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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边探查

    “你说刚刚那女子是你姐姐?”

    “没错!”景荣站在一几尺粗的老树之后,正飞速剥下那一身累赘的盔甲,那是玄启打晕了城门两个看守才弄来的。

    从小腿开始,裹至全身的一圈圈玄铁,此时也叮叮当当碰撞出声响,然而她却充耳不闻,虽然手中动作飞快,但脑海里仍然只有刚刚偷听到的那一段对话。

    雨烟为何又回到了大皇子身边,她不应该是去西边找龙图腾了吗?

    她为何会蠢到提出这样的联盟计划?一个婴童,能不能长大成人都是个问题,又怎么能够指望西南王那样的人真能守信,十几年后去立什么太子?

    所以……所以雨烟并不是真心为大皇子谋划……那她究竟想从大皇子身上得到什么?

    她的目标,应当是龙图腾底下的那一堆宝藏才对……为何会调转方向回到大皇子身边?

    难不成,她已经发现了龙图腾的秘密……所以,才会回头另觅出路?

    “绿丫头,别想了……这天寒地冻的,快披上棉衣和大氅。”玄启背对着她,开口提醒道。

    “是,”景荣回过神来,这么短的时间内,那双纤手已经被冻得通红,甚至有几分哆嗦才能系上腰带,她喃喃道,“确实不能再多想了。”

    “老僧记下了刚刚那车马方向,你若真的有如此多疑问,不如我们亲自去问问她吧。”

    玄启并不知道真言引一事,但也说得云淡风轻,只是因为他自信武功卓绝,问一个小姑娘话而已,有什么问不出来的?

    若时间来得及,景荣倒也真想去见一见自己这姐姐,问一问自家这姐姐,到底安的什么坏心思?

    但是现在,不行。

    她十分果决地开口:“玄启,我们还有其它事情要做。”

    “何事?”

    “去看看那座桥,”景荣系好深灰白色大氅上的最后一丝锁结后,从那树后钻了出来,她目光灼灼,“我们要在成哥哥到达之前,修好,或者再寻一条路出来。”

    “这……”玄启知道她并非一般凡俗女子,但竟也不会料到她会有如此雄心大志,且不说时间够不够的问题,就他们二人,“如何修?”

    她也并非毫无办法,刚刚在整理衣服时,突然一个灵光乍现,让她想到了一个妙招。

    景荣指了指盘在身上的那一圈圈累赘,正是那束缚了她许久的天山玄铁:“我们去试试这个。”

    那玄铁锁链最大的优势就是细巧轻薄,不论是裹在景荣身上一层又一层,还是被她捧着,只增加行动麻烦,但并不太重。他们沿途问了几家铁匠,都说烈火卒烧也无法融开,既然如此无坚不摧,又轻巧,岂不正好是搭桥的利器?

    那悬崖并不长,估摸着不到百米。只要两人能够想出办法,将锁链的另一头固定在另一边,以玉成的轻功,脚下有着力之物,飞过悬崖实在简单得很。

    听她说完,玄启沉默良久,随后才淡淡道:“你只想救玉成,未想过其他人生死,是吗?”

    或许是这雪天野外实在太冷,或许是她心内焦急不愿意继续等在这儿浪费时间,景荣仰着头、有几分直接地回道:“其他人的生死,与我有什么关系?”

    玄启脸上,显然现出了几分复杂神色。

    此时两人仍站在那老树树荫下,这儿远离城门,百米之内荒无人烟,连落雪都寂静无声,只有两个人相对无言的沉默。

    景荣瞧着老僧脸色,心里隐隐有些后悔。

    自己刚刚那话说得太快,她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将锁链甩过去,还是得靠着他才行……

    玄启望着景荣眼珠又溜溜转了起来,好笑道:“怎么?又在想该如何骗老人家了吗?”

    景荣小心思被戳破,还有几分尴尬:“这……”但时间紧迫,她还是继续道,“虽我心里只在意玉成一人,但是跟着他的众人,都是他的心腹,若能救,我一定不会置之不理!那些人想必武功也是高强的,也未必不能从链子上走过来。”

    “那你这头要如何是好?且不说站不站得住的问题,到时候这边是西南王的弓箭手,那边还可能有拿尔齐的追兵,你要自己一个人站在悬崖边,等着人一个一个过来吗?”玄启眼中笑意全无,有几分严厉,“你终究还是在诓我!”

