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毒

    扶筝高烧不退,一行人不免在路上多耽误了几日,霍启派出去的暗线连续数日未传回扶筝的近况来,他便猜测是出了事,等他策马出来亲寻,逴正艰难的背着扶筝在泥坑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赶路。

    他取了油纸伞来将人罩住,不满的斥责道:“下了雨不知道找地方躲一躲吗?脑子进水了吧你!”

    逴呸呸两口吐掉口里的污水:“这雨来的突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王爷让咱们去哪里躲?别废话了,我主子起了高热连剂退烧药都寻不来,王爷既来了,不妨帮忙想想办法呗?”

    扶筝在他怀里软成了一汪春水,已然是烧的糊涂了,他将伞柄往逴手里一塞,解了自个的披风来将她整个人包裹住拦膝抱放上马,握紧了缰绳道:“都跟着我走。”

    因着霍启插手的缘故,这帮人的脚程倒是快了不少,当夜一行人便快马赶回了京师,逴的马早跑丢了,看着霍启带人消失在雨中,只得从他带的随行手里抢了匹马追赶上去,好在没耽误正事。

    “帮她换身轻便的衣裳,头发擦干了,”霍启将人安排在自个儿小院内,一边拧身上的雨水一边吩咐那婢子,逴大步冲了进来,还未及站稳又被人大力扯了出去:“外边说话。”

    霍启双眼被那雨水浇的通红,他抬手抹去脸上水渍,不忘嘱咐人道:“去请个太医来,就说本王受了风寒。”

    “等等,劳烦请柳眸柳太医来,”逴出声提醒,霍启瞥了他一眼,那一瞬的神色说不出的古怪,可最终也没反驳,只说:“照办,麻利点。”

    “王爷将我主子留在府里,皇帝那边打算如何交代呢?”

    霍启抬手召来一名心腹:“去给皇帝递个信,承王的人倒是长的颇合本王胃口,本王留她在府里调教几日,过后亲自送她入宫。”

    府中的管事贴心的煮好了姜茶送上来,可谁也没那个心思去喝,霍启从那鹿皮靴里倒出了半靴的脏水,只得先去换了身衣裳来。

    柳眸本都要睡下了,被人提溜着领子又拽了起来原带着极大的火气,在门外瞧见逴脾气便散了一大半:“到底怎么回事?”

    “先救人,”逴半分废话也无,帮他提着医箱往里走,柳眸在她额上探了一把,又去观她的脉象眼角:“这都烧了几日了?你存心要她命吗?”

    “老子舍了自己的命也不舍得要她的命,你先开药成不成?”

    开方、抓药、熬药,整个过程一群人忙忙碌碌的大气都不敢出,趁着旁人喂药的间隙,逴悄悄将柳太医拉到一旁:“那蛊夺了她的四感,我主子让我给您老带句话,她要她的眼能看耳能听。”

    “她的眼睛?”柳眸不再多话了,只摆手道:“治不了,你另请高明吧。”

    “我主子既让我找你,那你一定有办法,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别藏着掖着。”

    “办法?”柳眸无奈点头:“是,有办法,是药三分毒,我是能暂时医好她的视觉听觉,可那药理本就同那蛊犯冲,只会加剧她心脉衰竭的速度,你嫌她命太长了是吧!”

    “吵什么?”霍启瞧那药喂不进去本就心乱如麻的,听两人在那嘀咕更是心烦意乱:“什么话非得背着人说。”

    柳眸上前告了一礼:“风寒之症可大可小,殿下偶感风寒,未免陛下忧心,请殿下准臣留下侍奉至您风寒痊愈为止。”

    扶筝没醒,霍启原就不打算放他走的,他招手道:“去给柳太医告个假,本王什么时候病愈,他什么时间离府。”

    “霆哥。”

    “你叫谁?”霍启眉头紧缩,下意识的回头,继而将那装药的小玉碗往托盘上一撂,吓得端托盘的小丫头大气都不敢出。

    “让你的霆哥哥来照应你吧,”霍启这一趟折腾的骨头直散架,听了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起身往外走,及至屏风处又转身退了回来,重新拾起了药碗:“筝姐姐,你霆哥哥暂时应该回不来,你启弟弟我亲自喂你,啊,张嘴。”

    他这话本就带着三分酸意,旁人听来更是又酸又别扭,逴等人咬牙退了下去,室内二人倒是难得片刻清净。扶筝身上还是烫的厉害,霍启让人端了冰水来浸湿了帕子给她降温,如此往来几遭,真是困得人打个哈欠都能睡着。

    霍启这般照应了五六日,这天实在撑不住了,让人自在屏风后摆了张矮榻用来歇眠。扶筝则是被渴醒的,只这种看不见也听不见的滋味太折磨人了,她躺了这么些天只觉骨头都是硬的,摸索着起身倒水,岂料刚一动弹便踢倒了不远处的翡翠炕屏,不远处的霍启应声而醒。

    “姐姐醒了,”霍启又惊又喜:“快别动,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别伤了姐姐。”

    只他刚说完这话,扶筝便触碰到那碎掉的翡翠碎片,四感尽失的人触觉会格外敏感,她吃痛收手,霍启这才发觉她的不对劲来,他试探性道:“姐姐?”

