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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难安

    灯火通明的书房里,一位穿着黑丝绣金祥云服的男子倚在楠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翻着手上的兵书。眼前的棋局早已布好,只等着男人择子而下

    “王爷,朔回来了。”秋行礼侧身,将朔引进书房

    幽王不语,修长的手指停留在书中的画像上,画中是一位穿着浅绿色裙裾,巧笑嫣然的女子。也是他的母亲,一位被先帝下旨不允许后世留存画像的女子

    幽王凝视着画像上女子的杏眼,依旧年轻,光彩照人。他不由得想到在四时楼见到的那名女子,明明生得一双柳叶眼,却和自己的母妃像上三分

    幽王合上兵书,是一件有趣的事“怎么样了?”幽王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摸挲着书脊,带着一丝玩味,书中的秘密只有他一人知晓

    “一切正如王爷所料,那位女子确是上官家的后人。”朔抱拳跪地,呈上那条在祠堂作威作福的黑蛇,原本趾高气昂的黑蛇此刻乖乖的盘成圈圈,再也不敢嘶嘶作响,甚至于有些可怜地看了幽王一眼

    幽王对意料之中的事并不在意,伸出手朝黑蛇示意了一下,乖乖地等待猎物上钩

    蛇看着眼前饲养自己的主人,轻仰起头,慢慢地挪了几步,乖顺地爬到幽王的手上,盘旋在手臂上,伏在指尖

    幽王用指尖摩挲着蛇身上的鳞片,蛇身寒凉连带着指尖也冷,幽王失去兴趣般地转了一下手腕,蛇乖顺地掉在了棋盘上,却将桌上的棋局打乱,蛇像做了错事般垂下头,不敢和幽王直视。

    幽王看着眼前的局势,阴沉下脸,漫不经心地嘱咐:“好好看着,不要死了,告诉曹嬷嬷,一切按计划行事。”

    “是。”

    神似母妃的上官家后人、四时楼的真正掌柜、女扮男装的千金小姐,幽王不由得冷笑一声,顾墨,你还有什么本领没有使出来呢?

    “姐姐,姐姐,我好冷…”

    “墨儿…娘亲只不放心你啊!墨儿!你一定要平安!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顾墨猛地惊醒,大口大口地往外吐着气,脸色苍白,冷汗涔涔,久久没回过神来

    “小姐小姐!”耳边响起了春桃急切的叫声,顾墨呆呆地看着春桃,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春桃几乎算得上喜极而泣,一把抱住顾墨,嘴里碎碎念着:“韩大夫的药当真有用!”

    顾墨愣了很久才回过神来问:“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春桃点燃一根蜡烛放在桌上,又倒了茶水递给顾墨才答说:“刚敲过一更天。”

    她小心翼翼地将顾墨扶靠在床头,帮着顾墨顺气,试探性地问:“小姐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我晕了一天一夜了?”顾墨还有些呆滞,但想起之前在祠堂遇到蛇时是三更天,现在已经过了一天一夜

    她叹了一口气,疲惫地靠在床头,用手捏着山根,企图缓解一下噩梦带来的头痛

    “不,”春桃见状帮顾墨揉着太阳穴“你晕了四五天了。大少爷把你抱回来的,请了韩先生开了两天的药;大夫人请了另外的大夫看了一次,又开了三天的方子。大小姐和四小姐分别来看过一次,住了一晚,瞧你没醒就又走了。”

    而后又借着整理枕头才靠近顾墨的耳边,小声说:“那两个新来的倒还是没什么动静,大夫人的药我也不敢用。”

    顾墨轻拍了一下春桃的手,笑着安慰:“辛苦你了。”

    春桃摇了摇头,顾墨才借着烛光发现她微红的眼眶,皱着眉问:“怎么了?是我睡着的时候受了什么委屈不成?”

    春桃有些委屈,带着哭腔说:“我差点以为你醒不过来了!”说完便扑在顾墨身上泪流不止,却又不敢发出哭声,只能任由泪水泅湿了顾墨的衣裳

    顾墨心中被针刺到似的一痛,面上仍挂着笑,摸了摸春桃的头玩笑道:“傻春桃,就当是谢她们的福,让我难得睡了这么久的觉!”

