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汽成了酷暑的追随者。梧析不见下过雨的痕迹，即使到了傍晚，暑气依旧逼得人一个劲想往凉快的地方钻。

    团队策划了很久的生日活动在今天零点正式上线，玩家也在跨越次元向自己的爱人示爱。地铁广告位是爱的具象，合照是相爱的证明。

    那种幸福的神情言语无法具体描述，但爱会漫溢，浸染旁人的唇角。

    江凡凡戴上耳机，照例点进了短视频平台。已经有游戏相关内容推送，其中不少是玩家的抽卡录屏分享。

    有文案组成的剧情，让她在这一刻切实体会到了文字的力量。

    江凡凡第一次这么细致地读完每一个字，不仅仅是因为一部分出自她笔下，更是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站在“上帝视角”，体会到每一个环节传递出来的丰沛感情。

    过于沉浸其中，险些就要错过站。

    她直奔菜市场，今天是陶枝来家里吃饭的日子。

    陶枝照例包裹“严实”。虽然只是一套常服加外套，但在这样闷热的天气下还要戴口罩未免闷得难受。一进门，她就迫不及待取下脸上的遮蔽物，脱下身上的累赘。

    额角已经沁出了汗珠，没化妆，有着别样的清纯。

    “来吃你一顿饭还真是不容易。”陶枝递给她一个礼品袋，“给你带了礼物，小票也在里面，你要是觉得不合适可以拿去退了，不用在意我。”

    连手指都纤细。

    对方有这个心意，江凡凡也没有拒绝，只是该有的客气不少。接过礼品袋的时候，她看见陶枝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很素的款式，上面镶着的钻虽不大但并不单调，看得出来是精心设计的。

    以陶枝现在的资源，戴着哪个品牌方的赞助不足为奇，江凡凡没有多想，只单纯把那枚戒指当成了装饰品。

    两个人吃饭，量少菜式多。考虑到陶枝女明星的身份，江凡凡特地调整了做法，尽量在有滋味的同时少油少盐。

    陶枝先是拿着手机拍了照，又操作了几分钟。拿起筷子之后可以说是没放下过，菜往嘴里进，美话往外蹦，“小凡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听完江凡凡的专业以及工作，陶枝并未抬头，只诚恳说：“有没有想过开餐厅，我投资。”

    到目前为止，这个职业不在江凡凡的选择里。于是陶枝退而求其次，半开玩笑道，“来当我助理，给我开小灶，给你开双倍工资。”

    听起来属实诱人。

    两人开玩笑之际，陶枝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

    她那双狭长的眼睛只轻扫屏幕，不知道联系人有没有飘进眼睛里。铃声响完，手机屏幕亮起，是微信消息。

    同样不理会，甚至在看清是谁打来的电话和消息之后，眉眼还不自觉弯了些，嘴角的笑意味深长。

    屏幕亮起的时间过长，就连无心窥探的江凡凡也看见了来电人。

    ——宋祁。

    她疑惑问陶枝：“不接吗？”

    陶枝答非所问，说的话不轻不重，“他啊，就是个没脾气的老好人。”

    自然而随意的神情，切实让人觉得她是神话里的美杜莎。江凡凡不禁想，像陶枝这样个性强烈的人，伴侣会是什么样的？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这次来电人名称改变。陶枝啧了一声，眉眼间有些不耐，大概是想要的反应没有实现，“就知道拿经纪人压我，还真是……”

    似乎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形容她所想的人，陶枝不再多言，边接电话边拿起外套，最后声音被压在口罩里，“我知道了，现在就下楼。”

    江凡凡送她离开，临别前，陶枝的眼睛又弯了起来，“我下次再来，这次就先拜拜咯。”

    她看着陶枝上了一辆黑色宾利，副驾驶室的门打开的瞬间，驾驶位上的男人侧脸模糊露出。

    不可细探。

    车身已经彻底看不见，江凡凡才回家收拾残局。弄好一切，她才拿出手机查看消息。

    微博推送许多消息。就在她一键清除的时候，其中一闪而过的内容吸引了江凡凡的注意力。

    她赶紧点进微博，借着还未消退的关键词，不费大力就搜到了相关的内容。

    是陶枝。

    她把这餐发到了微博上，配文是“朋友饭，香香。”

    角度很好，看起来确实诱人。江凡凡在庆幸自己没有用不锈钢的同时，又在惊讶陶枝居然直接发了，完全没有和团队商量的样子。

    难怪会有人一直找她。

    又想起什么，赶紧拿起搁置在一旁的礼品袋。里面是一条品牌手链，包括陶枝说的小票，也一并放在里面。

    看出票时间，是她告知自己杀青日子的那一天。

    江凡凡开始考虑当她助理的可取性了。

    关于这条微博的讨论在翌日上班时都能听见。新卡池活动如火如荼进行着，办公室的工作量也轻松许多。江凡凡带薪摸鱼码字，听着同事们的聊天，视线黏在电脑屏幕上一闪一闪的输入符上。

