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赏荷宴,便在三日之后。

    萧家府邸乃御赐,府中有一湖,活水由护城河注入,常年不干。湖中有稀世品种荷花若干,皆是大邶建朝时,先皇所赐,从此处便可见萧家的地位。

    “小姐,奴婢都打听清楚了。”秦皎刚从外边回来,许是走的急,气息还有些不稳,她勉强调整了一下,“这赏荷宴国公府一年才举办一次,不过往日都是八月才举行。”

    八月荷花花期正盛,也是最佳观赏季节。

    赵澄安一早便让秦皎去打听赏荷宴之事。

    “据奴婢所知,小姐应是最早收到请帖的那一批人。”

    早猜到便是如此,赵澄安点点头没甚惊讶,微微抿唇,又问:“那可知晓,长宁郡主可会去?”

    秦皎虽然来到赵澄安身边晚,但有关于她的事情也了解到了很多,自是知晓原来关于赐婚这事的原委。以往赵澄安远在江南,没有机会与长宁郡主这些人碰面,可如今都在京城,以后见面自是少不了的,是以秦皎出去也没有忘记打听这事:

    “郡主会去,而且是萧家二小姐亲自邀请,她们乃是闺中密友。”

    闺中密友。

    赵澄安在心中暗自咂摸,她自是知道,当日赐婚并非是谣言,若不是萧庭琰从中坚持,那圣旨恐怕早就颁发。

    看来这场宴会,估计不会太平。由于赵家没有当家主母,所以自赵澄安长成后参加女儿间、夫人间的宴会不知凡几,对于有女子在便有擂台在的说法深信不疑。最起码在她记忆里,从没有哪次人多的宴会上,不是珠峰暗藏的。

    不过她这人也有一宗好处,思绪总是来的快,但她理清的也快,可能当时会有疑思和焦虑,但总能很好的调节好,绝不会让它一直存留在心里成为自己的桎梏。

    是以,赵澄安并没有将此特别放在心上,只吩咐紫央提前准备好一些贵重又不特别显眼的礼物,届时随身带着,若有合适的机会,便能给予萧家那几个姑娘作为见面之礼,若没有此机会,也不会显得她上门赴宴过于隆重。

    对于当日自己的衣着,赵澄安也是驳了绿蘅穿一身绯红云锦织段的建议,而是亲自选了一件绛紫色暗纹蜀绣,不失质感又不过分高调。

    作为她来京城后,第一次以萧庭琰未婚妻子的身份亮相于勋贵圈,她知道,此时中庸才是最好的选择。

    紫央手巧,赵澄安柔顺而亮滑的三千青丝在她一双巧手间,被绾成了一个显绝气质的单螺髻,一根和田玉雕花簪被插入发间,更为镜中美人添了一抹女儿家的娇俏与清丽。

    秦皎在一旁看着面前的女子,第一次对于惊艳二字有了如此具象的释义,·她知道自己长得也是极美的,不然那日瑞王也不至于对她起那龌龊心思,可在赵澄安面前,她还是显得清汤寡水黯然失色了些。

    “小姐今日不若戴这对东珠耳铛吧,与紫央姐姐梳的这个发髻很是相宜。”这对东珠耳铛,呈淡青色,微微散发着柔和而清润的光泽。

    赵澄安轻轻点头,任凭秦皎将耳铛戴于她耳上,确是相衬的很。紫央早就退后了半步,此刻扬起唇角,语气间隐有笑意,“有阿皎在,以后小姐啊,都快用不着紫央了。”

    秦皎知晓紫央并没有恶意,遂也并不往心里去,反而撒娇道:“紫央姐姐就会嘲笑阿皎。我做梦都想有姐姐那样一双巧手。”毕竟,从她记事起,就以男儿身示人,很少有机会梳起女儿家的各式发髻。

    紫央年纪大些,也很是怜惜秦皎的遭遇,不仅没有对于赵澄安看中秦皎有任何不满,反而是主动接纳,几人间关系突飞猛进,也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氛围。

    几人笑作一团,正当收拾的差不多之时,绿蘅兴匆匆从外来报,“小姐,将军亲自来接您啦!此刻正在前厅等着您呐。”绿蘅言语中,竟是连姓都省去了,直称将军,可见她心里对于萧庭琰的认同程度之高。

    赵澄安意外,“他怎的亲自来了?”萧庭琰如今任职于兵部,司侍郎之位,从三品之级,平日里公务繁忙,若不是逢休沐之日,他甚少有时间。反正她来了京城三日有余,也只与他匆匆见过一面。

    说话间赵澄安已然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听长柏说,将军今日像上司告了假。”绿蘅忙不迭将从长柏那听来的话回禀。

