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许博！”张悬趴在门框上，瞅着许言菲过来，激动地叫了声，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往外冲了点，刚要伸出胳膊挥手，整个人忽然卡在半空，咻地一下又缩了回去。她垂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紧贴地像个小泥鳅，不禁又往里缩了些，只留一个脑袋在外面，期盼地望着许言菲。

    刚才她们进行的好好的，秘书过来说封总找许言菲，就把人叫走了，她只好穿着紧贴到难受的衣服等着，到此时，张悬已经等了将近三刻钟了。她正担心今天会完不成即定的任务，看到许言菲回来，激动地叫了出来。

    许言菲听到声音，掀眸看过去，就看到一颗脑袋挂在门边，笑容盈盈，一脸的期盼。她看着，想到封序的话，忽然就放慢了脚步。

    换掉张悬，她要怎么跟张悬传达封序的意思呢？

    说实话，她和张悬虽然才相处了几个小时，但她一个外行已经被张悬功底扎实折服，不光如此，张悬的工作态度也很好，高度配合不说，还能提出自己想法，修正动作。就在她出来前，有一个动作一直产生误差，张悬就重复做了二十多遍，连她都看不下去了，张悬却毫无怨言，笑着一遍一遍地重复，已经满头大汗了，每做一遍还谦虚地问她误差是不是小了些，要是有问题她就再继续。

    要说封序要换掉张悬，许言菲应该是开心的，毕竟她不用担心封序会喜欢上张悬，但对张悬的敬业和专业来说，她又觉得不公。她认为工作就是工作，不能将工作和感情混为一谈，更不能磨灭他人的能力，工作上，她尊重每一个认真的人。所以当封序问她意见时，她将张悬的专业和能力，以及工作态度毫无保留地一一汇报，也表示张悬可以胜任，不需要换人。然而封序只是表面在征询意见，实则不管她了说什么，他的意见都是换掉，而且他只是笑了下，仅用微微一笑就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所以，封序学长对张悬并不感兴趣？许言菲忽然想到这点，喜悦跃然于脸，嘴角忍不住上翘，但是又想到张悬没办法继续跟项目，又感到惋惜，嘴角又耷拉下来。更要命的是封序居然把这得罪人的活扔给她了，这让她怎么说？她刚还跟张悬合作愉快来着，要不甩给张驰？许言菲想着，已经走到了张悬跟前。

    “许博，我们继续吧。”张悬根本不关心封序找许言菲做什么，只关心今天即定的任务没完成不好交待，一把就将许言菲拉了进来，推着她往实验室里走。

    许言菲被她拉的一个趔趄，站定后，扶着张悬的手，用力摁了下，转过身，看着张悬。张悬感受到她手下的力量，视线移过去看了眼，收回来的时候，就听到许言菲的声音：“张悬，刚才那个动作还是不行，你也做了很多遍了，要不让别人来试试？”她也是被张悬推进实验室才想到这种托词，既不出卖封序，又可以维护他们的感情，同时也不用直接说换掉她，回头等新人来了，用着用着也就做下去了。

    张悬哪里知道许言菲藏在话里的意思，而且她也不懂这些技术，完全没往技术上想，就真以为是自己的问题，不好意思笑了下，颇为内疚道：“对不起，许博，我再试试，这次一定做好，不会再有误差的。”她说着拉着许言菲的手就往实验室里走。

    然而拉不动。

    张悬转头，看许言菲神情不对，这才记起她刚从封序那里回来，是不是在那受气了？她一步跨到许言菲跟前，有一种要替她出气的口气，道：“封……”序字都已经溜到了嘴边，打了个弯，又咽了回去，语气也缓了几分，又道：“封总找你什么事啊？很麻烦的事吗？”愁眉苦脸的，肯定是不好解决的事，张悬想。

    许言菲敛眸，深思片刻，看着张悬，摇了摇头，笑着，从容道：“没什么事，我们今天就先到这吧，我还是觉得应该让不同的人来试试，我先跟张驰学长和简总把情况说一下，然后再安排，你看怎么样？”

    张悬愣在原地。一时消化不了许言菲的话，虽然那个动作她重复了二十多次，但许言菲一直都说她做的好啊，还让她不要急，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变了？

    “你把衣服换了就可以先走，我还有工作，先去忙了。”许言菲留下一句话，也不管张悬有多疑惑，跟逃似地转身就跑了，只留下一脸懵的张悬。

    张悬回过神，望着许言菲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又茫然地扫视一圈，发现实验室里的设备没有关，正一闪一闪地亮着，张悬有一丝恍惚，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该干什么，眨了眨眼，走进实验室，先是将设备都关了，又整理好，然而换上自己的衣服，最后站在实验室中央，也不知道上哪去，环视一圈，还是依依不舍了出了门，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许言菲办公室门口。

