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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水彩小卡

    说到底,她也没有真要讨个回答的意思,下意识地问,下意识地听。

    有个结果,这道程序就该往下走了——回家。

    有前两次作铺垫,她并没多推脱,和周陌川一同上的车。车走一路停在A3栋楼下,他们一同上楼,在她家门口告别。

    她要进门,他却往电梯口走。

    “你还有事?”陶知韫停了推门的动作,问他。

    “还有一点工作上的事情。”周陌川收了手机。

    “那其实可以不用送我的,我打车回来就好。”她微微吐一口气,像是叹息。

    “不碍事,你喝了酒,送到家门口会安全一些。”

    “谢谢。”她郑重道谢,而又摆手道别,“路上小心。”

    “嗯,再见。”他也摆手,微微点头后才回过身去。

    门只开一道缝时看不出来,大敞时才发现差别。今天整个房子干净到不像话,玩具整整齐齐地摆在箱子里,垫子没有被推和拉的痕迹,茶杯没倒,水也没倒。

    进贼了。

    陶知韫小心翼翼地把门又拉开,手提了棒球杆蹑手蹑脚地往前走。

    “Surprise!”江芷和公主一起跳出来,在看到她手里拿的东西后一愣,“陶知韫!你就是这么欢迎我的!”

    她把棒球杆放回去,摸了摸耳垂掩盖心虚,“是你自己没给我发消息说回来的,我一回来家里东西摆的东西都不对了,我不怀疑是贼还能有什么。”

    “也行吧。”江芷挺好哄,被她说服后和她一起坐下了。

    今天公主没缠她,缠在真正的主子身边,又是转圈又是握手。狗没什么反应,但是人有。

    江芷闻了闻她身上的味道,问她:“喝酒了?”

    “吃饭的时候喝了一点。”

    “你可不是自己吃饭会上酒的人,于子慧酒精过敏,你和谁一起去的。”江大小姐福尔摩斯上身,看着她眼睛,继续问。

    “代课教练。”陶知韫抱着抱枕,补充:“也就是……你那个邻居。”

    江芷眼神亮了,“新欢啊?听你提起好几回了。”

    那凑上来的巴掌脸被陶知韫轻轻柔柔地推回去,“没有。还有,你少打趣我,感情这方面的事,没有光明正大地挑明说清楚,都不算数的。”

    说的还是秦越嘉。她和他拉拉扯扯这些年,哪次气氛不够?旁人不推?

    都不算数。

    她赌不起,也不想赌了。

    江芷看着过来的,怎么会不懂,那天晚上便指着秦越嘉骂了俩小时。她调侃的脸色瞬间收回,靠着她转移话题:“既然我回来了,那大餐什么时候请啊,你看中的那家叫什么名字?”

    “食野,不过今天吃过了。”

    “好啊陶知韫,你背着我偷食是吧?”她挠她咯吱窝,两人闹闹哄哄成一团。

    公主也凑个热闹,叫唤两声,跳到干妈怀里。

    “……”

    陶知韫喝了酒易困,闹不了几下就困了,洗漱完直接上床睡觉,留江芷与公主在外。江芷抱着狗看电视,在兴起之处还会自顾自讲解。

    忽而,听到门铃作响,心中警铃大作。

    今晚没点外卖,她家也少有人拜访,很难不警觉。

    透猫眼看过发现是对面那位邻居,半疑心地开了门,“有事?”

    周陌川手提了袋子,在看到来人不对时也点头,“你好。”

    其实两人也有过几面之缘,毕竟是邻居,但从没打过招呼。江芷再问了一声:“有事?”

    “我来送药。你朋友今晚喝的酒度数比较高,明早起来可能会头疼。”周陌川递袋子过去,“辛苦你转交,谢谢。”

    “你特意跑出去买的?”江芷问他。

    “回来的路上顺手。”他答得随意,在递交完药后就打算要走。

    “谢谢。”

    “不客气。”

    江芷拎了药关门,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她喊醒来,递过药与水。

    “干嘛呀。”陶知韫睡得迷迷糊糊,但喝醉酒后也少有什么脾气,只软了嗓子问她。

    “吃药,要不明天早上头疼,你不上班了?”江芷反问。

    “好吧。”她乖乖吞了药,想起一点问:“你家里不是没有醒酒的药了嘛?”

