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6 章

    永安斋。

    用完早膳,阮翛然雷打不动抄写起经文。

    想起昨夜萧莫言所言,难免有些心浮气躁,连字迹都潦草了。

    让她生孩子。

    不让生的也是他,就算他是太子,也不能肆意妄为。

    碧云昨日守夜,此时困得眼皮打架。

    阮翛然辍笔,笑道:“碧云,你回房歇着吧!”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碧云深知阮翛然是个和善的主子。得了话,谢了恩回房去补眠了。

    房外,秋高气爽。

    阮翛然抬眸望天,入目皆是风轻云淡的辽阔之感。

    不知为何,她想起曾经与萧莫言在宗正司的日子。

    彼时的萧莫言,敬她重她,对她是无条件的信任。

    而这一世的萧莫言,谨慎多疑,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幽幽叹息,无心抄录。索性放下笔,托腮观景。

    四下无人,静寂安详。

    随风沙沙作响的枝叶声,清晰入耳。

    永安斋里并无桂花树,瑟瑟秋风不知从何处送来一阵桂花香。

    也不知是她出现了幻觉,望见林千帆伫立在院口。

    林千帆慢慢向房前走来,恍然间身后是信步而来的萧莫言。

    朱窗被风扯动,掀飞桌案上的宣纸。

    白字黑字,飘飘摇摇落在林千帆肩头。又仿若片叶不沾身,不曾逗留片刻,飞舞撞向了萧莫言的胸膛。

    萧莫言伸手抓住宣纸,扫了一眼纸上所写的经文。蹙眉疑惑,她这是在为谁祝祷。

    莫非阮翛然,思念亡母不成。

    临窗而坐的阮翛然,凝着窗外的两人。如梦若幻,重生或许只是她临死前的一个梦而已。浑浑噩噩问了一声:“林千帆,你们是来接我的吗?”

    林千帆以为阮翛然说的是离宫一事,摇首不语。

    阮翛然痴痴呆呆看向萧莫言,又道:“萧莫言,你呢?”

    萧莫言怔住一夕,眼前的阮翛然哀伤无助。心尖一软不由心疼她,哄道:“本宫,来看看你。”

    阮翛然潸然泪下,对二人哽咽道:“冷吗?”

    这两字,顷刻让林千帆恍然大悟。

    方才阮翛然所有的行径,是陷入了上一世城破人亡的痛苦中。

    大雪纷飞,尸横遍野。

    何尝不是林千帆的噩梦。

    林千帆慌张上前一步,想要闯入房内。可毕竟萧莫言在身旁,他又不得不停下来。只能对房内喊道:“还未入冬,怎会冷呢。”但愿阮翛然,能够心神清醒过来。

    萧莫言抬足迈过林千帆,理直气壮去向房内。

    阮翛然泪眼婆娑,置若无闻地呆呆盯着林千帆。

    她以为萧莫言的魂魄消失不见,凄然笑道:“林千帆,终究只剩我和你了。”

    林千帆恨不得冲进房内,退而求其次奔到窗前。伸手向前想要触碰,轻声细语道:“别怕,我一直都在。”

    阮翛然抬手去抓,犹如救命稻草的林千帆的手。

    猛然间手腕一重,被人硬生生按住。

    只听,萧莫言捏酸吃醋道:“你可是本宫的女人。”

    陡地怒不可歇,冲林千帆吼道:“林千帆,你还敢说,你二人之间绝无私情。”

    林千帆隐忍着痛彻心扉缩回手,苦笑遮掩道:“殿下,有所不知。阮侧妃患有离魂症,千万不能吓到她。”

    萧莫言半疑半信嘀咕道:“离魂症?”阮翛然看上去,确实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阮翛然昏昏沉沉回神,瞅瞅窗外的林千帆,又看看抓着她手腕的萧莫言。惊慌失措问林千帆:“这不是梦?”

    林千帆摇头,既心急又不忘安抚道:“不是梦,不用怕,我……”他多想说,有他在呢,顾及萧莫言改口道:“殿下很是担忧你。”

    “来人,请太医过来,为阮侧妃诊脉。”萧莫言拉起阮翛然,冲房外大喊。

    秦荣候在院外,应声差人速去太医院。

    萧莫言一脸不满,撵人道:“千帆,今日你先回去吧!”

    言毕,不顾阮翛然的挣扎将人拦腰抱起,去向床榻。

    林千帆握拳忍耐,不情不愿抬手拜道:“臣,告退。”

    阮翛然努力向外张望,眼瞧着林千帆的背影落寞,步履极快出了院口消失无踪。

    萧莫言依旧醋意不减,将阮翛然放在床榻上,咄咄逼人道:“你说,你是不是喜欢他?”

    阮翛然泪痕未干,倔强反问道:“怎么,又想杀我不成?”

