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歧

    山辛抬眸淡淡地扫过二人,“妖已伏诛,剩下的残局你们去收拾,本尊累了,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交代完,她便转身离开,翠羽也跟在她身后匆匆离去。

    陈述左右看了看,也赶紧抬脚跟上,谁知刚一动,就感觉有一双手抓住了他的小腿。

    经过刚才那一遭,他现在异常敏感,这一下可是把他吓得够呛,嗖地跳出半米远。

    “李金澄?”他排着胸脯,“你醒了?”

    李金澄站起来拍拍裤子,“我早就醒了,但当时吕谋那个样子,我哪敢睁眼,后来这一波又一波的,我也没机会说,就一直装晕。”

    “你……”陈述不知道该不该带他走,正纠结着,却见他看着远处忽然瞪大了眼睛。

    背后光彩熠熠,他回头去看,就见那两个长老正在对着王朔等人施法。他们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动不动,而那两个长老则口中念念有词,抬手从他们的眉心抽出了一条细若游丝的白光。

    陈述讶然,忽然意识到这就是山辛所说的剥离记忆,但看王朔他们几乎没有感觉,想来是因为知道的不多,所以不会感觉到痛苦。

    剥离完记忆之后,王朔等人晕了过去,端木扬掌心聚力,振臂一挥,一团白光笼罩在他们身上,然后转瞬间人就消失了,那里只剩下一片空地。

    做完这些后,二人转身走向陈述和李金澄。

    陈述看到二人走过来,还以为是要与他们打招呼,正要挥手,却见凌珂抬起了手,掌心涌动着一团白光。

    靠,他们这是打算抹掉他和李金澄的记忆!

    陈述大惊,赶紧解释,“不是,两位,我是跟山辛一起来的,你们不用管我,真的。”

    听了他的话,凌珂的脚步停下,和端木扬对视一眼,又看向了他,“若你与神尊是一起的,她方才为何不带你一同离开?”

    她缓和了声音,“你放心,这不过是让你失去这一段记忆,于你只有好处没有害处,你也不会感觉到痛苦。”

    陈述看她又抬起了手,顿时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他可跟王朔他们不一样,他知道那么多,剥离的时候肯定会疼死,这玩意还不能打麻药,那不是要折磨死他么。

    他飞快地想着办法,都准备掉头跑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道脆生生的声音。

    “二位长老且慢。”翠羽忽然出现,指了指陈述和李金澄,“大人说了,他们两个留下。”

    她来的真叫一个及时,陈述松了口气,顿时体会到了那句“刀下留人”带来的喜极而泣的激动。

    凌珂和端木扬考虑良久,翠羽见此,躬身一拜,“这两人我就带走了,其余的还要劳烦二位长老多费心,辛苦了。”

    凌珂和端木扬知道这是山辛的指示,也不再多说,忙道不敢。

    这边陈述收到翠羽的眼神,赶紧拽上李金澄拔腿就走,正等着翠羽一块下山,谁知这小姑娘却抬手搭在他二人肩上,陈述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等再看清时,三人竟然已经站在了宾馆的房间里。

    饶是陈述在这段时间里见过许多,也难免感到惊诧,更别说是李金澄这个第一次接触的人,已经完全被震撼到,抓着陈述连声惊呼。

    房间里没开灯,窗帘完全拉开,月光洒进来,落在正盘腿坐在床上的山辛的身上。

    不知为何,陈述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就有些不安,拨开李金澄的手,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月光下,她双目紧闭端坐着,虽呼吸平稳,但依旧难以忽视她苍白的脸色。

    陈述皱起眉头,看向站在一边的翠羽。

    翠羽显然知道他想问什么,两手一摊,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陈述又低头看向山辛,月光在她脸上缓缓流动,像被布满珠光的丝绸覆盖,细腻清冷。

    之前两次看到山辛这般打坐后逐渐恢复元气,陈述便明白她可能是在吐纳天地灵气以治愈疗伤,但他没想到这次吕谋对她的打击如此之大,竟然让她一刻都不多等,直接扔下那两个蓬莱长老离开。

    月光静静地流淌,山辛就这么坐了将近半个小时,才缓缓睁开眼睛。

    “你……没事吧?”陈述见她脸色还有些苍白,心里有点担心。

    山辛没回答,也没看他,视线落在了角落里的李金澄身上。

    李金澄本来大气不敢出地站在一边,冷不丁和山辛对视上,吓得浑身一震。

    他刚才并没有真的晕过去,所以将一切都看得清楚,尤其是这个女人,看其他人对她毕恭毕敬的样子,他就知道她不简单。

    “你叫李金澄?”她淡淡开口。

    李金澄愣了一下,忙不迭地点头。

    “想修仙?”