    每写到一个阶段就会卡文，即使有先前的经验，江凡凡还是忍不住去看之前写的剧情。

    越看越觉得自己写的差。

    早知道就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舒适圈好了，再不济就去当个厨子，怎么看都比现在这样好。

    办公室的讨论声不知何时沉默，大家都赶着在下班点到来之前对今天的工作进行收尾。江凡凡自己的工作是完成了，就是连鱼鳞都没摸着。

    颓废地往椅背一靠，肩腰一塌就窝进了里面。江凡凡两腿蹬了蹬，滑轮滚出几公分的距离，见没有影响到其他人，她仰着头捧着手机给山与发消息。

    江凡凡：卡文……就应该老老实实写小甜文的，非要写别的题材，骑虎难下。【叹气】

    大概是在忙，对面并没有马上回复。

    江凡凡继续在工位上蛄蛹，一直到下班，文档上的字一眼扫完。

    也不做无谓的挣扎，果断拎包打卡走人。

    电梯靠近程序部门，江凡凡跟随同事一起离开的时候，还能看见办公室里面坚守工位的程序员们。

    她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觉得有必要开始采取措施防止脱发了。

    地铁车厢内熙熙攘攘，人流两股交互，绝大多数人都戴着耳机，把批发的精神藏进手机里，借此避免招架不必要的社交。

    旁人耳机里的声音江凡凡无从知晓，但自己耳机里的消息提示音可谓是被耳朵精准捕捉。

    山与：后悔走选择这条路了？

    江凡凡回：也不是后悔，就是忍不住在想，如果我当初选择另一条路，结果会不会比现在好。

    山与说：可永远都没有正确的选择，不是吗？

    手机屏幕上继续显示他的文字：所谓正确错误都是相对的，只有选择是主观的。同样，溯源到你自己，你的每个选择也是主观的，不要纠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要让你的选择变得正确。

    他的话给了江凡凡一颗定心丸。对面似乎还觉得不够，继续给她注射镇定剂：不要美化自己当初没有选择的那条路，待在自己的舒适圈固然好，但一路走来你会发现风景都是一样的。你换一条赛道，谁说路上没有风景，贫瘠也好富饶也罢，是贫瘠你就让它开满鲜花，是富饶你就吸引蝴蝶，这才叫选择。

    浮躁的心回到了安稳的摇篮中，江凡凡用轻松的方式表达自己此刻的状态：有没有人说过你适合做互联网上的那种导师？

    山与：现在有了，这听起来是个不错的选择。

    江凡凡弯起嘴角：真的，你穿个正装梳个油头，我妈可能真的会把你的视频转发给我。

    一路走一路聊，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小区门口。

    恰好弹出快递取件码。

    上次台风延误了江爸江妈的航班，夫妻俩干脆改变目的地继续去玩了。偶尔一个快递证明自己还没忘记江凡凡的存在，实际上是买的东西太多了带不回来。

    可当快递到手，手里小小的盒子直接让江凡凡感到无语。敲响陈女士的聊天窗，问她这么小的东西为什么不自己带回来。

    陈真疑惑：没啊，我寄的都是大件的。【耶】你自己买了东西忘了吧，还赖我。【抠鼻】

    网购这种事情，是绝对不会忘记自己的快递的。江凡凡确认自己最近这段时间没有网购，周围的朋友也不会说无缘无故买了东西不告知她。

    会不会是一包纸巾加上一张刮刮乐，扫码发现中了圈套？

    提醒自己小心诈骗新套路的同时，江凡凡小心刮开了外面的胶带。

    巧克力？

    记忆的阀门突然被打开，江凡凡再次回到和山与的聊天中，心中已有答案，却还是发问：你给我买东西了？

    山与承认得干脆：嗯，到得很及时，慢慢在路上成长吧，记得奖励自己一点甜头。

    像是在拆一件珍宝，随着细致的动作一步步发现宝物的熟悉。小时候渴望已久的包装纸出现在眼前，还不用拆就能捕捉到香甜的气息。

    沿着封口慢慢裁开，锡纸和包装纸发出悦耳的擦张声，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金闪闪的奖券。上面沁着巧克力的香甜，举起挡在落下的夕阳前，纸张变得透明，周围漫溢出暖暖的柔光。

    也许在拿到这张之前入场券，她已经取得了路上最珍贵的金奖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