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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的中年男人

    北固的深夜已经逐渐寂静下来,坐拥整个北固以及那辽阔草原的汗王,却有些睡不着了。

    这里是整个北固最繁华的酒楼——醉香楼,手下曾劝说他去守卫更加森严、更加隐秘的地方下榻。那人说得支支吾吾,无非是什么玉成带来了整个千机影精英、乌云兰被俘的教训历历在目,然而他一听便怒火中烧。

    最恨这些南蛮子搞这些唧唧歪歪的破把戏!

    何为战争?自然是要双方在战场上正面对敌、双方你来我往,干净利落地干一场!胜者为王,败者便自动任人□□!

    当场,他砸了香炉怒斥手下,并执意要入住醉香楼,一切调令差遣均在这春楼里布置下去。

    本汗光明磊落,既然玉成你手脚如此不干净,本汗便站在亮处,等着看你如何黔驴技穷!

    当时,他是这样想的。

    而如今,在这里寂静的深夜里,他心头,却逐渐泛起了不安。

    一个念头,慢慢浮上了这人心上,以致于让征战四方的草原霸主辗转难眠。

    到底何时开始,他已经逐渐成为了年少时最憎恶的人——有勇无谋、脾气暴躁?

    “兵者,诡道也。”

    这是他少年时候,父亲让那啰嗦师爷教他太启的语言时,师爷教育他的。

    师爷记性不好、总是半睁着眼、捧着书,一句话来来回回迂腐地说,他不耐烦地听、手中还有一搭没一搭甩着马鞭,这句话却不知什么时候被他听了进去。

    后来父亲惨死、家中变故,他怀着恨意走南闯北,寻找同盟、设立阿库尔,反击草原联盟、击退长公主,脑海中也始终有这句话——何为诡道,就是要变通、要谋略、要出其不意、要攻其不备。

    今夜,他忽然惊醒,玉成今日所做的一切,便是他少年谋事时所做的。

    那,到底从什么时候起,他丢了年少时的一切?

    他猛地从那榻上坐了起来,眼神竟然露出了一丝恐惧!

    门外尽职尽责的心腹,立刻问道:“大汗,可有异?”

    “无,无事……”拿尔齐嘶哑着声音开口,低沉地可怕。

    纸糊的窗纸还印着簌簌雪花的痕迹,他心头的那股不安却始终挥之不去,左右也无法入睡,拿尔齐干脆扬声将心腹都叫了进来,还让已经入睡的都从床上爬起来,深夜议起正事来。

    阿库尔的勇士们都已经到了北固,数量远远多于阳城的守卫。

    阳城如今的困境,几乎人尽皆知。后援困在远方无法前行,阳城兵力不足,现存的将士们死伤过重。按理说,这样的情况下,阳城犹如瓮中之鳖,阿库尔的勇士们只需出击部分,便能轻松拿下整座城池。

    然而,他们愣是不敢轻举妄动。

    即使是在拿尔齐尚未意识到自身确有变化的前几日,他也没有擅自下出攻击的军令。

    原因就在于,太奇怪了。

    为何在全体将士均全力反对的情况下,那个太启的叛徒——李胜龙,甚至带来消息,说隋家那个少将军隋冬在几次极力反对不成后、以卸甲之举劝说统帅深思,然而玉成仍一意孤行、大肆备战,似乎他们才是主动出击的一方?

    拿尔齐和身边的心腹自然都怀疑过,那是为了迷惑视听以拖延时间。

    然而,他只是想不明白,若只是为了拖延时间,为何玉成不干脆以乌云兰的性命威胁之?

    毕竟乌云兰,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干将,她所在的部落,也是阿库尔最重要的势力之一,他不可能不顾虑乌云兰的一条命。

    所以,以智谋闻名天下的玉成会作出这样举止,实在不得不让人认为,他身后究竟还藏着些什么?

    是毒药?

    女帝的那些后代们,那个叫飞盈的,以性命发誓,软骨散数量极少,从上次惨败倒下的人数看,已然用了全部,即使有所残余也必定只是极小部分,绝无可能再像上次一般,让他们再次大半未战先倒。

    飞盈信誓旦旦,看起来不像是作假。

    那难道是后援另有奇路出关?

    他在整个太启,也布下不少细作。从水洲到北固,一路细作近日均有书信不断过来。南山关的大桥确实断了,玉家大军也确实停滞不前,西南王率领的几万兵马也已经到了南山关,但因为桥断,同样无法过此天险。

    即使另有山路可以出关,那也必定极远、能走的兵马也极少,毕竟几万兵马移动是寻常百姓都能发现的事情,怎么可能能够瞒住细作的一双双眼睛呢?

    既然这两条路都完全无解,玉成又究竟有什么奇招?

    议到天色都快亮了,一群人也始终议不出结论来,有一脾气直爽的心腹道:“大汗!莫再多思了!再这样等下来,桥都快修好了!我们已然浪费了五六日时间,若再等下去,这样好的良机就要失去了!”