    要不要再问问？

    张悬站在许言菲的办公室门口，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看着她正埋头工作，认真投入的样子，仿佛不曾接下游戏项目，她们也从未正式启动过。最终张悬只是在门口站了会，灰溜溜地转身走了。

    张悬既不能去找张驰，也不好再待在信思科技，只能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先回了家。但回到家又没什么心情，一到家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她得好好想想，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她相信她的太极拳水平，但问题到底出在哪呢，张悬双腿盘坐在床上，单手托腮望着窗外，沉思着。她还记得许言菲明明说她做的很好，怎么就光凭一个动作，就否定她要换人呢？张悬想不通，她想过给简易打电话，但第一天就被退货，她还是开不了口，也不能承认是因为她反复做不好的原因，这么说就既表明她水平不行，还会让简易担心他的项目。

    所以明天她要再趟思信科技。正在她想到头快炸掉的时候，房门忽然被敲响。轻而富有节奏地敲了三下，张悬猛地转头，双眸聚焦，闪着精光，盯着房门，人却像被点了穴，一动不动。

    不到一分钟，房门又被敲响。

    能在这家里敲她房门的还有谁呢？装着不认识她，这时候又找她干什么？专门再来提醒她吗？而且这才七点，是不是回来的太早了？张悬懒得搭理封序，转回头，堵气道：“睡着了，勿扰。”

    封序站在房间门口，正要再敲门，听到声音，手一顿，哑然失笑，又敲了两下，说：“开门，有事找你。”

    你能有啥事？张悬无奈叹了口气，又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从床上下来，慢悠悠地走到门口，拉开门，靠在门框上，瞥了封序一眼，看着门板，问：“什么事？”

    “这个，给你。”封序看着她，递过去一叠材料。

    张悬眉头微蹙，看向那叠材料，不算厚，目测也就二十多张，她视线停在材料上，眼珠在眼眶里转了圈，忽然如惊弓之鸟，倏地将手背在身后，偏头盯着封序：“别想让我再签合同了。”

    ？

    封序微微一愣，被她气笑，又将材料往前送了送，说：“不是合同，你想发扬太极拳，我做了一份创业计划，你看看。”

    什么东西？张悬听着，眼珠子都要被震出来。封序给她做太极拳创业计划？今天还装着不认识她呢，就给不认识的人做创业计划啦？张悬盯着封序，疑惑中，僵硬地将手从背后绕出，慢慢抬起，小心地接过了材料。

    他为什么要做这个创业计划？她对他可没这个要求啊。一件事没弄清，又来了一件，张悬在重重困惑中看了封序一眼，垂眸，翻开了创业计划。她以前也没见过创业计划，匆匆扫了几眼，又翻了几页，只觉得数据详实，内容丰富，既有国内外的案例，还有他自己琢磨出来的创新模式，总得来说就是很不错。

    可他为什么要做这个？张悬不禁想。

    封序见张悬看的投入，自觉满意，得意地勾起嘴角，傲娇地像只黑天鹅，挺了挺脊背，说：“你不用参与简总的游戏项目了，正好专心做这个，有什么想法，直接跟我说。”

    ？

    张悬翻动纸张的手忽然停住。

    她不用参与游戏项目？？封序怎么她不用参与项目了？张悬缓缓抬起头，看着封序，此刻脑子里各种念头乱蹦，好一会，才开口问道：“你忽然找许博，就是要让我退出吗？”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她把下午发生的事重新复盘了一遍，事件的转变核心点确实是许言菲在见过封序回来后，就试图让她退出，现在封序也说她不用参与游戏项目，几个信息对照起来，不得不让张悬怀疑封序。

    她怎么想的就怎么问了，尽管如此，她内心还残留着一丝侥幸，都说不认识她了，不至于连她的工作也捣乱吧？她期盼着他否认。

    封序没那么多心理活动，自觉自己安排的很好。他看着张悬，自然地点了点头，说：“是的，你可以专心做这个，”他下巴抬了抬，笑着说：“游戏项目暂时不适合你，你的膝……”

    果然！果然！她就不该对他的期待，不不，就不该还喜欢这种人，张悬心中愤怒和悲伤交织，脸色已经黑成锅底，手中发力，计划书瞬间皱成一团，不等他把话说完，大吼一句：“封序，你给我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