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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私人恩怨

    “哪个青黄?”周陌川问她。

    “青翠的青,黄叶的黄,可不是青黄不接的意思。”陶知韫认真的解释,“古人写好景,说‘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可夏天的橙子没熟,是青黄色。”

    “很好听。”他微微点头。

    “我还以为你会评价过于简单。”在得到他的肯定后,陶知韫微微舒了口气。

    古蝉市夏天风都是轻柔的,橙香与薄荷混着热风,丝丝缕缕地飘进脑海里。

    “上午是不是有很多人和你说起苦夏?”周陌川问她。

    “你怎么知道的……”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啊,是味道。”

    场地占不久,很快就有下一波约场地的学员过来,她提了包和他一同往外走,在经过前台时又被前台妹妹问住。

    “你身上是哪一款香呀?”

    陶知韫平静回:“空满四季之曲苦夏。”

    微微抬头,看见旁边人嘴角的笑,莫名的气儿往上窜。

    都怪他们香太持久!要是传闻的“七步散”她才不会被人问一上午。

    “笑什么,我给空满当了一上午免费的宣传大使,你作为老板怎么能笑呢。”

    周陌川在听完她话后停步,看着她问:“那我得怎么赔罪。”

    真应上她话头该用“付报酬”这样的词汇,但他用“赔罪”,摆明了是看出她心里有点气儿了,虽然也就一点。

    主要还是对自己气的那一点。

    她藏情绪藏得一向都好,被人如此细致入微地挑出来,一下有些不适。

    果然上位者都是人精。

    “开个玩笑而已。”陶知韫不着痕迹地退回一步,继续往前走。

    “陶知韫。”他喊住她,语气半是揶揄,“都做宣传大使了,不收点报酬?”

    “什么报酬?”她还是转了身,问他。

    比起飞快地逃离,她还是选择了好奇心。

    “走吧。”他没正面回答,与她并排走。

    车从场馆往外开,开到铂金街。

    “来吃饭啊。”陶知韫了然地点点头,“好像的确到饭点了。”

    正应上她那句话,拐角的红绿灯又来了拨人往这条街走,乌泱泱一片人。

    “有想去的餐厅吗?”周陌川在下车前问她。

    “我都不太挑的。”她在说完这句时,抬头看了眼那家的招牌。

    和江芷聊天时提起的,新开的那家店。

    做的是古色古香的招牌,卖的是地道的本地菜。陶知韫和谁聊天时都说自己最不挑食,但人群里属她的嘴最刁。

    味重不食,味轻嫌淡,甜食尝两口就放,吃到七分饱后绝对不会再动筷。但她装得极好,人前各样都会吃一点,只是再压着也吃不多。

    “食野。”周陌川顺着她目光看到,念出名字,“想去这家?”

    “听说很火,但这个点人应该很多。”她也没说想或者不想,只客观回猜测。

    她一贯这样,很少直接说自己的需求或想法,要千回百转,靠人去推。

    “去试试。”

    他又没走在前面,只和她并排。

    门是做旧的木门,入门闻到了极淡的茶香。服务员在看到来人后上前招待,问要不要去照例的包厢。

    周陌川轻轻摆手,说今天不是赴约来的,只是来待客。

    于是陶知韫顺利地跟着上了楼,最后听到的是楼下有人问位子,服务员说今日号满,得改天了。

    “你来过这里?”

    “朋友开的,来过几次。”他扶着茶壶,慢慢给她舀上。

    茶水偏清,不似红绿茶一样泡出来颜色偏重,陶知韫尝了一口,才觉察出味道的不同。

    “橙子泡的,是特色吗?”她问他,没忍住再喝了一口。

    忘了嘴刁本人,对饮品兴趣大于吃食。

    “是特例,店内没卖这一款。”他轻轻放下茶壶,“喝得人不算多,所以只有我来的时候会泡上。”

    “其实很好喝。”陶知韫点评道。

    他看着她眼睛,“你很喜欢。”

    她点了点头。

    于是在上下一道菜时,周陌川与店员小声几句,那位店员后就带着便签纸,将纸恭恭敬敬放在陶知韫那侧。

    是张橙子茶的配方单子,详尽到放糖几克,煮水多久。

    “我以为最多会大方到让我下一次来时能点上这壶茶。”她有些惊讶,“没想过会连整个方子都送我。”

    “权当是今天宣传的报酬。”他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很大的事情。

    陶知韫默默把感叹伴着菜一起吞了下去,不多时眼睛往外看。

    食野二楼有两种,一种是单独往内的包厢,一种是靠窗的外间。他们来得迟,坐的是外间。

    能瞥到后花园种的枝繁叶茂的花与绿植,也能看到不远处的人群。

    忽然,一道男声又把她思绪拉了回来。

    “你今儿怎么来了。”

    话头没冲她,冲的是周陌川。他放了木筷抬头,说了声“待客”。

    来人是看着和他年纪差不多的青年才俊,刚送了一群人出去,穿一件闲散的灰色绸缎衬衫,领口纽扣解开两颗。

    ……看着又不是那么的正经。

    “齐豫。”男人朝她伸手,态度谦和有礼。

    “陶知韫。”她周到回礼。

    齐豫目光在他俩身上兜了两圈,然后非常识相地往后退,“我今天还有事,就不陪了,再见。”

    人走得很快,只不过走后没多久,店员送来一个小酒壶,外加两个矮墩墩的酒杯。

    “我们好像没点过酒。”陶知韫摆手。

    “老板送的,说是待客之道。”店员解释道。

    一个手掌高的小酒壶,摘了盖子,闻到青梅的香甜与淡淡的酒香。

    “其实没想到食野的老板是这个样子。”陶知韫从周陌川手中接过酒杯,看着他在倒完一杯后就放下,没给自己续上。

    “不正经?”

