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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芒毕露

    顾墨百无聊赖地在无忧阁歇了五六日,现在不用去听训也不用管家,也算得上是偷得浮生半日闲。顾墨难得心情好的趴在窗台上晒太阳,正感慨着今日无事时,曹嬷嬷就突然派人来请,春桃担心来者不善,顾墨叹了一口气起身:“连个安心晒太阳的时候都没有,不过她动了,我心中的疑惑才能解了。”

    从见面就杀自己一刀再到祠堂放蛇不留活路,曹嬷嬷似乎很害怕自己,一定要置自己于死地。可是又放过自己,为什么要放过?因为老太太?还是更深一层的原因?

    曹嬷嬷暂住的望雪馆,这里的雪是顾家最好看的:纯白、洁净,似乎不曾掺杂一星半点儿的杂质,在阳光下发光发亮。顾墨眯着眼看着被太阳晒化了边边的雪,想着以前冬天也常常过来,只不过今年分派给了曹嬷嬷,顾墨就不再踏足。

    顾宏烨知道顾墨喜欢这,觉着在这里光赏雪有点枯调,又嫌弃红梅艳俗,就叫人移了几株绿梅过来,现在看来,倒真是别有一番意趣。顾墨只能在心里头叹息一声,要是曹嬷嬷不在就好了,可惜了这么好的梅花和大雪…

    淡淡的熏香传来,顾墨看着里面黑黢黢只留下一扇门透光的屋子,心下一沉,示意春桃候在门外,便独自进入内室行礼落座

    曹嬷嬷紧闭着门窗隔绝着风雪,也隔绝了外面大好的阳光和光线,她有些疲惫地靠在一扇绣着四君子的屏风前闭目养神。原本光风霁月的四君子在此时也昏昏暗暗,平添了一丝诡异…

    这是遥安堂的屏风…

    顾墨垂下眼帘,清楚的记得这扇屏风是去年王氏为了给老太太贺寿时专门订做的,是一副心思极巧的双面绣,更巧妙心思在于屏风后的人能清清楚楚的看清屏风前的人,而屏风前的人只能看见那副巧夺天工的四君子…

    顾墨微微一笑,看来这是一场鸿门宴,便也安静地坐在一旁等着曹嬷嬷开口

    良久,曹嬷嬷才缓缓睁开眼,慢悠悠的夸赞:“你倒是一个沉得住气的性子。”

    顾墨看着老人浑浊的目光莞尔:“嬷嬷说笑了,墨儿不过是觉得嬷嬷教习辛苦,现下难得有闭眼的功夫,这才不敢多做打搅。”

    “嘴上功夫不减,病了这么久,倒是不知道手里头的功夫退了没?”曹嬷嬷挑眉,用手里的羽毛扇指了指桌上的大玉先生:“做碗茶给我尝尝。”

    顾墨应是,心里捋着曹嬷嬷来家中发生的事,手上动作却不停

    将茶叶在茶焙上稍稍烘干,而后倒入茶臼轻轻碾磨,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曹嬷嬷忍不住点头赞赏,可看见顾墨做茶时低垂的眉眼又不由得有些愣怔

    像...

    太像了…

    这副神情真的太像了…

    原来世上还有人身上会有她的影子…

    沿盏注水的声音才吸引了曹嬷嬷略微回神,强压着心绪装作无事

    顾墨用茶筅击打茶汤,眼神专注却笑着问:“不知道嬷嬷在透过我看谁?”

    曹嬷嬷掩饰般地用炭筷拨动了一下身旁火炉里炭火,语气依旧不紧不慢:“你在说什么胡话?做茶最重要的就是专心,像你这样怎能做出好茶!”

    顾墨依旧沿着茶壁注汤,头也不抬就早有把握般的对曹嬷嬷说:“说来惭愧,嬷嬷初教点茶法时,墨儿就发现嬷嬷很容易出神,特别是…”

    顾墨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曹嬷嬷才笑着下了定论:“特别是在墨儿打茶垂眉的时候。”

    语毕,白乳浮盏面,如疏星淡月,一杯上好的打茶

    顾墨将茶放置盏托,弯腰垂头双手奉上,她分寸拿捏的极好,透过茶杯刚好能看到她那相像的眉眼

    曹嬷嬷冷下脸不接,她一直觉得顾墨是个聪明人,管家理事从未出错,进退拿捏得宜。却没想到会这么聪明的猜出她有相像的容貌。既聪明又善伪装,是一个可怕的对手,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惧,良久才问:“你想做什么?”

    顾墨身形未动,毕恭毕敬地答:“嬷嬷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曹嬷嬷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依旧不接顾墨的茶,只语气不善的警告:“我劝三小姐一句,大家大族多折于内斗之上;一家人和和睦睦为先。毕竟,三小姐姓顾,也一直姓顾!”