    春桃疑惑地抬起头,鼻子哭得红红的,还在不断的抽泣

    顾墨看向缠着纱带的左手陷入了沉思…

    大冬天的有蛇,这种伎俩太拙劣了,丝毫不像是大夫人的手笔。那就应该是一个不了解家中状况、亦或者说是不了解家中环境的人所为

    她不由得想到了顾嫣然那一句无心之语‘这嬷嬷,我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什么都不懂就在瞎指挥!我们家究竟有几口人她估计都不知道!’

    是啊,不知道家中有几口人,自然更加不知道家里人常用的手段

    顾墨眼中冷了下来,曹嬷嬷,你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是想干什么?

    顾嫣然和顾若纱听说顾墨醒了,一大早就喜出望外地结伴同来

    顾墨靠在床头,听着顾嫣然给她恶补她睡了这几天府上发生的事:什么父亲急得上火差点闯宫门回家,母亲急得都没空骂她,可曹嬷嬷还事不关己地教她们云云

    顾伊人此时却突然嘀咕了一句:“倒是二姐姐感觉有点奇怪…往日势如水火的,这次倒像是真的在关心三姐姐。大哥哥抱你回来的时候,她脸都吓白了…”

    顾嫣然忽然停住了她的口若悬河,一脸吃瘪相。顾伊人这是明褒暗贬,但也是事实

    顾墨本来一口一口慢悠悠地呡着茶,闻言抬头想了一会漫不经心地说:“大概是把曹嬷嬷的话记心里去了吧,想着珍惜姐妹情谊。”说罢又继续低头一口一口地呡茶

    顾伊人手指抵着下巴,趴在桌子上苦恼地说:“那以后咱们要怎么待她呢?”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顾墨的神色,想着试探出祠堂一事后顾墨对顾若纱的态度

    顾嫣然沉默,也学着顾伊人手指抵着下巴,趴在桌子上不说话,也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有的事情起因也很细小简单——三年前的隆冬,无忧阁莫名失火,修缮期间顾墨住进了小院子。彼时父亲外巡,苏姨娘病故,下人们都冷脸刻薄,顾墨身染风寒处境艰难。无奈之下,她们三人只能约定轮流送些食物炭火,偷偷摸摸的帮助接济。

    这件事情本来让顾墨感动在心,可不料突然有一天,秦姨娘竟然搜查顾墨住处,冤枉顾墨的奶娘孙妈妈盗窃,欺上瞒下

    顾墨在雪中据理力争,更是叫来三人作证,人命关天的关键时刻,顾若纱却迟迟不语。孙妈妈终究死在了秦姨娘也就是顾若纱生母的手上,她的血最终也成了院墙上的一抹红

    三人为此跟顾若纱大吵了一架,而这件事情最终的结果就是顾嫣然被大娘子罚抄了三个月的书,顾伊人被老太太关在遥安堂不许外出,顾墨病情加重差点死在了那年冬天,四个小伙伴从此变成三个小伙伴

    顾墨停止呡茶,只看着茶杯,脸色无悲无喜只喃喃道:“也许有些事情应该要放下了…”

    “可那人是你的奶娘啊!”顾嫣然拍案而起,愤愤不平:“当时只要她说一句话,说不定就能救下来了!如果当时管权的是我母亲,我早就制止那些人了!更何况当时只要她一句求情而已!”

    “可如果是大娘子管事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顾伊人有些苦恼

    顾墨看向她们,心里头五味杂陈,看着门外守着的那两个‘新人’。也只能压下心绪,言不由衷地说:“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更何况当初管事的人是秦姨娘,现在又哪来这么多如果呢?”

    此言一出,三人具是一默

    顾嫣然最后还是表态说:“反正我都听你的,更何况那件事情本来就是她做错了!事后还不认错!我们不能因为她一时的善举就忘了她的恶行!”

    顾伊人点头表示赞同:“总之,我和大姐姐会和你共进退的罢了!”

    顾墨心中一暖,也会心一笑:“放心吧,我自有打算。”

    送走了顾嫣然和顾若纱,顾墨歇了一会儿又叫春桃把那两个新人叫来,现在自己手头已无权势,刚好看看手下人的心思

    “奴婢佩心,奴婢锁心拜见小姐。”两人一式都穿着二等女使的青衣青裤,只佩心比锁心略胖些,看起来却比锁心和气得多

    顾墨点点头示意她们起身,又玩笑般地问:“你们来的时候我还在睡着,现在听来一个佩心,一个锁心,难道我恰巧挑了一对姐姐妹妹不成?”

