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禁

    霍启一身白衣高居上首,余下诸人大气都不敢出,躬身听命。他这才不急不徐开了口:“就一件事,找南疆人,要快。”

    这蛊既是皇帝让南疆人种下的,那这下蛊之人定然有法子可解,他将这些南疆人都找出来,还就不信找不到一个能解毒的。吩咐完这些,才想起自己有两日未去瞧扶筝了。

    逴不知在扶筝手上写些什么,又好似在同柳眸争执,原本吵吵嚷嚷的,在瞧见他的时候不知为何同时噤了声。霍启缓步上前:“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吗?柳太医、薄娘娘,本王竟是从未想过姐姐能和这些人扯上干系,姐姐下的这道网里究竟还有多少条鱼没有浮出水面?姐姐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姐姐这么轻易就领命回宫,又是为了什么?”

    一个又聋又瞎的人自是给不了他任何反应,这话本也不是说给扶筝听的。果然,逴情绪激动道:“你想做什么?拿着咱们这些人当你在皇帝面前邀宠的垫脚石吗?”

    “我若是当真存了坏心,又何必费心相救,”霍启叹了口气:“姐姐想做什么,依着她的意思来。”

    “老臣就直说了,”柳眸拱手道:“姑娘让老臣医好她的视觉和听觉,法子自然是有的,只那药性同她体内蛊毒犯冲,恐会加剧她心脉衰竭的速度。”

    霍启无声攥紧了手指:“若是用药,她还有多长时间?”

    “怕是活不过明年开春。”

    霍启上前两步,在她面前半蹲下来,在她摊平的手掌上写字。可终究还是拗不过她,霍启只得妥协,眼神落寞道:“依着姐姐的意思办吧,解药我会尽力去寻,有劳柳太医费心照料了。”

    他们都在抢时间,一个为了让自己在油尽灯枯之前看到尘埃落定,一个则绞尽脑汁帮她延魂续命。

    柳眸开了两副药,口服加外敷,扶筝时常被那痛感折腾的数个时辰难得安稳,当然,更多的时候则是倚在美人榻上,望着窗外发呆。这个发呆自然是霍启臆想出来的,那双眼睛被纱布包裹的严严实实,从他这个角度望过去,只能看到挺俏的鼻梁和鸽子蛋般的下巴,唇瓣苍白无甚血色,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再往下,脖颈处淡青的血管隐约可见。

    霍启鬼使神差似的,在尚未反应过来时,手指已不觉触碰到眼前人的下巴,缓缓抚上她的唇瓣,这种亵玩的姿态不免让扶筝眉头轻皱:“把你的手拿开!”

    带着寒意的声音让霍启如梦初醒般收回了手,可是继而又更强势的压制上来:“他可以?我不行?”

    双手皆被人轻而易举的钳制,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太被动了,她听不到他说什么,只能感觉到愈渐压低的身躯,扶筝又羞又怒:“从我身上滚下去!”

    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霍启好似彻底清醒,他颓丧的收回了手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呼邪边境,扶筝刚走的时候霍霆着实消沉了几日,众人觉得霍霆要挺不过来时,他逼着自己从密闭的空间中走了出来,好似没事人一般带着众人议事、调整部署,带着这些人连打了数场胜仗将呼邪人逼退至朵儿畔,正当众人要松下一口气时,霍霆毫无征兆的病倒了。

    这病来势汹汹却又不给人反应的机会,乔韫舟只知道这人前一刻还在沙盘前指点演示下一步的战略部署,下一瞬就忽发急病倒地不起,十来个军医都没诊断出个所以然来,对呼邪的作战计划只得被暂时搁置,这些人轮番在床前守夜,直到那人模糊不清的呓语‘筝儿’,乔韫舟才明白,有些人心里啊,从来没放下过。

    看似薄情的人实则比谁都深情,心里被人搅弄个稀巴烂,那个位置,始终都填不满。

    “霍霆病了?”霍启收到消息已然是半月之后了,他流露出些许玩味的表情:“严重吗?”

    “咱们的人近不了身,不过对东烈的用兵计划均被搁置了,霍霆的嫡系轮流在榻前侍奉,想来应当病得不轻。”

    “年纪轻轻的饱受病痛折磨多难受啊,罢了,本王向来慈悲心肠,索性帮他一把,”他丝毫不掩饰脸上的愉悦,嘱咐人附耳过来,低声道:“再帮我办一件事,往死了办。”

    那人领命告退,霍启放松的倚在身后的太师椅上,抬手遮眼挡住门外照进来的光线。自从上次鬼使神差的被扶筝赶出来,他已然有半个月没去探望她了,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他竭力控制自己不去想她,刻意避开同她碰面,可是一闭上眼,脑海里还是她。罢了,今日是她拆纱布的日子,不论怎么说,总得去看看。

    逴半蹲在她身前,还要在她手上写字,扶筝收手道:“你说,我听得到。”

    “耳朵能听得到,想必眼睛也没什么大问题,”逴放缓了声调:“主子,不管待会儿拆了纱布咱们能不能看到,咱们不兴哭的啊。”

    “你当我三岁,边去。”

    逴乖顺的躲到一边,甚至比她本人还要紧张。柳眸净了手帮她拆纱布,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神医圣手居然也会手抖,一层、两层,直至纱布坠地,扶筝缓缓睁眼,初时面对微弱的光线还颇有些不适应,逴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怎么样?能看到吗?这是几?”

    “光线太亮了,酸。”

    柳眸松了口气:“你久不见光,有这反应也正常,过上一时半刻,习惯了就好了。那药也不必每日喝了,每过一旬喝上那么一剂,只这药同你体内蛊毒相冲,不用我多说了吧?”