    李金澄又愣了一下,两眼放光,点头如捣蒜。

    “修行很苦,长生也并不是好事。”她望着窗外的弯月,似在对着李金澄说,又像在自言自语,“仙门独立于凡尘之外,以降魔卫道为己任,肩上担子很重,即便如此,你也要坚持吗?”

    她的话让李金澄意识到自己有机会,心里一喜,噗通一声朝她跪下。

    “我不怕苦,我很有毅力的,只要能修仙,让我做什么都行,就算是倾家荡产资助仙门,我也愿意。”

    山辛没有回头看他,目光还落在窗外的弯月上,“我可以带着你,但只要踏出这一步,往后所有的结果都得你自己承担,这样你也愿意吗?”

    “愿意!我愿意!”李金澄喊得卖力,笑容收都收不住,嘴都快咧到耳朵后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陈述一头雾水,怎么突然之间山辛就答应李金澄跟他们一起走了,你们仙门收徒都这么随意的吗?

    “本尊要休息了,你们都出去吧。”

    他正要问,却听山辛下了逐客令。

    陈述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这是我的房间!”

    谁知山辛没有理他,又闭上了眼,全程没有给他半个眼神。

    陈述无语,一口气噎在胸口,看看她,又看看翠羽。然而后者一个转身啪一下变成青鸟从窗户飞走了,留他在原地无话可说。

    “不是,我……唔!”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李金澄一把捂住嘴拖出了房间。

    房门砰一声被关上,陈述看看门,又看看李金澄,肺都要气炸了。

    “你什么意思?那是我的房间,她占了我房间还把我赶出来?”

    李金澄像哄小孩一样拍了拍他的背,连拖带拽地把人带到了自己的房间,“你就凑活凑活吧,没看她心情不好嘛。”

    “她心情……”陈述刚想反驳,脑中忽然想起刚才在树林中面对吕谋的时候山辛奇怪的表现,一下子熄了火,“确实有点不对劲。”

    “对嘛,我看得出来,她不是一般人,咱们还是别惹她为妙。”他指了指自己的房间,“反正我这也有两张床,你今晚就在这睡吧。”说着,他去收拾被自己的衣服霸占了的另一张床。

    房间里响起他收拾东西窸窸窣窣的声音,陈述站在原地皱着眉头,忽然想起了吕谋死前喊出的那句话。

    “后悔……”他仔细琢磨,“后悔什么呢?”

    “什么?”李金澄以为他在和自己说话,回头问了一句。

    “啊,没事。”陈述回过神,“累死了,赶紧睡觉吧。”说着就走到床边背对李金澄躺了上去。

    李金澄见他有些魂不守舍,也关了灯上床钻进了被窝。

    房间里一时没有声音,但无论是陈述还是李金澄,都没有立即睡着。陈述还在想着吕谋那句话,而李金澄则是因为幻想着自己未来的修仙生活而高兴得睡不着。

    折腾了大半夜,离天亮也没几个小时,陈述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在推自己,睁开眼就看到李金澄两眼放光地站在他床边。

    “你看,王哥给我发消息了。”他把手机伸到陈述眼跟前,“他说那个诈骗的案子已经破了,所有嫌犯均已落网,他今天就带着人回杭州去。”

    陈述艰难地睁开眼睛扫了一眼,王朔除了告诉他自己要回去了,还顺带叮嘱他以后不要再随便相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安下心来好好找一份工作才是正经事。

    “怎么了?”他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激动的。

    “他说‘所有嫌犯均已落网’。”李金澄指了指,见他还不明白,啧了一声,“他把吕谋给忘了!”