    “翻出来的。”

    困得要命的人倒头就睡,也没想这理由合不合理。

    ·

    江芷家里出了这档事,陶知韫放心不下,请假要回家。但还好新招的小店员到岗很快,行止那边不缺人手。

    她到家的时候,老太太刚回来,提了小篮子菜优哉游哉地哼着小曲。

    “外婆!”

    “哟,我们囡囡回来啦。”老太太高兴得菜都没管了,放了菜在地上,去拉她的手。

    “菜不要啦,就这么撂了。”陶知韫一只手牵了她,另一只去提菜。

    “这不是高兴嘛,你要回来怎么不早说,我今天买菜就多买些肉了。”

    “没事,待会儿咱们一起去。”

    外婆家这一片属于老城区,虽然不似新区那边设施新管理现代,但胜在每家都是独栋小院,关上门来就是自家天地。

    外婆爱养花,院里都是她捧在手心里的花宝贝,这个时节开得正盛。

    “怎么突然回来了,也没提前跟我说一声。”老太太进门先洗了手,“我待会儿啊,上去给你把房间打扫一下,换个被套,你提前说我昨天就去收拾你房间了。”

    “我自己去就行!”陶知韫话撂下就冲上了楼,全然没在外面摆的那副矜持架子。

    老人家爱干净,就算再怎么数落自己,整个房子也是整洁的。她房间东西照样摆着一直没动过,只被套要换新。

    她每个月都会回来一次,知道干净被套都在柜子里摞着,自顾自去拿。

    衣服牵扯,掉出来一张小卡片。

    不是多大的一张纸,巴掌大的纸面画了一串小橘子,橙色的水彩已随时间流逝而变淡。

    她愣了一瞬,把垫在衣服下面的铁盒子抽了回来,就随地坐下,摸了摸盒面。

    盒子不是她放的,但她认得。她从前喜欢把自己最满意的画收起来,端正放进盒子里,时不时拿出来自我欣赏一番,赞叹自己简直天生艺术家。

    但当初,盒子连画都被她丢掉了,“艺术家”的名号也丢了好久。

    她早都不是美术生了。

    “说了我来收拾嘛,你收拾完我还得帮你整理一遍……”外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在看到她抱着的东西后顿住。

    “你怎么还留着,我记得我丢了。”她声音还装得镇定,但微微蒙上水光的眼睛却出卖情感。

    “留个念想。”老人家弯弯腰,从她手里抽出那张橘子卡片,“你瞧这小橘子,画得多好。”

    “我早都不会画了。”她没有选择打开这个盒子,把它放在柜子最下面那格。

    “囡囡。”外婆摸了摸她的头,“外婆跟你说过,你当初可以选择走下去的,我们担得起。”

    ——“囡囡,我们担得起。”

    陶知韫听到这一句有点恍惚,大概想起,外婆上一次跟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很久之前的一个冬天。要认真去推断的话,大概是高二寒假集训前,她和外婆说想要放弃学画。

    彼时,她父母刚去世一个月。

    “为什么不可以?我文化成绩明明很好,不学画画了我照样可以上省内最好的大学。”陶知韫认真跟外婆解释,“我现在放弃了,会有一年半的时间来专攻文化课。分数还可以再提,甚至可以冲更好的学校。”

    “囡囡,我们担得起的。”老人家没有管分数、大学,或是其他。

    她知道她真正害怕的是什么。不是艺考失败,也不是没兴趣了这种一看就假的借口。

    是钱。

    父母恩爱,家里生意也很好,所以小姑娘这些年一直被捧着长大,没什么烦恼。

    但风雪来临,真正孱弱的人怎么撑得下去。

    她看着陶知韫这些天以来,没有掉过一滴泪。在深夜里,她自己都觉老年丧女的苦时,也没有听到过哭声。

    这样的一个孩子,怎么会把多年的爱好,说放就放了。

    “你就这样放弃了,要爸爸妈妈走得多不安心。”外婆摸着陶知韫的头,声音哽咽,“妈妈可是从你小学就带你去画画了。”