    “回小姐”锁心上前一步行礼道:“我俩名字相似实因都是成家生子,由夫人赐名。”

    “哦~”顾墨玩味地点点头,又问:“只是不知是谁家的女儿?”

    “回小姐,奴婢父亲是二门林管事。”锁心又行了一礼

    顾墨颇为赞赏地看着锁芯,倒是个规矩极好的

    “奴婢父亲是罗厨子。”佩心笑着插话:“父亲还常说来了小姐屋内就要好好照顾小姐呢!”倒是一副天真烂漫的小孩样

    顾墨笑叹说:“那倒是极好的。我这院子里头近身服侍的便只有你们两个和春桃,我不是个会管事的,便只盼着你们能和睦相处,仅此而已。”

    “小姐过谦了,管家两年,谁不知道小姐的厉害。”佩心笑得天真烂漫,顾墨眼神一暗

    “奴婢定谨遵小姐吩咐。”锁芯答的体面

    顾墨取来几吊钱作赏,便叫她们下去了

    末了,春桃给顾墨端来一碗茶,悄声地问:“同我查问的一样,接下来要怎么办?”

    顾墨喝口茶顺了气,才不紧不慢地说:“日子还长着呢,且看着吧,是贼总会露马脚的。”

    春桃严肃地点了下头,又问:“那药?”

    “自然要吃。”顾墨答得斩钉截铁,又看见春桃目露担忧便安慰说:“你放心吧,万朝会日近,不会真让我出什么事触陛下霉头的,最多只是让我去不了罢了,况且现下我和父亲连着命数呢。”

    春桃这才放下了心,更不得不赞叹自家小姐就是聪明,还能想到连命这一招,可又不无叹息地想要不是这样做,小姐可能早就被害死了吧

    正出神之际,锁芯就在外间通禀刘嬷嬷来了,春桃应了一声“知道了”,顾墨将头巾复又围上,一副病弱的样子

    刘嬷嬷刚进门就看见顾墨欲起身相迎,忙制止说:“快躺下,三小姐这真是折煞老奴了!”

    顾墨强撑着身子起来说:“嬷嬷说的是哪里话…”

    刘嬷嬷扶着顾墨坐下,又帮顾墨掖好被角,才说:“大娘子本想亲来,奈何万朝会日近,实在走不开,便叫老奴送了点养身子的药材过来。”丝毫不提把对牌钥匙拿走的事

    顾墨一笑:“劳烦妈妈替我谢谢大娘子!”又叫春桃拿来一个红木雕花的盒子说:“这里头是我管家以来的账本,琐碎什么的也尽数在内了。”

    刘嬷嬷忙惊讶的起身摆手,辩解说:“小姐知道的,大娘子不是这个意思。”

    顾墨笑着点点头:“我自是知道,只是我现在这个身子也确实是不再适合管家了。祖母那边也答应了。”顾墨说的有些急,语气都有些喘,脸色苍白异常,当真是一副重病脆弱的可怜模样。又懂事的从手上取下一只镯子叫春桃送去,刘嬷嬷推脱了几下,到底还是收了

    送走了刘嬷嬷,顾墨是真的累的喘不动气了,春桃心疼地扶顾墨躺下又说:“小姐睡会吧,再不休息身子怕是受不了了。这一整年,除了前几日昏睡得一天一夜,你一日就只睡了一两个时辰…”

    顾墨止住了春桃的话题:“这件事不要再说,任何人问起也只答睡得安稳。”说完疲惫地合上眼,只能在心里喃喃着“长夜难安啊…”

    长夜难安啊…

    怕梦到死去的弟弟、叮嘱的母亲,还有那杖下的冤魂…

    顾墨摸索着空空如也的右手,心事已了般的长长吐出一气,仿佛千斤重的负担从她肩膀上卸了下来,她知道这件事祖母没有意见、大夫人乐意之至、而父亲也不会再拿出两年前非她管家不可的决绝,她无论说什么,只要不是说得大逆不道、只要不说地触及祖母的逆磷,祖母都会答应。

    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就好像她终于斩断了和顾家最后一丝联系一样,她睁开只看见一片黑暗,心中却比什么时候都清明

    母亲,我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地为你报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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