    陈述叹了口气,“吕谋本来就不是人,昨天又变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难道还指望王朔把他抓回去啊?更何况昨天那两个长老后来不是把他们这段记忆除掉了嘛,你忘了?”

    李金澄愣住了,“除掉?所以那两个长老昨天取出的是他们的记忆!”

    陈述看他震惊的样子,才意识到这小子还不知道昨天那俩人是在做什么。

    看他兴奋地自言自语,陈述打了个哈欠坐起来,“对了,王哥有没有提你被骗的那十万块钱的事。”

    李金澄本来还在兴奋,听他这么一问,顿时有些心虚地蔫了下来,“……没有。”

    意料之中,陈述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起身进了浴室。准备洗漱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的东西还在那边,于是随手抓了抓头发,和李金澄打了声招呼就出了房间。

    穿过走廊,站在最后一个房间门口,他看着紧闭的房门,抬手敲了敲。

    没人开门,陈述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半点动静也没有,他忽然想起昨晚上离开前山辛的脸色,顿时有些着急,猛地拍了几下。

    最后一掌拍下去的时候,门咔嗒打开了,陈述握着把手推开,却发现山辛没有站在门边,而是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坐在床上面对着窗户。

    “你不会一直坐在这吧?”他轻轻地关上门,“你不累吗?”

    山辛没有理他,陈述忍不住走过去看了看她,发现她的脸色比昨晚好多了,这才松了口气。

    放下心来,他便没有再打扰,拿了件衣服转身进了浴室。哗啦啦的水声响起,过了一会儿,他走了出来,看了山辛一眼,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她还闭着眼睛,好像当陈述不存在。

    难得的安静,陈述现在终于有时间将这两天发生的事仔细盘算一番。

    先是昨天早上山辛没有出现,然后是他们遇到吕谋,发现他不是人的事实,最后就是山辛在收服吕谋之后变得异常虚弱。

    虽说吕谋确实比那天遇到的鼍妖要厉害得多,但山辛身为神,按理说是不会被伤成这样的,在加之她昨天一整天都没有出现,还叫也叫不应,陈述直觉前天晚上一定发生了什么。

    盯着她看了半天,他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你现在这样,不完全是因为吕谋吧?”

    话落,山辛还是没理他。

    “前天晚上可是你说要在昨天日出之前去海边的,结果最后也是你消失了一整天,到底是因为什么?”

    山辛还是没说话。

    陈述看着她的侧脸,心里莫名有些生气,“我一个普通人被卷入你们这个世界本来就够倒霉的了,结果你现在也把我当个傻子一样糊弄。山辛,我是个人,不是个挂件。”

    他有些愤愤不平地宣泄,本以为还是没有结果,却不想这下倒是引起了山辛的注意。

    她睁眼看过来,眼中无波无澜。

    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陈述正好坐在阳光止步的地方,半张脸露在阳光下,半张脸藏在阴影里,微湿的头发凌乱不羁,细碎的刘海遮住了那双明亮黝黑的眼睛,也遮住了他定定地看向山辛的眼神。

    山辛看着他,本来毫无波澜的眼睛里忽然翻涌起浓烈的情绪,似是不解,又像悲悯。

    但陈述还没来得及反应,一眨眼的工夫,她便又恢复成了原来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陈述,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从今往后,和我有关的事情,你都不许再向任何人打听,我去哪里、做什么,都与你无关,你只需要安安分分地等着事情查清就好。”

    她的声音冰冷没有起伏,就像她说出的话一样无情。

    陈述忽然感觉心脏像被一根冰锥刺穿,有一种自己的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感觉,竟让他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

    好半天,他才回过神。

    “你什么意思,嫌我多管闲事是吗?”

    山辛依旧那样看着他,眼神没有任何波澜。

    “行啊,我巴不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陈述语气轻松,但表情却僵硬无比,“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咱俩以后就各走的各的路,等这些破事结束之后,我就把一切都忘个干净,什么神啊鬼啊的,都别再来招惹我。”

    说罢,他便起身离开,狠狠地摔上了门。

    砰的一声,房间里又恢复安静。

    山辛还看着他刚才的坐着的椅子,过了许久,才轻叹一声收回视线。

    她似是松了口气,但又好像只是寻常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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