    景荣眨眨眼,有几分无措地愣住。

    她刚刚确实是在编瞎话,只要玉成一过来,她便会立马撤走,她又不傻,怎么可能一个人站在那儿当现成的靶子?

    半响,她咬着唇,才慢慢开口:“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儿媳,所以你就不再像之前那样对我……”

    两个人在后半程,才搞清楚会错意一事。玄启虽仍然全力护送她到了阳城,但得知她与朱白令无关的那一瞬间,那双眼很明显暗淡下来,之后的几天话也不如之前多。

    “但是,我并不知你当时说的是朱白令。我发誓,在这一点上我绝没有骗过你!”

    玄启仍是未接话,只是沉默地望着她。

    景荣有几分气急败坏道:“算了,算了,你不信我就算了!我不是你儿媳,你自然无需对我好。玄启,我们就此别过,谢你这一路照顾之恩,我会自己想办法救玉成的。”

    说完,不等老僧反应,景荣转身便走,灰蒙蒙的勾丝大氅带起了地上的点点灰尘。她独自一人跑出了老树庇佑,大步迈出数百米后,才慢慢缓步下来。

    身后并无玄启追来的声音。

    麻烦了!这老僧没吃这激将法!

    景荣皱着眉头,心事重重地踩在那深到脚腕的雪里,只能一个人继续往前走着。

    而另一边,豪华马车的两人,亦闹得并不愉快。

    大皇子靠在主座上,而即使是简单的随从男装打扮,也掩盖不住绝色眉眼的美人,自落座后便一声不吭,只扭头望着窗户。

    大皇子一向耿直,忍不住嗤笑道:“怎么?我说你是妓.女,不开心了?”

    雨烟连那习惯性的笑容都懒得摆出来:“我本身便是妓.女,有什么不开心的。”

    “那就是,想那个不成器的公子哥了?”

    “想他有何用,”雨烟那轻眨的眉眼平白生了几分落寞出来,“他估摸着恨死我了。”

    大皇子伸手将那人精致的下额扭了过来,让那双含情双眼正对着自己,怒道:“可别告诉我,你也对那个玩意动心了?!”

    雨烟却径直挣脱出来,完全不将大皇子那显然易见的脾气放在眼里,“与你无关。”

    她仍是扭过头去,继续望着窗檐,那窗上盖着厚厚的帘布,外面的风景什么也看不见。

    大皇子气得狠狠一拍眼前的小食桌,“老子跟你好了这么多年,你都不正眼多看我一眼。老子一落难,你立刻去找了下家。那小子才睡了你几次,你就对他不一般了?!”

    雨烟轻启薄唇,也不怕气死大皇子:“是啊。”

    “你!”

    可是说完这句之后,大皇子便再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只能像以往每次两人争吵之后,忽地泄了气,有几分颓唐地捶着自己大腿,不管不顾地喊道,“在你心中,我根本什么都算不上!”

    仍是那两个字:“是啊。”

    眼瞅着大皇子都快要落泪了,雨烟这才侧过身去,多看了他一眼,将眼中的嫌弃盖了些,“别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西南王何时回水洲,你究竟弄清楚了没有?”

    “军里的人说,西南王给他们下的命令,是玉成一死,便立即烧毁断桥,班师回朝。那边就留给草原,反正南山关天险在此,桥一旦彻底断了,草原人不花个几年功夫也过不来,”大皇子细看着她神色,追问道,“怎么,你是觉得不对劲?”

    “没错,”雨烟慢慢坐直了身子,“如果仅仅是要让玉成一人死,西南王何必留下几万兵马,也不必备上那么多弓箭手。”

    “你是觉得,他还想趁机跟草原一战?”

    两个人四目相对,雨烟点了点头。

    大皇子立刻否道:“不可能!绝不可能!他手里只有几万兵马,一旦和草原对战,损伤过大,他要如何回到京城?南山关的玉家军,被他搅合地什么话都不说。但是其它地方,可不会是这样。和草原对战,对他有什么好处?”

    雨烟静静思索着:“可能,他不想将关外的这一大片土地,让给草原人?”