    小时候她只是爱涂爱画,但她妈妈瞧着她有天赋,替她去找了专门的老师,从基本功开始学。

    这些年来,学画花了不少钱,但有父母撑着天,她没放在心上过。

    父母走后,她需要成为一个大人,为自己也为外婆多想想。

    “你不要再说了,我已经做好决定了,集训我不去了。”陶知韫拂开外婆的手,拿了围巾后梗着气,“我去买酱油,还缺什么?”

    老人家劝不动她,叹了口气,“买箱牛奶,要老何关门了以后顺道带过来吧。”

    “好。”

    出了门以后眼泪才啪嗒啪嗒地掉,陶知韫一边摸着眼泪,一边摸着口袋里的纸。一小包纸巾全都用完,眼泪还是没忍住。

    她不敢在家里哭,怕触及外婆与妈妈的回忆,也不敢在外面哭得大声,怕邻居学了回去,七拐八拐还是说给外婆听。自己猫了个小角落,哭都哭不大声。

    “你哭都没声音啊?我们家小猫被逗了还会叫呢。”一个男声闯进来,她睁着朦胧的泪眼看清。

    是秦越嘉。

    他穿得厚实,一张眉清目秀的脸被衣服衬得只有巴掌大,手倒是暴露在空气中,捏了一整条面巾纸。

    “给你的。”纸就这么硬生生塞进怀里,谁知道他哪儿来的纸。

    其实这时候,他们还算不得很熟,就算同学已有一年半,相处也不多。位置总差得两三人,她美术生训练又多又爱和女生玩,和班里男生都说不上话。

    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招了他来的。

    “受了委屈吗?还是……怎么了?”秦越嘉问她,语气轻却很关切。

    “去买东西。”她没谈缘由。

    他看她一眼,点头,“那走吧。”

    真就这么稀里糊涂一起去了,后来她想想,可能是觉得拿了他一整条纸巾不好拒绝,就答应了。

    后来让杂货铺老板帮忙带的牛奶也不是老板带回来的,秦越嘉陪着她一起去,提了一整箱牛奶把她送回家。

    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她抱着牛奶,和他道谢。

    “没事,顺手的事。”少年手揣着兜,呼出的热气在灯下消弭。他等了一会儿,有所期待地问她:“你明天会跟他们一起去集训吗?”

    “不去了。”她屏了一口气,摇头,“我跟家里商量了一下,走文化,可能……以后也不会去了吧。”

    “那,我们明天见。”他的眼睛微微亮,和她摆了摆手。

    “明天见。”

    仿佛自那天起,他们之间的一切开始运转,生活开始重叠。她会在回家的路上听到他的名字,在食堂打饭时看到他招呼的手。

    他们是最亲密的朋友,亲密到很多人在提起一方时,便会想起另一个。

    学生时代的告白隐秘而特别,情话被他当作炫技的文章,他点着句子一次次夸她好,却没一次挑破。

    过去这么多年。

    ——“囡囡,你午饭想吃什么?”

    外婆的话把她从回忆里拉出来,老人关切地问她。

    陶知韫醒了过来,“我都行,家里有什么就做什么吧,好久没吃家常菜了。”

    “床铺你自己真能搞定?”

    “放心吧。”

    “那行,我待会儿再来看看。”老太太踱着步子慢慢走了,又留她一个人在房间。

    陶知韫撂了盒子在一边,把被套床单枕套样样换好。最后扫尾关柜门时,又看了那盒子一眼,最终还是开了。

    老旧的铁艺盒要开还要费一股劲,打开看,里面收了当初练习的各样画作,有素描,也有速写小画。她那时偏好水彩,除了应付考试练习的那些,画了很多水彩小卡。

    大多都有点印象,只除了一张。

    修长的手指,明晰的指骨,手里捏了瓶橘子汽水。

    只有手和汽水,再没有其他。看落笔时间,要早于她与秦越嘉相熟。

    不是秦越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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