    果然,她无法释怀此事。

    萧莫言自觉理亏,言语软和下来:“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本宫,定会竭尽全力补偿你。”

    阮翛然负气躺下,背对萧莫言气呼呼道:“补偿?殿下拿什么补偿。”

    萧莫言坐在床沿,扯了扯阮翛然的衣袖,低声下气道:“那时,本宫不确定对你的心意。只想借机,永绝后患。”

    阮翛然难以置信瞪大双眸,他这是在向她示爱。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凝噎不语。

    萧莫言见阮翛然置之不理,也不恼怒耐着性子道:“五年前,我一朝成为皇太子。你也知道,我与陛下的关系。毕竟不是亲生父子,即便我身为一国储君,依然步步维艰。我不敢相信任何人,封心绝情,蛰伏隐忍,只为他日登上帝位。”

    这一世,头一回萧莫言在她面前自称“我”。口吻一反常态温和,又有孤苦与道不尽的无奈。

    阮翛然一声不吭,难得萧莫言对她敞开心扉。想再听听,萧莫言还会说些什么。

    萧莫言松开阮翛然的衣袖,小心翼翼握住她的玉手,感慨万千道:“你可知我也曾,为你伤心落泪过。父王过世后,陈司闺得到恩许入宫。她告诉我,你是陛下的人。那时,我被养在皇贵妃宫里,三餐不饱。闻此,大哭一场不说,更大病了一场。因此,陛下从何太医口中得知我荣养不足。也算因祸得福,从此入住东宫,不再为三餐发愁。”

    阮翛然纹丝不动,面上早已泪流满面。是她太蠢,明明上一世便知晓萧莫言的举步维艰。

    半晌,阮翛然压着哭腔,故意冷冷问道:“你如今,说这些作何?”她不敢确定,萧莫言是不是一时兴起。

    萧莫言伤感道:“或者是不甘心吧。林千帆爱慕你,我也看得出,你对林千帆亦有情意。”

    萧莫言尘封的心门如同碎裂的瓷器,崩裂出一丝丝一道道的裂痕。明明重见天日,却如同被人一刀刀无情地刺破,掏心挖肺得疼。

    他倒吸一口气,艰难道:“今日,安郡王被关入宗正司了。除了林千帆,我的储君之位算是坐稳了。我想我可以,也终于能,去大胆爱一回。阿姐,你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吗?”

    “阿姐”二字,宛若咒语低吟。

    一时,阮翛然心中温澜潮生。一瞬,又掀起惊涛骇浪再难平静。

    入宫以来的所有委屈,一发不可收拾。她呜咽出声,哭得撕心裂肺。颤抖着反握紧萧莫言的手,含糊不清哭道:“你,为何,不早……”

    阮翛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语不成句。

    萧莫言心疼不已,将她抱起拥在怀里。任由她哭泣发泄,直至渐渐情绪平稳。

    “殿下,何太医来了。”房门未关,秦荣偷瞄见太子抱着阮侧妃。

    萧莫言威严应了一声,放开阮翛然。又将幔帐放下,好让何太医为她诊脉。

    何太医搭脉后,询问道:“侧妃,可是时常有不思饮食,夜不能寐的症状?”

    阮翛然哭得筋疲力尽,有气无力回道:“是,常有。”

    “要紧吗?”萧莫言有些心急追问。

    何太医恭敬回道:“侧妃是由忧心过度,引发的肝气郁结。少思少忧,服用一段时日疏肝理气的汤药,自然能好。”

    萧莫言想起林千帆所说的离魂症,又道:“何太医,侧妃患有离魂症,可与此有关?”

    何太医思量片刻,回道:“回殿下,到也有可能会引发离魂症,更甚者失心疯也是有的。”

    萧莫言挥了挥手,忧心忡忡道:“开药吧!秦荣,你随何太医去拿药。”

    碧云哈欠连天从房内出来,看见秦荣与何太医从寝殿出来。登时睡意全无,急匆匆迎上前去问道:“秦公公,为何在此,阮侧妃呢?”

    秦荣嘘了一声,小声回道:“殿下,在里面呢。”

    碧云最怕太子来,忙捂住嘴点头示意。

    “你到房外侯着,殿下命我去太医院拿药。”秦荣嘱咐一句,陪着何太医离开了。

    碧云蹑手蹑脚到房门外,偷偷摸摸向内窥探。

    幔帐垂落着,只看清一男一女的两双鞋子躺地。

    幔帐内,二人正面而躺。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终是萧莫言忍不住,探出一只手。用小拇指勾住阮翛然的小拇指,柔声细语道:“本宫答应你,再不猜忌于你。”

    阮翛然一言不发,怔怔盯着交缠在一起的手指。

    萧莫言大胆抬起另一手,轻抚她柔滑的面颊,含情脉脉道:“可不可以,告诉本宫,你究竟在担忧什么,竟让你忧思成疾。”

    “我,我……”阮翛然不知如何解释,前世种种又怎能与他,说得清道得明。

    萧莫言灵光一现,自以为是问道: “莫非,你在担忧你父亲不成?”

    “嗯。”阮翛然顺势而道,低恩了一声。

    萧莫言宽解道:“你不必担忧,你父亲停职之事是陛下有意为之。毕竟,你父亲与许达通相识二十载。陛下借着沈如山之事,是在试探许达通,究竟有没有谋反之心。”

    阮翛然这才想起,她安排在许达通身边的眼线陶贵。

    她来京时,曾嘱咐陶贵若有异动,寄书信与林千帆。

    “殿下,许达通的贴身亲卫,有一个叫陶贵的。就是我家中管家的儿子,殿下应该记得他吧?我曾嘱咐陶贵,若是许达通有不臣之心,让他寄书信与林千帆……”

    “为何寄与林千帆,你与林千帆究竟在密谋什么?”

    事到如今,萧莫言悟了。阮翛然既然不是元德帝的人,身上为何有如此多不可告人之密。

    莫非,真正争储之人的林千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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