裂肺的话仿佛魔音一般缠着她一整晚，他到底为什么会说这些？当年他从仰山叛逃的背后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他到底得知了什么真相，才会一夜堕魔？
她整夜都在思考这些问题，可还是一无所获。
但现在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吕谋当年的叛逃一定还有别的隐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山辛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翠羽也就一直安静地等在一边，直到她转过身来，朝山下走去。
“大人，是昨夜收的那个妖怪有什么不妥吗？”
“你不记得了吗？他就是当年从仰山叛逃的那个仙人。”
“竟然是他！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他还是落到了仙门手上。”翠羽惊讶，“可他为什么要来这里呢？他应该知道这里是蓬莱地盘才对啊？”
山辛沉吟。
这也是她觉得奇怪的地方，按理说他为了躲避仙门的追捕，应该尽量避开这些离仙门近的地方，可他为什么偏偏会出现在这里呢？
“也许是他骄傲自大，没把这当回事吧。”
翠羽想了想，觉得很有可能。
“对了，大人，您为什么要同意把那个李金澄也带上呢？我看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我卜了一卦，带着他有用。”
“有用？”翠羽看着山辛的背影，低声嘟囔，“他能有什么用？关键时候当肉垫吗？”
她想不通，正要抬头问，却发现山辛不知何时已经走出很远，她赶紧收起心思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