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谁有空冷战
“前辈，五条先生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上车，我已经把所有的证件和文书都给他看过了，他就是不理我，还说自己不上陌生人的车。”
不知为何，伊地知在电话中的声音有种点头哈腰的感觉。
“嗯，没事，我本来也没觉得你今天就能顺利开始干活，把地址告诉我吧。”
要说我不紧张那是假的，握着方向盘等着五条悟出现的这段时间，感觉都要窒息了。虽然一开始就说过了我做不了太久的辅助监督，但发短信这种交接方式着实算得上糟糕，和不告而别没太大区别。
后视镜记录着五条悟默不作声坐进车里的动作，他穿上了高专定制的教师制服，用纱布将眼睛一圈都缠了起来。一想到他只能看到我的咒力涌动，不会知道我的表情，我稍稍松懈了一点警惕心。
“哈哈，”我尴尬地笑笑，掩饰自己的心虚，“新衣服挺好看的。”
五条悟一把扯下脸上的纱布，用那双绮丽的蓝眼睛瞪我，“我是不是平时对你太好了？一条短信就把我给甩了？还莫名其妙多出来个我不认识的男人，背着我做了那种事情。”
好怪的台词。
“学长，伊地知是我下一届的学弟，不是陌生人。”
“我没印象。”
伊地知坐在副驾驶冷汗直流。
“哎，”我自知理亏，“是我的错，其实本来应该亲自对你说的，但是今天一大早就要去监所管理部报道，我不能第一天就请假吧……”
“为什么不能？你只是个新人，那里的工作缺了你也没事吧？是你自己觉得那里的事比我重要吧？”
“我……”我刚要开口解释，只见五条悟两手捂住耳朵，一副耍无赖的模样，“啊，不想听。”
然后，不等我反应过来，他就打开车门，咻地一声消失了。
会瞬移了不起啊！
“伊地知，你直接去案件地点吧，五条悟会自己过去。”
“前辈，这种事情你怎么能确定？”
“因为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无论心情有多糟糕都不会眼看着别人陷入危险还无动于衷，只不过心情不好的时候做事也会暴力一点。不过你别担心，去的路上买一些甜品带上。”
伊地知先把我送到监所管理部才转向去往案件发生的地点，我站在那个毫无生气的建筑前，第一次对踏入咒术届有了实感。辅助监督的工作再累，至少有五条悟陪在我身边，无论是咒灵带来的危险也好，和上头的周旋也好，他都会替我担下来。仔细想想，我还没有从他的身边独立起来，而现在，第一步终于要跨出了。
监所管理部是咒术协会负责收押和处决那些违背了咒术条例的犯人的部门，我会选择加入这里多多少少和我的父母有关，他们勤勤恳恳为高层办事，为人谨慎又保守，不可能干出格的事，却被诬陷破坏天元大人的结界，这件事背后到底有什么秘密，想要了解高层在打的算盘，我必须要从他们想除掉的人身上找共同点，兴许那些人的经历会给我答案，正是抱着这样的打算，我最后放弃了辅助部门现成的领袖职位，选择了这个光是靠近就能感受到邪恶的地方。
关押犯人的建筑从穹顶到地面以及四周围的墙壁上，都贴满了弱化咒力用的符条，正中间是一张不大的椅子，被特殊铁链固定在一圈燃烧了一半的蜡烛内，我刚走进内部就意识到咒力被大大削弱，几乎无法调用，像我这种等级的术师如果被关在这个房间里无异就成了他人的掌中之物。
而我的父母与我一样，都是二级术师。我回避脑海中父母被拷问与虐待的想象，把注意力收回到眼前。
【学长，你知道监所管理部吗？】我给五条悟发短信，内心暗暗希望他已经把我们之间的冲突遗忘了。
很长时间都没有回复。
我找到自己的座位，接着发，【对不起，因为升职的关系，最近很忙，忽视了学长的心情。】
还是没有回复。
会让五条悟感到不爽的事实在太多太密集，因此在认识他的五年里我有时候会分不清他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不过这次我毫无怀疑就下了结论——是真的，他生气了。
“你是天女士吗？”突然出现的人声打断我的思考。
“是的，我是。”我站起来，向对方鞠躬。眼前站着一位看上去温文尔雅的男士，穿着西装，头发梳得很整齐，手里抱着厚厚一摞文件。
“是这样的，部长说你就任后的第一份工作是负责调查目前正在被通缉的诅咒师最新信息。我把资料给你拿来了。”
我接过文件，“好的，谢谢你。”
