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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天对话

    南山关,南倚崇山,北望连片的开阔平原,被誉为天下第一关,自古以来便是南来北往必经之处。

    西南王站在那风景绝佳的城楼之上,入目所及之处便是一个巨大的悬崖,这边是山勾着山,险峻无比,只有一条细道连到城楼;数百米之外,悬崖那边则让人豁然开朗,一片极为开阔平坦的天地,在那永不断绝的风雪的映衬下,荡漾出几分无与伦比的美。

    而那座举世闻名的桥,便孤零零地垂在这一侧的悬崖边,云雾重重掩盖之下,甚至都看不清那重重锁链究竟垂到了哪里。

    西南王笑了,第一次,脸上出现了真正的笑意,那断桥是他最果决的杰作,也预示着他终将美满的宿愿。

    这几天犹如踩在云梦之中,他都有几分难以言状的不踏实感。

    太顺利了,实在太顺利了。

    玉家军刚至南山关,便赶上百年一遇的雨雪交加,西南的兵马正好赶上;南山关的地形条件实在过于优越,他当机立断决定断桥锁路;玉成不在,桥断之后,玉家军的几个领头乱成一团,他趁机放出谣言,惹得这几人相互怀疑、内部纷争不断,更无法调兵遣将。

    宫中突然传来立三皇子为太子的消息,而大皇子正在他身侧。

    他有了绝佳的借口举大旗而反——以皇上受奸人所迫为由,西南王拥立大皇子一派,西南的军队很快便可以调转方向挺进水洲。

    在做下这个决定的当夜,他立马派遣手下深夜绑了玉家军的几大领军,悄悄夺了军章,开始越俎代庖发布军令。

    而与此同时,自开战以来,后方粮草运行一直不畅,民间关于皇上有意让这几万玉家军战死前方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这就直接导致了玉家军大部分士兵此时的沉默——即使西南的军队不服君令、在此刻整装待发决议回到水洲,即使玉家军的高层明显发生了什么,大部分士兵也只安分守己、做着自己的事情。

    当然,还有最后一件事情,他必须得在离开南山关前做到——玉成,必须死。

    虽然前方的战役重创了千机影,但是阴魂不散的飞鸟阁仍在。玉成消息一向灵通,不可能不知道此刻南山关发生的事情,也绝不可能任由西南军动作。

    想想仍是天助他也,若玉成并非被逼得几日几夜地奔走逃命,他必定会严命玉家军镇压他们。若非阿库尔的劲敌在前,又怎么会如此绝佳良机?

    南山关的天险近在眼前。西南王早已想好——桥绝不会修、但是最佳的弓箭手一定早早备好。

    等到玉成和阿库尔的敌军均到了对面时,也正是万箭齐发的好时候。玉成不死于乱箭之中,也会死在草原的铁骑之下。

    等到玉成一死,那几个世家后继无人,又能够掀起多大的风浪呢?

    思及此,西南王嘴角的笑意几乎快飞扬起来,此时北方那永不断绝的雪又绵绵落了下来。

    他就站在墙头,仰头便是无尽的雪,落在他历经风霜的脸上,也落在他的心头,冷冽的空气也压不住他心头的那些开怀,那种纯粹的快乐,几乎让他快要回到最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候……

    直至身后那扫兴的声音响起——

    “五皇叔,您一个人在这儿淋雪做什么?”

    一回头,便是大皇子带着一个身量不高的随从,正在几尺外有些好奇地望着他。

    西南王早已换上了一副温和的面具,此刻抱拳回道:“臣闲来无事,在此处看看风景罢了。”

    “哈哈哈,王叔别诓我,”大皇子高高壮壮,眼角一片酒色浮肿,此刻背扣着双手、极为自信地上前,也同自家这位皇叔,站在了墙头上。

    他也盯住了那令人无法忽视的悬崖,问道,“听闻最迟不过明日,玉成他们就要到了。王叔,预备得如何了?”

    “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大皇子放心。”

    大皇子点点头,言谈举止间均是上位者姿态,他笑出了声:“不错,不错。等到明日,我也终于能看到玉成狼狈起来是什么模样。”

    对于眼前的这位大皇子,西南王不过是物尽其用罢了。大皇子手上既无兵权,也无重臣支持,更无任何治世才能,方方面面,都像极了他那平庸的父亲,甚至还比不上他父亲能忍。

    西南王可没什么兴趣站这和他多闲聊,于是草草回道:“大皇子说得对,想必明日臣也能大开眼界了……为保万无一失,臣还是再去查看一眼弓箭准备。”

    大皇子却突然侧头问道:“听说王叔的小舅子,在水洲一直在寻一个人?”

    西南王一愣,脸上笑意在这雪天里都凝固了几分。

    大皇子却倾过身子,有几分好笑道:“丛文,也实在是荒唐……居然真的对一个妓.女动了真心,还强压官府去查她的下落,事情还闹得那么大……要我说,妓.女还能出什么事,不是跟人跑了,便是被人奸了呗。”

    他这话说的云淡风轻,又克制不住的粗俗,怎么看,也不像是一国皇子说的话。

    西南王恢复了往日面孔,笑笑:“她现在可不是昔日大皇子的那个红颜知已了,玉家早已给了她新身份。”

    “不过就是换了身衣裳罢了,谁都知道她是谁,”大皇子忽地盯住西南王,直言道,“既然王叔不接话茬,那么本皇子只能直接说了。”

    “噢,”西南王抬起眼眸,直视着,那缕笑意分毫不变,“大皇子想跟微臣说些什么?”

