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会

    周末,恰逢云溪镇庙会,几位“地头蛇”带着浩荡的人马准备出街,决定肆意玩耍一番,扫平前几日忧愁。

    小镇主道上车流量剧增,多是来来往往串亲戚的,人们走街串巷,流连于各色路边摊前。

    本就不宽裕的道路生生被压缩了几倍,空余的街道上挤满了人。

    套圈、扎气球、棉花糖、自制冰沙、炸串、精彩的魔术表演、热情挥舞手臂的充气玩偶构成了镇上人们一年一度的大型盛典。

    平日里忙于劳作的人们今日得以归家,约上三五好友,把酒言欢,或者屁股后面跟上几个难缠的小孩,乐此不疲地同神兽们斗智斗勇。

    大一点的小孩子们玩得更欢了,个个装作小大人似的,揣着从各处亲戚那儿“搜刮”来的零钱,左手辣条,右手炸串,走在街上神气十足,殊不知嘴角上蹭的满是红油和酱汁,早已成了小花猫,但是心里还在琢磨着回家前怎么去去嘴里的味道,以免挨打。

    刘鑫和肖逸飞自小在这里长大,对于十几年来更新换代如此缓慢的仪式已是感到乏味,唯一的乐趣是回忆当年的糗事和八卦老同学的今日。

    他们负责为其他几个外来人答疑解惑,尤其是林榆晚,她像钻进了快乐屋,东看看西望望,南边拍照北边打卡,这也好奇,那也打听,碰上几个醉酒闹事的,恨不得上前为那几个干架的加油助威,喊口号喊得正上头的时候被肖逸飞拦腰抱回来,并狠狠教训了一顿。

    这些东西对于在城市里长大的冯娜来说也是新鲜玩意儿,不过她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些,没了第一次见时那么新鲜和惊奇,但是每次仍然乐在其中。

    在沈美伊的婚礼上,乔相京露过面,经纪公司为了删掉黑图花了不少力气,胡伟仁连夜给他下通牒,让他消停点,安心录节目。

    第二天,同公司的老大哥陶演就被打包寄过来了,说是飞行嘉宾,其实就是来监视乔相京的,顺带搞一波兄弟情,为陶演的新作品做宣传。

    两个大明星在节目组的安排下,进山录制去了。

    原野一路上兴致恹恹,即使看到新奇的东西也是草草地扫过一眼。

    她和至礼走在队伍后面,慢慢地,被人流隔开,变成了她们两个自己逛。

    至礼在一边玩得不亦乐乎,小嘴巴喋喋不休地讲述小时候的趣事。

    没一会儿,她脖子上挂一条生肖项链,手里攥着一只彩色风车,小嘴巴鼓起来对着风车呼呼地吹起来。

    下一秒,她勾住原野的臂弯,给自己和原野分别戴上猫咪发箍和兔子耳朵。

    玩累了,两个人在一棵古老的大榕树下歇脚,猫咪发箍倒挂在至礼的脖子上,同系着生肖吊坠的红绳缠绕在一起。

    她脑袋上扣了一顶大草帽,手里摇晃着买来的大蒲扇,嘴里吸溜着凉凉的冰沙,一边嚼椰果一边提醒原野:“再不喝要化成水了。”

    说着,蒲扇往原野那一边挪了挪,也给她扇扇风,顺带着拍死一只吃饱喝足动弹不了的花蚊子。

    原野心不在焉地回头看她,被她的装扮吓了一跳。

    精致名伶摇身一变,化身村口小芳。

    原野挑起来她身上外罩的花衬衣:“你什么时候买的?咱们两个一直在一块儿,我怎么没看见你买。”

    至礼遥遥地指着远处一个卖衣服的阿姨:“喏,看到没,那个跟我招手的李大娘那儿。刚刚你忙着发呆的时候我买的。”

    原野震惊:“你连人家姓什么都打听到了?”

    至礼骄傲地挑挑眉,表示基础操作而已。

    “你平常话也不多,挺内向的啊……”说完原野就反应过来,不对,那是另一个至礼。

    自从两个人一起吃过一次饭,她喝得酩酊大醉发酒疯,抱着自己又是哭又是笑之后,她开始摆烂了,在自己面前连装都懒得装一下。

    在研究所面对同事,至礼脸崩得紧紧的,像别人欠了她八百万,跟任何人交谈都是浅尝辄止。

    一旦下班,直奔原野家里,在灶台前面一顿操作猛如虎,喂养原野和群玉。

    茶余饭后,是至礼的报复性“废话”时间,在这个时间段里,她要把憋了一整天的话都讲完。

    偶尔原野和群玉没有时间,她就在一旁自言自语,不管另外两个人是不是真的在听,反正她要一吐为快。

    至礼嘿嘿地笑起来,特别神气地挺起胸脯:“这里可是我的领域。”

    原野海豹鼓掌。

    至礼把原野的冰沙递到她嘴边:“还想那事儿呢?”