    “是……”拿尔齐转着手中酒壶,沉思良久,才下定决心道,“你说得没错……不可再等下去了!巴扎,传令下去,明日晨起,备好三万,不,五万兵马,本汗亲自率军攻向阳城!无论玉成怀的是什么鬼胎,这次也定要将他活捉上!”

    巴扎,曾经是乌云兰的手下,也来自乌云兰的部落。自从乌云兰失踪后,便承继了她的大部分职守。

    而此时的巴扎,和身旁人对视一眼,交换了彼此眼中的诧异后,才弯腰道:“遵命,大汗!不过大汗,阳城有用的兵不过才五六千而且,大军倾巢而出,是否太过大材小用?更何况大汗亲自出马……”

    他话还尚未说完,拿尔齐便立刻重哼一声,打断道:“不必在这说这些奉承的话!明明还有两万兵马,哪来什么倾巢而出?!”

    巴扎额角冒着冷汗,立刻跪了下来。

    身旁人连大气都不敢出,略微低了低头。

    这些人一个个都如此恭敬,却一个个都不敢让他看见他们的眼神,那或许隐隐藏着怨恨的眼神,这一瞬间就让拿尔齐想得更多。

    他环视着四周,声音彻底冷了下来,接着斥责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在想本汗老了,专断了,不听身边人进言了,是吗?!”

    那心腹们,如临大敌般,惊呼地抬头,又一个个跪了下去,勾着脑袋,嘴里喊着不敢,也喊着大汗饶命。

    拿尔齐一拍桌子,怒吼道:“够了!本汗受够了你们这副首鼠两端的模样,都滚下去吧!玉成戏弄本汗,本汗这次一定要亲手捉拿他!”

    “是!”

    “是……”

    “巴扎退下……”

    伴随着连番的脚步声,那群心腹们都低着脑袋一个个退了出去。然而,直到完全远离顶楼,远离醉香楼,到达毫无防卫的远街上时,一群本在草原上称得上贵族的壮士们,才抬起头来。

    轻声的议论,也才逐渐响了起来。

    有人难以忍受拿尔齐的暴戾:“老子当年跟他征战草原,为的可不是今天跪在他脚下当奴才!”

    有人摇着脑袋,说迟早有一天要回自己的部落自由自在地骑马牧羊。

    有一位来得晚,没赶上前几天的热闹,忙问为何大汗忽然如此憎恶玉家那位掌权人,说什么戏弄不戏弄的。

    说起这话,这群半夜里爬出暖和被窝、又挨了顿训的男人们,就热闹起来了。

    有人指着不远处的城墙,天还没亮什么都看不清楚,指着的那人眉眼却露出一丝兴奋,说出话来更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前些时侯那个异乡人,被查出是玉成放在大汗身边的卧底!”

    问话的中年人惊诧道:“什么?!是那位最得宠的勇士吗?那不是大汗的救命恩人吗?”

    周围甚至有了丝嘲笑声:“呵,哪来的什么救命恩人,都是玉成做的一场戏……那人受了顿酷刑,什么都招了……”

    “……大汗实在过于鲁莽,初到北固便被人发现端倪了。”

    “还不知道玉成收集了多少情报……或许这就是他手中的筹码……”

    “哈哈哈哈那你怎么刚刚不敢说?”

    “你笑话我,你不是也什么都不敢说……”

    这群人渐渐走远,一个一个勾肩搭背的,往自己的住所而去。

    落在最后的巴扎,脸色变得愈发苍白起来。笑声渐行渐远之后,长街便显得更加空旷起来,周围寂静无声,只有不停的冷风,嗖嗖地吹着,他也不由自主地望向城墙。

    他知道他望的是什么——一颗人头,稳稳挂在城墙之下,头发混乱地被扯在那粗粝的绳上,一颗刚挂上去还滴着鲜血、总是面带笑意的眼睛却沉重地永远闭上的人头……

    ——

    “我不是你们这人,大汗前几天带我回来的。”

    “……我看得出来,你不像……”

    “是个子比你们矮,长得没你们魁梧?”

    “额,还有话,话说得没我们说得好听,礼行的也不对;哦对了,你毛发也少,不像我们这样茂密,头顶的……”

    “……够了,够了……”那人笑眼有几分尴尬地眯起来,却始终让人感觉到温和,“你可真实诚啊!”

    “是,我阿妈让我做个诚实的人……”

    往事一幕幕袭来,巴扎明明长得人高马大,此时如同丧家犬般,双手无助地垂着,就这样呆呆站在站在长街上。直至突然有一轻声响起:“小巴扎,出什么神呢?”

    他条件反射般抬头,还没有看清楚来人,惊讶便袭上心头,因为他听出了那是谁的声音——

    “乌云兰姑姑!”

    “嘘!”乌云兰竖起手指,示意他不要出声。

    她一身夜行衣,双眼炯炯,就趴在那那长街的围墙上,勾勾手指,“小巴扎,过来,有话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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