即便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第一份工作就这么繁琐还真是超出我的预计。诅咒师行踪不定又极其危险，调查这群人谈何容易？要不是我的术式正合这份工作，真不敢想象别的新人要如何完成。
然而转念一想，说不定这就是高层的目的，吸引一些踌躇满志的年轻人加入咒术协会，然后交付一些费心费力的工作，榨干他们的价值和信心以后再随便踢出去，将功劳找个名头转嫁，最终扶持自己人上位，形成官官相护的结构。
怎么说呢，站在那些老家伙的角度上，实在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不过这种尸位素餐的好日子也差不多该到头了。
晚上，我拖着沉重的双腿回到家，刚打开门就被坐在床上的五条悟吓到了。
“学长为什么在我家啊！”
“窗户没关。”
我赶紧跑去把窗帘拉上，“不要在外面随便乱飞啊！”
“喂，再说一遍。”
“一遍什么？”
“再说一遍你喜欢我。”
“说，我喜欢你？”
我打开灯，发现五条悟身上穿的已经不是早上那套制服，取而代之的是淡蓝色的套头卫衣和白色的纯棉运动裤，整个人宛如十七岁的高中生，又像杂志上的时装男模。
“衣服怎么换掉了。”
五条悟无视掉，“为什么喜欢我？你喜欢我什么？”
“呃，全部？”
他听到回答后耍赖一般倒在床上，“啊，这种话我听腻了，不想听。”
“可是本来就是全部啊，你这么完美。”我边说边把笔记本电脑从包里拿出来打开，正要当着五条悟的面工作，他听到敲击键盘的声音后直起身来一把合上了电脑，“不许工作！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见那不罢休的模样，我只好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喜欢你？第一眼就觉得你长得好看是真的嘛，有谁会不这么觉得吗？这个你不否认的吧。虽然那时候你性格很差，第一次见面就嘲笑我，还喜欢欺负我，但我后来就知道你的善良了啊。要说转折嘛，可能是……在冲绳那天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
“那天怎么了？”
“在那之前我就知道你人不坏了，去解救歌姬学姐也好，抱我回寝室也好，这些都是体现。但那之前我只觉得是你这个人有天生的善意，那样的人很多吧，不算少见。可是你有能力去做善事欸，而且你比所有人都更加坚定，伏黑甚尔差点害死你，你还愿意照顾他的儿子呢。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在保持坚定的同时还有能力真的行善的吧？这种事只有你五条悟做得到。”
“切，居然真的说出来了。”
“嗯？”我不理解。
“今天伊地知跟我说，你告诉他我是一个多么多么厉害多么多么好的人，跟在我身边不会有错。我还怀疑过他在哄我开心，毕竟我那时候可是盛怒中。不过现在听到你这么说，他说的应该是实话啦，原来在你心里我这么完美啊。”
看到五条悟轻佻的笑容，我知道他已经不生气了，“我还以为你要和我冷战很久呢。”
“冷战那种事情，我现在可是最强咒术师兼最强教师，哪有空和人冷战啊。”
“衣服呢？还没告诉我答案。”
“这个嘛，今天打咒灵的时候故意没开无下限想痛快地打一场，结果衣服被那家伙扯掉了。伊地知看到以后给我的，说是预判了各种特殊情况，所以提前准备好了。”
“你看吧，我说伊地知很靠谱吧！”
五条悟轻哼一声，“比起你，他的确更有人性一点。”
我怒拍沙发，“我哪没人性了啊！”
“啊，不听不听，”高大的身影直接钻进被窝，“我要睡觉了，今天打得好累。”
我一步上前掀开被子，“学长为什么要睡在这里啊，而且我们睡在一起多不方便啊？”
“是你惹我生气才害我这么累的耶，你当然要收留我啊，反正我现在累得走不动了，而且，”他坐起来把脸凑到我跟前，“我没说过要和你一起睡吧？我是想说我睡床上，你睡地上的。怎么了，难道你想跟我一起睡？”他眨了眨大而明亮的蓝眼睛。
我无语，“你睡吧，我会自觉睡地上的。”说罢将被子往他身上一扔。
五条悟的笑声是他的晚安语，我独自坐在电脑前，看着上面的名单和照片，盘算着该不该租一套大点的房子，毕竟工资也涨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