    半分回应也无,他不死心的伸手在人眼前晃了晃。可巧逴进来送药,瞧见他的举动也只是毫无波澜道:“别白费力气了,她看不见,也听不见。”

    霍启揪着他的衣领将人提溜过来:“她的眼睛怎么回事?你就是这么照顾人的?”

    滚烫的药汤溅了两人满身,可谁也不觉疼,逴抹去手上的药汁,半分心虚也无的同他对视:“她眼睛怎么回事你应该去问你老子啊,你问问你老子让人给她种了什么蛊?问问她四感皆失是什么滋味?再去问问她还有几日可活?”

    逴一把将人推开,小心的将扶筝抱起来给她喂水,不忘回头道:“你那皇帝老子把她害成这副鬼样你又装这么一出深情款款给谁看呢?你现在弄来解药给她续命老子立马给你磕头赔罪,你要是弄不来就别他娘的在这碍眼。”

    她的眼睛看不见?皇帝给她种蛊了?她还能活多久?霍启毫无头绪,一时竟不知应该先解决哪一个,逴说的每一个字都足以在他心里惊起波澜,他顶着风雪往外走,几乎是片刻不停的直奔内宫,皇帝正枕在薄姬的膝上歇眠,是以不曾注意到他狼戾般的眼神,薄姬眉头一皱给他使了个眼色,霍启方觉不妥,收了满身的戾气转身去了门外。

    “去哪啊?”她一动,永治帝便跟着醒了,薄姬安抚般哄道:“陛下且歇一会儿,臣妾让小厨房炖了安神汤,未免那帮懒骨头马虎,还是亲自去瞧一眼。”

    “还是你贴心,”永治帝重新躺了回去:“有你在身边陪着,朕时常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就像承徽还在的时候……”

    他突然就止住了话头,薄姬只得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妾身出身寒微,不敢同先皇后相较,陛下同先皇后少年夫妻,自是惹人艳羡。”

    惹人艳羡吗?谁又能明白高处不胜寒,永治帝叹了口气想,承徽的性情和模样,当真是极合自己心意的,倘若她不是萧承昭的妹妹,不是岭南的郡主……罢了罢了,年纪越大,倒愈发计较从前的事了。

    薄姬点了香,瞧着他重新睡下,颇有些嫌恶的将自己的衣袖从他手里扯了出来,去内殿换了衣裳不忘嘱咐身边人:“陛下这一觉起码得歇上两个时辰,香炉时常照应着,可别让熄了,陛下爱闻那个味。”

    她这才不紧不慢的去外殿面见霍启,他站了多时,衣上已然沾满了细雪:“哟,听闻小王爷偶感风寒身体抱恙,怎么这就大好了?看来咱们柳太医医术精湛,真真是名不虚传啊。”

    霍启不理会她话里的讥讽:“陛下醒了吗?本王有要事面见陛下,烦请娘娘行个方便。”

    “看来王爷是有事相求了?只王爷这副气势汹汹的样子,知道的是去求人,不知道的当您去吃人呢,”薄姬缓缓踱步道:“我不管王爷为何而来,您现下还‘病着’呢,别来深宫里现眼落人话柄,本宫今日从未见过王爷,请回吧。”

    他还要开口,薄姬则直接打断了他:“王爷不为自己着想也请为旁人行个方便吧,您恩宠无边私闯内宫都无人敢管,扶筝呢?她可还经得起陛下半点猜忌?”

    “你跟筝姐姐……你们?”霍启脑子里一条线突然就清晰了起来,柳眸、薄姬、逴、扶筝,他们……

    薄姬不等他考虑个清楚明白,只道:“蛊毒又发作了吧,既有柳太医照应着,殿下且放宽心吧,反正眼下也没旁的法子。”

    “你们都知道,就我被蒙在鼓里,”霍启喃喃道:“那蛊可有法子根治?”

    话一出口便觉愚蠢,若真有根治的法子,扶筝又岂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薄姬也不多话:“这蛊毒自南疆而来,自然也只有南疆人能解,只南疆部族前两年几乎被陛下屠尽,或许是命数本该如此。”

    本该如此吗?可他偏不信命。他用尽毕生的心力才走到扶筝身边,绝不允许任何人夺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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