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亲

    三千青丝被灵巧的手指高高挽起,十二支精致的步摇在烛光的映衬下琉璃生辉,眉目如画,眸中则是写不完的江南风景,红唇的颜色和那火红的嫁衣交相辉映,脸上还未褪去那分稚气和青涩。

    “行了,我看了都要动心了,”薄姬打发一干人等出去,将一柄短刀塞进她袖中:“咱们的人会在璋凌渡动手,扶大人,功夫没落下吧?”

    “跑了,以后就只能隐姓埋名躲躲藏藏了。”

    “不跑你都要被人送去和亲了!”

    不必旁人多说,她心里分得清轻重,只是直到最后一刻,霍霆心里恐怕都是恨着自己的。算了,长痛不如短痛,就当彼此从未有过纠葛。

    门扉被人叩响,薄姬起身去开门,曹念澄一身吉服拱手施礼道:“末将奉命,送大人出京。”

    曹念澄已然被调任回京,眼下就在覃德礼手底下任副将,也是此次的送亲使,这个送亲使的人选,永治帝本意是想让霍霆来担任的,不过他府中替他告病推脱,永治帝倒是不好再强求,恰逢曹念澄适时站了出来,永治帝眉峰一转,这人选便这么敲定了。

    曹念澄看了看薄姬,又去瞧扶筝,明显的欲言又止,扶筝催促道:“有话直说。”

    “大人对末将有提携照应之情,您如有所命,开声尊口便是。”

    “用不着给我戴高帽,能调任禁军,那是你自己的本事。”

    曹念澄笑了笑:“回护之情,永不敢忘,有用得着的地方,您开口便是。”

    门外又有人送酒进来,扶筝迟迟不愿动手,那小太监忐忑道:“这也是陛下的意思,大人,莫让小的为难。”

    罢了,都到了这境地,还能更糟糕吗?扶筝端起那酒盏一饮而尽,薄姬帮她盖好红盖头送她出门。

    “出京了?”季澜随口发问。

    “算算时辰这会儿应当刚出京城,”乔韫舟犹豫道:“要不要跟殿下说一声?”

    不及人应答,他已然推开了书房的门:“殿下?我去,人呢?”

    两人大眼瞪小眼,乔韫舟一拍脑门:“坏菜了,赶紧追吧。”

    和亲的队伍夜间在一处荒郊落脚,那副使很疑惑,好好的驿站不住,非选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他道:“陛下特意叮嘱过要将人看好了,大人这……”

    曹念澄不理会他,径自端了一盘新鲜的水果给扶筝送过去,并着意将削皮刀放在显眼的位置,阖上了轿帘将众人叫到篝火连开了数十坛烈酒:“今日大家都辛苦了,放开了喝。”

    众人这便乐了,只那副使站出来呵斥:“都别起劲,真出了差错我看你们谁能担待得起!”

    众人闷着头不敢妄动,曹念澄睥睨他道:“你是送亲使?现下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自然是大人说了算。”那副使心虚道。

    “那我让你喝酒你喝不喝?”曹念澄冷脸道:“我也不难为你,喝上一壶赔罪,够厚道了吧?”

    这人愣了愣,颈着脖子一口闷了,曹念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对嘛,大家敞开了喝,真出了事有我顶着,怪罪不到你们头上。”

    众人这才卸下了防备,闹到了子夜时分一个个喝的东倒西歪的,曹念澄看到有黑影朝那轿子移动只闭眼假寐权当不知,扶筝也感知到了来人,因着不知敌友本想抽刀以作防范,可自己居然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了。

    白日里那盅酒……

    她暗道糟糕,来人已轻快的掀了她的盖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熟悉的眉眼,那少年攥着她的手臂:“筝姐姐,跟我走。”

    扶筝半点反应都无,那少年这才觉察到了不对,扶筝出声解释:“我动不了。”

    那少年看了看四周,再耽搁下去怕是要出麻烦,他在她跟前半蹲:“我背你走。”

    轿帘再一次被人掀开,这一次是霍霆明显带着愠色的脸,他居高临下的将两人看在眼里,这二人一蹲一坐,那蒙面少年手里还攥着她的盖头,这姿态怎么看怎么不正经。他挖苦道:“看来孤来的不巧了。”

    眼底情绪翻涌,他来了,他真的来了,扶筝说不上是喜是悲,最后空余一声哽咽:“殿下不该来的。”

    她的意思霍霆身份特殊,于公于私都不该来沾染这等麻烦,可这话听在霍霆耳中就完全变了味,尤其是两人之间还隔着一个尤为碍眼的人的情况下,他厉声道:“孤确实不该来,打扰你们双宿双飞了还是阻碍你去呼邪另谋高枝了?也是孤庸人自扰,咱们扶大人手腕非常,哪里轮得找孤来为你出头呢?”

    “不许你侮辱筝姐姐!”

    “滚一边去,你和她的事我待会儿再跟你清算,”霍霆同他本就没打过几次照面,还是远远瞧两眼那种,此刻他又罩着面,是以霍霆对他的印象也就是觉得面熟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逼仄的轿内容不下三个人,霍霆冷声道:“趁着孤这会儿心情不算太差,滚!”

    “筝姐姐我背你走,”霍启刚触及她的手腕,便听人失控道:“把你的爪子拿开。”

    这两人剑拔弩张,扶筝却始终不动如山,霍霆终于注意到她的不对劲了,他探出两指在她额头上试了把温度,不确定道:“老王八蛋给你下药了?”