    大皇子有意无意地搓着手,一字一句道:“王叔无子,仅有二女,这些年做的桩桩件件,都像极了要将李丛文视为王府继承人。王叔聪明一世,可千万别在继承人的事情上犯糊涂啊……”

    大皇子忍不住嗤笑一声,“王叔近日殚精竭虑、兵行险招,胸怀如此大志,而你看中的继承人,却在满世界哭闹着找一个鸡,哈哈,这实在,实在是不合适啊。”

    “微臣不过是一闲散王爷,继承人是否能用,算不上什么的。”西南王微微笑道。

    大皇子仍在盯着他,眼神暗幽幽的:“王叔,还是不肯跟侄子说实话啊……我也不傻,此刻我于王叔而言,除了能让王叔师出有名,还能有什么用处呢?等到了水洲,一切尘埃落定之日,王叔大权在握,哪里有我容身之处呢?”

    未料到这个猪脑子还能看清楚这一点,倒让西南王有了一点点刮目相看之感,他仍是一身儒雅的面孔,佯装惊道:“大皇子怎会有如此想法?您是下一任的天下之主,微臣必定全心全意侍奉在右,哪里谈得上什么容身不容身。”

    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惊诧和恭敬,连眼眸极为配合地睁大起来,这样娴熟地装模做样,真的让一向简单粗暴的大皇子有几分不耐烦起来,干脆绝了循循善诱的心思,吼道:“王叔,侄子想听你一句真话可真难呀?!”

    “咳!”

    西南王尚未回应,两个人的身后却突然传来一身清咳声,是那个随从。

    大皇子只偏头瞧那随从一眼,便神奇般地压住了刚才的一腔怒气,他清清嗓子:“嗯这样吧,接下来,让这个奴才跟王叔说吧。”

    西南王有几分不解这主仆二人在弄什么把戏,但还是温和地转过身去,更加认真地瞅了几眼那随从。

    这是一个……他蹙起眉头来。

    “奴才向王爷请安!”是细嫩清脆的好嗓子。

    女人?

    西南王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大皇子,又在这随从脸上打量几番,收起了面上诧异,静静地听着这人言语

    。

    灰色简衣的随从,慢慢直起腰,淡淡一笑,说出的话却甚是直接:“王爷,不如与大皇子做个交换吧。大皇子助您重返水洲,大皇子上位后,会自动让位于您。大皇子的妾室,六月初诞下一幼儿,甚是聪颖可爱,这幼儿便过继给您,此后由您教导,只与您一人亲厚,待到成人之后,王爷可看其资质,若觉得合适,便将他立为太子。”

    西南王额角几乎重重一跳。

    那随从仍在笑着,清秀的脸庞在这雪光中几乎称得上绝色:“九五至尊之位,世人无一不肖想。但大皇子自上次突遭贬斥后,看惯了身边世情冷暖,如今心内已经是一片澄静,不愿再干涉权位之争。王爷胸怀大志,又向来仁厚,故大皇子以己之身,愿倾力而助之。然王爷身后无人,亦乃实情,故大皇子提出此法,提前为王爷解忧。若王爷仍属意那酒色之徒,大皇子也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高家的江山落在一无能外姓人手上,只能另回水洲,重寻宗室之人了!”

    这疏疏朗朗一通话,说得可真叫正大光明啊,连那么赤裸裸的威胁都显得如此磊落。

    大皇子在一旁连连点头。

    看来这二人之中,真正能定夺一切的主子,是这位随从啊……西南王心下顿时了然,干脆掩下眼眸,忽地朝着大皇子行礼道:“高家英祖在上,高敏之,愿与大皇子定下盟誓,一切,均按照大皇子说得办!”

    “好!”大皇子爽快一笑,又瞧那随从一眼,见那人轻轻点头后,才道,“既然如此,不打扰王叔,侄子先行告退了,这鬼地方可真够冷的,哈哈。”

    西南王含笑道:“是,大皇子慢走,回去记得换身衣裳,可别染上风寒……”

    等到那二人下城楼,上马车逐渐远走后,西南王才高声唤来心腹,声音中含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怒气:“去告诉那个不成文的东西,那个妓.女没死,又跑到大皇子身边了,让他别一天到晚在水洲丢人现眼!”

    “是,”心腹喏喏道,“想来丛文公子听到这消息,也不会再寻死觅活了……”

    听到这儿,西南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厉喝道:“下去!”

    “是!”

    雪仍在下,西南王却再无此前的好心情。心腹走后,他一个人闷闷看着那旧景,很快自己一个人就踩着重重的步伐,离开了这片城楼。

    于是,那硕大的城楼之上,只余下远处几个看守的士兵。

    其中有两人,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悄悄对视一眼后,抿住呼吸慢慢退到了暗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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