    大皇子笑了出来:“你实在太不了解我那个皇叔了!他们兄弟五个,两个都做了皇帝,还是他最讨厌的那两个兄弟,他想这个位置,可都不知道想了多少年了啊。关外的土地就给那群草原贼子又如何?太启幅员辽阔,哪里缺地了呀,只要能做皇帝,多一块关外少一块关外,算得了什么呢?反正带他们过来的是玉成,又不是他!史书上的千古罪名,也会落在玉成一人身上。”

    “可是,听闻拿尔齐凶残无比,那以后关外,岂不是……”

    雨烟话还没说完,就被大皇子大笑着打断,他伸出长手,直接拦腰将雨烟抱到了身上。

    雨烟皱着眉头:“哎呀,干什么呢?”

    大皇子却直接在她那未施粉黛的脸上狠狠啄了一下,笑得更加得意:“从前我觉得你这个臭娘们,可真是心黑手硬,冷漠无情!你之前还骂我妇人之仁,可是今日你居然会为了那群老百姓犹豫不决,你还真变了呀。”

    “变什么变,放我下来!”雨烟斥道,推着大皇子的胸膛。

    “不放,就不放!”大皇子又在另一边亲了一口,“你知道比起土地,太启更不缺什么吗?”

    “什么?”

    大皇子大笑道:“那就是人!太启的老百姓,就是那稻田的野草,你就是天天除他,也除不尽啊!”

    “哼,”雨烟扶着他的肩膀,冷冷道,“将来要是你做了皇帝,也实在算不上什么良主。”

    大皇子嬉笑道:“所以不是说好了嘛,到了水洲之后,我立刻反水说都是西南王逼的我,让他们相互斗去吧。到时候皇位归我,享乐归我,其余的,全部都给你这个臭娘们吧!”

    雨烟脸还是冷着:“谋权篡位没你想的这么简单,京中该联络的人,联络了吗?”

    “自然啦,你那个父亲,都给我回信了。他听闻你在我这,还问你如何了呢。”

    噌得一声,雨烟从他身上爬了下来,“以后就叫他玉修,他不是我父亲。”

    “得,得,”大皇子心内觉得有几分好笑,但是也不敢继续笑下去,毕竟他还有其它更重要的事情。

    他伸出手,勾住了那近在眼前的玉手:“我这几天做的,让你满意了吗?祖宗,啊,也该给点我甜头了吧?”

    雨烟觑他一眼,恨恨地:“高严之,怎么就没杀了你呢?”

    但是话音刚落,她还是蹲了下来,附身上去。

    很快,大皇子就仰着头,很快便发出了几声低低的喘息声,他闭着眼露出几分痴痴地笑,喃喃道:“臭娘们,人尽可夫的婊.子……你说我怎么就离不了你这几招呢……老子也不要你的真心了!你和西南王啊,都是他娘的大傻子……人生有几年啊,什么皇位不皇位的,要我说,哪有这件事重要啊!”

    马车虽然慢慢悠悠地,但早已至住所,然而差不多半炷香后,大皇子才掀开帘子下来。

    他心满意足,一副快活够了的模样。

    雨烟没有跟着下来,只说:“让我静会,别烦我。”

    大皇子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嘟囔着女人真麻烦,就独自一人入府了。临走前,他还挥挥手让马夫也走远点,“等会再来收马,那什么,让她静静!”

    一边往回走,一边想起什么事,大皇子扬手叫来了跟班:“去,现在安排一个人,去城楼前做守卫……臭娘们,真麻烦……”

    .

    城外,距离悬崖,百米处。

    景荣将自己脸涂上黑灰,混在城外流民之中,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环境。

    前方是一条幽长的石板小道,小道之后便是那令人恐惧的断崖。断崖深不见底,左右都瞧不见尽头,活生生将南山关一分为二。流民人数并不多,大都蜷缩在这个土堆后,睡得睡、躺的躺,神情麻木着,只用尽全身力气蜷缩着身子避寒取暖。

    流民身后的,便是巍峨雄壮的城楼。那城楼依山而建、极为险峻,此刻那厚重的铁门紧闭着,而铁门之上,之前除了几个守卫几乎空无一人,如今上面密密麻麻,已经布满了弓箭和巨石。帅旗束在正中,在雪中迎风飘扬,“西南”两个字尤为惹人注意。

    此时景荣,有几分着急地仰头往楼上看去。

    一个时辰不到,守卫便变得如此森严……看来,她还是错过了最佳时机……

    要究竟怎样,她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到崖边探查一番?

    正有些出神地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妹妹!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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