    “你要是来找茬的,咱们换个时间换个地方,小爷我随时奉陪,现在我要带筝姐姐走,你让开!”

    “跟你走?然后躲躲藏藏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连人都不敢见还要随时担心皇帝追究怪罪吗?”霍霆轻蔑道:“小子,不该揽的活别揽,把人放下麻溜的滚。”

    “我是做不了什么,我没本事只能带着她出去躲躲藏藏,那你又有什么本事带她走,就凭你那张只会找茬的嘴吗?”

    “就凭我能让她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霍霆向她伸出一只手:“你是个聪明人,分得清是非轻重,别在这时候犯糊涂,跟我走,天塌下来我替你顶着,用不着你东躲西藏隐姓埋名。”

    霍启忽而泄了气,就凭那一句用不着东躲西藏,这承诺,是他给不了的。他能做的只是将扶筝带出去不至远嫁呼邪,可以后如何,他根本就把控不住。

    扶筝眼眶湿润,她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给霍霆添麻烦,可还是忍不住贪恋:“皇帝追究下来……”

    “我还没死呢?有我在你怕什么?”霍霆简直不能理解:“小脑袋瓜你整日装那么多东西你就不累吗?”

    这边的动静终于惊醒了不远处喝的醉醺醺的一干人等,原只是一个人打盹来瞧瞧怎么回事,可渐渐的大家都围了上来,曹念澄想装睡也装不了了,他实在难以理解,要走就干脆一点,这怎么叙起旧来还没完了呢?

    机会给过了,你没把握住啊。

    霍霆自然也注意到了轿外的动静,他睨向霍启:“孤就让你看看你差在了哪。”

    他躬身上前将扶筝拦膝抱起,竟就这么毫不避讳的现于人前,一群人结结巴巴,这下连曹念澄都不敢多话了,霍霆将人扫视一圈居高临下道:“回去告诉皇帝,人,我要了。孤王,主战。”

    他就这么目不斜视的抱着扶筝驾马回京,季澜两人找不到他正着急呢,便见他风风火火的抱了人回来,一时情急险些把舌头咬了:“殿下你就这么把人带回来,陛下那边怎么说?朝臣那边如何议论?呼邪那边又怎么交代啊?”

    “老王八蛋不就是看孤敢不敢截吗?孤王索性就如了他的意,呼邪那边打的就是跟你撕破脸皮的主意,真以为送个人出去就万事大吉了!”

    霍霆着人给她灌了解药,只那药效总要过上一会儿才能发作,他看了看人的大红喜服,又想起那被人攥在手里的盖头,娘的,去的晚了连个盖头都揭不着,这身衣服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他招来身边的丫头:“把她那身衣服给孤换了,难看死了。”

    这一夜来回的折腾大家都没怎么休息,第二日早朝霍霆截人的事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有弹劾他不知轻重肆意妄为的;有忧心呼邪之事如何和解的?还有指责他德不配位的,就差把废太子三字刻在脑门上了。

    还有之前那些个主战派,合着差点把自己女儿送出去的时候一个个血不流干死不休战喊的慷慨激昂,一旦这事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就跟缩头乌龟似的把脑袋缩在龟壳里一个个只想给呼邪当孙子,这脸色变的比婊|子脱衣服还快。

    霍霆让人将密报呈了上去,永治帝看罢着人将折子给众臣传阅,霍霆不紧不慢道:“据探子所言,呼邪抽调了举国一半的军备粮草,往前线增兵三倍不止,这架势你告诉孤他要跟你和解!”

    有人大着胆子道:“好歹送人前去和亲也是给咱们自己争取时间,呼邪人总不至于在这个时候翻脸吧?”

    “你知道拖延时间你当呼邪人都是傻子吗?你当呼邪人为何突然跟你和解,那是因为呼邪连日暴雨道路泥泞重兵难行,等他们把一排排重兵甲摆在边境线上的时候,你还指望他们能跟你和解吗?”霍霆神色凝重道:“臣主张即刻出兵,打呼邪一个措手不及。”

    “此举不妥,呼邪尚未有所作为,贸然出兵有失我大国风范,臣还是主张和亲探探呼邪虚实再说。”

    “宋大人!”霍霆厉声质问:“如果今天送去和亲的是贵府千金,你还能在这站着说话不腰疼吗?”

    那位姓宋的御史被他说的心虚,低声呢喃道:“左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孤女,爹娘都死绝了又没个人给她撑腰,送去和亲又如何。”

    “就因为她无所倚仗就该任你们欺凌吗?孤给她撑腰,如何?”

    从截亲到现在朝堂上公然为她出头,这关系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脑子门清的这时候都适时闭嘴不再多言,犯糊涂的也都被霍霆数落的再不敢开口,他再次提议道:“臣主张西北守备军即刻出兵,先打呼邪一个措手不及杀杀他的威风,朝廷即刻派遣援军加急增援,先把呼邪打服了,也让四境看看我朝国威。”

    “说的轻巧,那烟瘴之地,没等和呼邪交上手呢先被那瘴气毒死一半。”

    “又不是没打过,真要能占得着便宜用得着这么节节败退吗?”

    “说得对,真打起来谁去领兵?”

    众人不住的嘀咕,霍霆适时站了出来:“臣愿亲自领兵,征讨呼邪!”

    永治帝十指紧握,不枉自己费了那么多的工夫,目的终于达到了,只嘴上仍旧道:“容朕思量一番,太子肆意妄为贸然抢亲破坏两国邦交,着闭府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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