    昨日至礼带来的是关于原野的人事调动文件,“记忆雕刻”项目由方哲和群玉接手,她在研究所的停职处理依然没有改动。

    但是,一个月后,她会静悄悄地入职地下医院,承接基因.修改的新工作。

    基因.修改是基因.医.疗过程中一个十分关键的环节,旨在通过消除基因中易产生病变的潜在隐患,必要的时候会对异常部分进行切除,辅以缝合新的片段。

    这项工作难度很大、牵连甚广,潜藏着伦理层面的风险,再加之地下医院的特殊性,对于原野来说,无疑是把她逼上一条不能见光的绝路。

    虽然她昨日已经答应了王广,会进入地下医院亲自为他治疗。

    但那允诺不过是两难境地下的周旋之举,今日调令一出,她便是想逃也无路。

    要不辞职算了,天高任鸟飞。

    原野转念一想:不行,背着骂名辞职太像是畏罪.潜.逃了。

    辞职可以,但要清清白白地走。

    冰沙化成甜水,原野抿了一口,一股清凉顺着食道直通肠胃,她回答至礼的问题,也在回答她自己:“车到山前必有路。”

    中午,几个人聚到一块儿,去刘鑫家吃午饭。

    刘鑫的爸妈很早就为儿子准备了一套婚房,现在他一个人住在里面,脱离了爸妈的唠叨,好不快活。

    肖逸飞路上不停地拿这件事打趣刘鑫,不过言语中并无轻蔑之意,甚至带着些许羡慕。

    刘鑫则是嘿嘿地笑着不辩解,心思扑在别处——绞尽脑汁讨要至礼的微信。

    饭罢,林榆晚嚷嚷着再出去玩,她还差一个喷火的舞龙没有看到,被众人无情拒绝,最后只说动了冯娜陪她。

    *

    下一周开始,各个老师们带着上个周末剩下来的疲乏身体,勉勉强强支撑起来不怎么坚定的意志,开始新一周和学生们的交战。

    沈美伊的事情轰动全校,周校长当天赶到的时候大戏已然落幕,从村子街坊四邻的嘴里将事情听了个七七八八,知道这场闹剧最终不欢而散的时候,哈哈笑起来,心里对这帮孩子产生改观。

    以前他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天天嘴里嚷嚷社会弊病,拿着一丁点从网络上看到的信息碎片当做世界全貌,真遇到困难了,要么是愣头青似的不管不顾往前冲,要么是一个怂得比一个快,遇事稳重不慌不忙的都是些稀罕玩意儿,凤毛麟角。

    现在看来,愣头青也是些有头脑的愣头青。

    也许果真是时代变了,压抑的一代懂得用行动捍卫自己的权益,声音喊得响一点儿,步子迈得大一点儿也无可厚非。

    无非是撞了南墙自己就会收敛。

    “老了啊。”周方儒感慨道,“一代有一代的作风,我是理解不了了。看来是时候放手了,只希望以后不要让我这个老古板来替他们擦屁股就好。”

    小老头自有他的固执。

    晚上,宿舍里几个小女生围在一起,听沈美伊讲述当天的情景。

    沈美伊不愿意说,但是宋可可死活要磨她。

    汪麟向来不怎么掺和宿舍夜谈这种活动,这时候突然开口说:“别人不想说就别问了。”

    宋可可听了但好像没完全听进去,眼睛眨巴眨巴问沈美伊:“为什么不想说?”

    汪麟脸都黑了,头一次见这么听不懂人话的:“你挑人痛处戳还要别人给你赔笑脸?”

    宋可可低头思考了一下:“美伊,这又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感到痛苦?你是作为一个女孩子错了,还是作为一个学生错了?我看,都没错。”

    宋可可说完,汪麟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可可,改天吧,改天再说,我想缓一缓。”沈美伊确实感到为难,她这几天遭受的非议已经够多了,不想再去讨论这些事情,站在风口浪尖的日子不好过。

    可她心里同时也疑惑:是啊,到底是哪儿错了?

    另一边,每次夜话都十分积极的赵桥丽破天荒地躺在床上,双手捧着小腹,滚来滚去。

    她先是感受到下腹酸胀,接着一股湿.热的液体流到双腿之间。

    她坐起身,看到被红色血迹晕染的床单,吓了一跳,当即哭了出来:“完了,我要死了。”

    汪麟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赵桥丽的眼泪扑扑簌簌地往下落,慌张里带着恐惧:“我是不是要死了?”

    宋可可和沈美伊赶过去,看到床单上的血迹,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沈美伊让她把衣服脱下来,拿了一件外套搭上赵桥丽的后腰,扶她去厕所。一出门正碰上来查宿舍的冯娜和原野。

    冯娜见赵桥丽脸上挂着泪珠,身子佝偻着捂着肚子,心里突突直跳,生怕又发生什么棘手的事。

    冯娜:“怎么了这是?”

    赵桥丽虚弱到没法回答,沈美伊倒是平静,环顾四周,颇为羞涩,小声地说:“桥丽身上来了。”

    冯娜和原野恍然大悟,都松了一口气。

    宋可可在屋里把她的床单撤下来,去包里翻找卫.生.巾。

    沈美伊折回来,给赵桥丽送去新的内衣。

    汪麟在一边拄着胳膊看她们手忙脚乱,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出门接了一杯热水晾着。

    赵桥丽哭哭啼啼地回来,看见冯娜和原野靠在门边上聊天,不知是触到了哪根弦,鼻涕眼泪一起涌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冯娜上前捧起她的小脸。

    赵桥丽生得漂亮,眉毛舒展阔朗,一双圆乎乎的杏眼装着女孩子专属的小心思,笑起来弯成月牙,就连哭起来,也是眉头轻蹙,梨花带雨。

    赵桥丽“嗯嗯啊啊”地说不出囫囵话,觉得更难过了,冲进屋子里趴上床,用枕头捂住脑袋。

    汪麟幽幽地说了一句:“她可能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原野用口型默声比划:“第一次吗?”

    宋可可点点头:“应该是。”

    冯娜觉得她和原野在这儿非但派不上用场,甚至还会让赵桥丽更伤心,和原野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人默契地离开了。

    离开前冯娜嘱咐宋可可多留心赵桥丽,有什么不舒服就去找她。

    路上,冯娜问原野:“你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例.假是什么感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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