    “劳烦柳叔这些时日照应了,”扶筝道了谢,霍启适时进来,将不知从哪扯来的一束鸢尾递给扶筝:“特意给姐姐寻的,姐姐瞧瞧喜欢吗?”

    余人瞧见他进来便自觉退下了,因着他前些时日放肆的缘故,二人此时独处颇有些生硬,还是霍启率先打破了寂静:“蛊毒的事我已经听说了,这万物相生相克,总有解毒的法子,姐姐不必太过担忧。”

    “生死有命,不过还是多谢了,”扶筝错开了话头:“这些时日叨扰了,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法子把我留在府里的,不过我回京日久,也该去会会皇帝了。”

    “啧,姐姐这病稍有好转便忙着跟我撇清关系,当真无情的紧啊。”他故作可怜:“想当初我冒雨救姐姐回来,人困马乏的,可真是辛苦呢。”

    “多谢……”扶筝话未说完便被人拿手堵住了唇齿:“单说谢谢多没诚意啊,我想讨点实在的。”

    扶筝瞥向他的手,他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似乎不妥,这才收了手道:“姐姐不是好奇我拿什么法子把你留在府里的吗?我跟皇帝说,霍霆的东西,我都喜欢,包括姐姐。”

    “你……”

    “逗你玩的,”扶筝深呼一口气,又听他紧接道:“不过喜欢姐姐是真的。”

    她耽搁的时日不少了,现下免不得先去面见皇帝,她要换衣,霍启这回倒是颇有眼色的去门外乖乖候着,只是等她要进宫时,又巴巴的跟上来要与她同行,扶筝拗不过他,只能由他,只是皇帝看到这一行人同来不免多问了几句。

    霍启随口敷衍,永治帝又去问扶筝,因何耽搁了这么些时日?霍启好整以暇的望着她,打算看她准备怎么圆过去,扶筝白眼一番,不假思索道:“臣和霍霆好歹也算是名义上的姘头,多留几日好生告个别,不过分吧?”

    永治帝不妨被入口的茶水呛了一口,霍启掩着嘴角想笑不敢笑。

    好在永治帝十分自然的略过这茬不提,只提到了东烈战事不顺一事,琢磨道:“朕打算从岭南调兵出征东烈,你觉得如何?”

    “陛下已经打定主意了,又何必多此一问?”扶筝直言不讳:“岭南同东烈相距甚远,出兵远征人困马乏水土不服是常有之事,陛下不会想不到,您这两败俱伤的主意怕是在心里琢磨了千百遍了,又何必来征询臣的意思?”

    既然都已经摆到明面上来了,永治帝多余同她绕弯子:“岭南都是你的旧部,那就劳你修书一封,遣岭南部众出征东烈吧。”

    扶筝忽而笑了:“臣若是不呢?且不说岭南驻军是否会听我调遣,就算他们为我所用,我有为何要下这道于我百无一利的指令?鸟尽弓藏的道理陛下比我更清楚,岭南若真跟东烈拼个两败俱伤,臣还有留下的价值吗?”

    永治帝攥紧了她的咽喉,居高临下道:“你不怕朕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扶筝脸色涨红,艰难的往外吐字:“陛下舍不得呢。您这么大费周章的把我弄回来,可不是为了让我死的。臣活着,霍霆在呼邪绝不会妄动,臣若是有个什么意外,那可就说不准了。陛下让我回来,存的不是这个心思?”

    永治帝被她戳中了心事,虽然生气可却也无可奈何。最后悻悻的收回了手掌,霍启提着的一口气也终于咽回了肚子里。他颓丧的摆手道:“带她下去,即日起,扶筝由暗转明,官复原职,都给我好生照料着。”

    自有内监拿着赤金打造的锁链上前,低声道了句得罪。扶筝虽不意外,但还是难得的冲永治帝翻了个白眼:“陛下这就多此一举了,我都落到这副境地了,您还担心我跑了不成?”

    内监为难的在二人之间徘徊,永治帝轻嗤了声:“锁上!扶大人的本事大家都清楚,别给她施展神通的机会!”

    永治帝特意在眼皮子底下寻了间偏殿供她居住,也便于随时监管。好在锁链够长,最起码在室内行走是绰绰有余的,室外,整队的金甲兵严阵以待,当真是把她当囚犯看押了。

    赤金打造的锁链缠绕在她手腕上,映衬的手腕内侧的皮肤更加白皙,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霍启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只觉心酸,如果早知是这个结果,她还会乖乖的领命回宫吗?

    扶筝却没那些个伤春悲秋的心思,借着他来送自己的机会,调皮的冲他眨了眨眼,霍启不以为意的上前几步,外面那些金甲兵看来只是扶筝帮霍启整理衣襟,而后,霍启看到扶筝借着他身躯掩映,光明正大的将什么东西塞入了自己衣襟。

    感受到胸膛上的硬物,他含笑挑眉又凑近些许,几乎要贴上她耳尖,乍一看像一对佳偶说悄悄话,他问:“这么确信我会帮你?”

    扶筝反问:“不会吗?”

    “最好别是让我牵线搭桥帮你和霍霆调情,不然我就是烧了毁了也不给他,”他在这待得够久了,那些个金甲兵已然朝这边不住侧目,他戏谑的吹了声口哨:“走了,有机会再来看你。”

    守门的金甲兵本要搜身的,又被为首那人劈头盖脸的骂了回去,眼下太子被废,献王不得圣心,眼前这位倒是简在帝心,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事,他是脑袋进水了才会这么不分轻重的得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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