    赵澄安点点头,没再多言,只有走路时裙角随势翻飞,在空中扬起又落下,唯留下暗香一片。

    萧庭琰骑马而来,不过身侧长柏亲自驾了一辆印制萧家标记的马车一同而至。

    他在前厅等候时,与赵闻清相谈甚欢,毕竟两人间也是熟稔的很。

    “近日我手下从西北运回来一批货,倒是听闻了一桩事情。”赵闻清说这话的时候,有意压低了嗓子,“听闻,最近铁似有异动,往京师运来的量要比往年高了许多。”

    具体而言,不只是京师,京城周围几个城池也有铁运入,只是他探寻不得更多具体的消息,若不是他下属撞巧遇上,恐怕也不会知道。

    铁,历来为铸刃所用。于上位者而言,和盐一样,都是最敏感的点。

    萧庭琰任职兵部,且为武将,自是知道这其中厉害,若真有这事,只怕,是有人刻意为之,但他对京中各方势力了解的还不够透彻,一时间也不敢妄加揣测到底会与何人有关 。此按下不提,只他神色不复方才那般轻松,而是多了一丝认真在里面:“庭琰知晓了,此事我会多加关注的。”

    欲再说些什么,敏锐的听到了从外传来的轻快的脚步声,他转了话头,“肆肆来了。”她话音刚落,赵澄安推门而入: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久等了。”

    只在场的几人都未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丝毫的歉意来。

    赵闻清素来疼爱自己这个妹妹,哪怕在萧庭琰面前也丝毫不对此加以掩饰,“无妨,干脆吃些早膳再出发吧。以免饿着肚子。”严格来说,时间算不得晚,反倒是萧庭琰来的早了些,他扬声叫青槐,“往前厅送些小姐爱吃的早膳来。”

    不等青槐应声,萧庭琰抢先一步开口:“我早上来时经过早市,买了些她爱吃的在车上备着了。”说罢看眼赵澄安,那眼神里藏不住的诱导之意。

    赵澄安心领神会,抬头看眼天色,毫无负担地开口拒了自家哥哥,“那我便在车上用些罢了,时辰不早,若是耽搁的太久反倒不好了。”

    赵闻清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只再嘱咐道:“莫要让自己受了委屈。”而后又想到什么,从广袖中拿出一个绣工精美的荷包,递给赵澄安,又嘱咐道:“今日便佩这个吧。”

    等上了马车,赵澄安打开那枚荷包——里面是一把形态不一的金豆子。她想起以往,每次兄长若是担心她不开心,便会给她塞一个荷包,或是装着些稀奇玩意儿逗她,又或是这样,给些金豆子,随便她怎么去花。

    赵澄安心里顿感温热,她的哥哥啊,总有一套自己爱她的方式。这是怕她去赴宴,受气了不开心了。她抿唇,心想才不会,谁要是给她气受,她总得叫人还回来的。

    正这样想着,忽听见马车外传来几声笃笃声,她看一眼紫央。紫央会意,侧着上半身伸手掀开车帘。

    赵澄安抬眼便见萧庭琰人在马上,弯腰将头凑过来,温和开口,“那碗馄饨是葱香豚肉馅的,胃口可还合适?”

    不待赵澄安回答,两人的视线倒是齐齐落在了小几的碗上,热气腾腾的馄饨已然下肚,只有几颗被漏掉的葱花正漂浮在浅浅一层汤水上,有几缕微风从窗口偷跑进来,带着那碗残汤起了阵阵涟漪。

    赵澄安静默一瞬,回看他,挑挑眉,意思是这还用我回答吗?神情间丝毫不见羞赧,这碗馄饨可是足足有十个呢,虽然个头小,但个数多,她竟都吃完了。

    时下有好些女子,一顿吃那三两口便不再多食了。

    萧庭琰反而为她有这样好的胃口由衷的感到开心,前几日北上一趟,她糟了好些罪,都瘦了。“很好,若是合胃口,以后多带你去吃。” 萧庭琰又细细为她说了几处味道尚可的铺子,约好等过几日休沐便带她去逛逛。

    马车行过一条岔路口,右边路口也驶出一辆华贵精致的马车。两道并行一道,须得有一辆车让行,但长柏本就走在前面一点,本是能过的,奈何那辆马车速度反倒不减。长柏无奈勒马被逼停,一时间竟是停在这堵了去。

    长柏眼尖,见马车上并没有明显的徽记,但驾车的马夫不似寻常马夫那版粗犷,反而是白净的很,眼睛提溜一转,便猜可是宫中或是宗亲中的哪位贵人。

    但那马夫并不是个细心的,此刻见有人竟然敢挡自家主子的道,且还不主动让行,早上走时刚挨了主子骂的邪火终于找到了发泄之处,他面带不不屑,并不给长柏先开口的机会:

    “哪个不长眼的敢挡我家郡主的道?”

    声音并不小。

    本来后面正谈话的两人以为就是普通的停住片刻,一听见这话,两人齐齐皱了皱眉。

    实在是太不客气。

    萧庭琰面色肃然,只让赵澄安不必往心上去,“你安心吃零嘴。”

    又吩咐紫央拉下车帘。而后方才御马走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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