    “我可没有这样说。”她否认完慌忙去看四周,还怕人听了去给老板打报告。

    “这样的话当面说他,也不会介意的。”他看着人情绪终于被吊起的样子,笑了笑。

    平时躺得安安稳稳的情绪,少有这样的波折,陶知韫想借酒把情绪按回去,却在品时微微愣住。

    青梅的涩已经随着时间而消散,转而留下的只有发酵过后的香与甜。

    小叼嘴今天已被惊艳过一次,难得有第二轮。

    “酒的配方……也要?”周陌川右眉微挑,似是讶异。

    “没,惊讶而已。”她不好意思笑笑,“按时间来说这一壶至少有一年了,不会是今年的新酒,估计是有时间才会这样好喝。再说——”

    “再说什么?”

    “我怕再要一次,人家真会觉得我是对家派来讨配方搞商战的。”酒精怂恿,她话比平时放开些。

    “哪会弄得这么明目张胆。”他抬头看她,一刻后手上酒壶放下,给她续的是茶。

    陶知韫能喝但会上脸,一点点酒精就会让红晕泛起,像半醉。周陌川所有动作都展在眼前,清清楚楚。

    熨帖。她在心中念道。

    做事慢条斯理,她杯中稍有空便帮她续上茶水,在脸上红晕时放下酒壶。饮食不出声,皆点到为止。

    很明显是家中从小训练生出的好教养。

    当初和温莓无聊搜索时没见到一条有关家庭的消息,想必是家中保护得很好。

    对面,周陌川看着她脸微红,目光直直看着他,只不着痕迹地把目光移回来,落在酒壶边。

    手机开始一条一条往外蹦消息,想必是施哲安忙完了,开始急于求教她结果,看他有没有把他的好主顾给伺候好了。

    消息没回,来的就是电话。

    “喂。”第一句压的就是火气,周陌川找了安静的地方接,在二楼拐角,能看到她的位置。

    “怎么样怎么样?我的学员今天满意吗?她没回消息,我没敢打扰她。”

    ……所以你就敢来打扰我。

    “应该挺满意的,她玩的很开心。”

    还说了想换教练。

    “可是你怎么也没回消息,和纪循他们约饭去了?”

    “没。”

    “哈哈,那就是独守空房,要和小爷我吃饭吗?我们家小薯片刚被我送回家,我有时间咯~”

    “不约,挂了。”周陌川呵了口气,语气很平静地补充:“还有,没有在独守空房,我有约。”

    “?那是和谁?喂!喂?”施哲安没等到回答,电话挂了。

    最后那句话抛出去心情才好点,周陌川放了手机,坐回座位。

    换作平常,陶知韫绝对不会过问人的私事,可她刚把酒壶里最后一点青梅酒喝完,在一阵热风过后问他:“朋友吗?”

    “施哲安。”

    有人逾礼,有人趁人醉目不转睛。

    “他的猫猫病好了吗?”陶知韫没看他的眼睛,自然不管他的目光。

    “好了,带回家了。”

    “啊,那就好。”她点点头,反应慢半拍,“他打电话来就是为这个?”

    “不是,来问我有没有伺候好他的主顾。”他的声音也慢悠悠,“你怎么评价?”

    “很好。”陶知韫满意点评,然后碰了碰酒壶,“下一次你来行止,我也请你喝酒。”

    “青梅酒?”他饶有兴致。

    “桂花酒。”她的右手食指抵在唇前,“不过要背着我朋友,她酒精过敏,一定会嘴馋。”

    “好。”

    在离座时他替她提了包,左手半搭在空中,给她作撑。

    毕竟醉酒的人总会有踉跄。

    可她站得很稳,只在接过包时和他说“谢谢”。

    出门时竟撞见了施哲安,那人穿了一身运动服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在看到她旁边的周陌川时瞪大眼。

    大有“我的学员你竟然敢挖”的意思。

    “这么巧啊?”施哲安对陶知韫说。

    她点点头,“我们刚吃完。”

    而周陌川呢,只拍拍他肩,语重心长:“吃饭吃晚了对身体不好。”

    言下之意让他快走,别留。

    “……”施哲安那个脑子不转弯的把手搭在他肩上,只压低声音问:“你真要挖墙脚啊?”

    “我今天来是救场的,你最清楚。”他把施哲安的手按下去,“走了。”

    想来也是,周陌川那么个光风霁月的人,没理由挖人墙脚。

    施小爷把一切归咎于他俩顺道一起吃个饭,革命情谊。在走过两步后回头,“你上午跟我说的那个条件,成了。”

    周陌川背着摆了摆手。

    “老毛病,拽死了。”施哲安骂一句,安安心心去吃饭了。

    陶知韫等在原地,看着脚尖,将鞋子并在一起又分开。乍一听到施哲安那么嘹亮的一句“成了”,吓一跳要摔。

    右手被稳稳扶住,在扶稳后立刻被松开。

    “什么成了?”陶知韫下意识重复问,抬头看他。

    夜里的流光汇在她眼里,被盯着时叫人无法说谎,于是他诚实地答:

    “私人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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