    顾墨闻言冷笑一声放下茶杯,抬起头与曹嬷嬷四目相对,不紧不慢的的说:“嬷嬷一见面就杀我一刀,夺我管家之权时,也没考虑过我姓顾;祠堂里头放条眼镜王蛇,也没犹豫过我姓顾。”

    顾墨眼中充满讥嘲与不屑,为人师表却不能以身作则,反调转矛头严令学生。顾墨最不屑于这种人,也最看不起这种人

    曹嬷嬷见到这么显露锋芒的顾墨还微微的被她震住了,心中想着那个人如果像她这样,就不会死在深宫里面了吧…

    顾墨起身,故意往屏风处走去,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人藏在哪

    曹嬷嬷见状起身挡在顾墨身前:“确是我对不住你,还是说你还在记恨管家一事?”

    “又怎么会记恨呢?”顾墨挽着曹嬷嬷的手,微微一笑,笑意却未深达眼底:“墨儿还没感谢嬷嬷帮了一个大忙呢。没有嬷嬷,墨儿也找不到由头放掉权柄。”

    顾墨每说一字,就让曹嬷嬷心紧一分,不由得继续追问:“你一开始就打算放掉权柄?”

    顾墨毫不避忌的点点头:“难道嬷嬷能接受庶女管家这个奇怪的场面?”

    曹嬷嬷眼中充满不可置信,直截了当的说:“你绝不仅仅是放掉权柄这么简单,你连放蛇之人是我都猜到了…”

    “雕虫小技罢了。”顾墨朗声,刻意说给屏风后面的人听:“我故意被蛇咬到,如此毒的蛇也没要我的命,想来是祖母信了连命一说,求着曹嬷嬷给的解药吧。那么,曹嬷嬷是效忠于谁才得到的解药呢?”

    顾墨扶着曹嬷嬷坐下,心里早有了答案,数月前在四时楼见到的那个男子,乞丐什么都没查到,但是却收到了调查自己的江湖悬赏。顾墨也大方,四时楼既然靠买卖情报为生,那就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情报卖了出去。过后不久,曹嬷嬷就来了...

    顾墨看着曹嬷嬷一笑,既然不想杀我,那也许可以和他合作:“回去告诉你效忠的人,我愿意和他合作,叫他不用在背后搞这些放蛇的小动作多做试探了。”

    曹嬷嬷顿时有些坐不住了,这个人究竟有多聪明才什么都猜到了?身世呢?身世也猜到了吗?

    她有些犹豫,试探性的开口:“你如此聪明却还步步伪装,不显锋芒。又想和我背后的主使合作,不过是想学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罢了,那你的吴国在哪呢?”

    她一步一步的走到顾墨身边企图给她施加压力,一字一句的看着顾墨的眼睛问:“向顾家报复吗?”

    如果顾墨眼神抑或是表情之中有什么变动都会被她尽收眼底,可顾墨没有,她一个字都没有说,一点动作都没有做

    她面色沉静的像一潭死水足以把曹嬷嬷吞噬,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有如此心性,曹嬷嬷感受到了从骨子里发出的恐惧

    她不应该生在顾家,她应该生在皇家,她应该被关进权力的囚笼里,不死不休

    内室安静的只能听到炭火爆燃的声音,风绞着雪从那扇门中灌进屋内,一片肃杀之气,这当真是越想拦越拦不住…

    顾墨看着曹嬷嬷,满不在乎的哼笑了一声:“告诉嬷嬷,嬷嬷也去告诉老太太吗?”又漫不经心的转了一个话题:“跟着嬷嬷一起来的两个婢女好像不见了,此事老太太也知道吗?”

    曹嬷嬷神色如常,直起身摆了摆衣袖:“如此小事,何必惊扰老太太。”

    顾墨垂下眉眼,从曹嬷嬷放松的神情中不难猜到,这件事情老太太是知道的,也就是说曹嬷嬷自始至终和老太太都是一伙的。那老太太的动机是什么?万朝会吗?

    老太太顾忌着父亲不会让自己死,再加上曹嬷嬷那追忆的神情和临近的万朝会…

    顾墨很轻易的就猜到了那个答案:宫里面有一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人,如果自己万朝会中进宫,恐怕会引起风波。这才是老太太和曹嬷嬷阻止自己的理由…

    她不由得一笑,事情当真变得有趣了起来…

    “如此明显的漏洞,嬷嬷竟然也愿意披露出来…”顾墨学着曹嬷嬷的语调,给这一触即发的场面加了一丝诙谐,说出的话却依旧致命:“如此破釜沉舟之心…”

    顾墨观察着曹嬷嬷的脸色,一字一句地在曹嬷嬷耳边吐出:“您的秦关又在哪呢?洛府一案吗?”

    曹嬷嬷倒抽了一口冷气,面色再也维持不住,败下阵来

    此事连老太太都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的?她从哪里知道的?

    曹嬷嬷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窖,早已丢盔弃甲,无力还击

    顾墨倒是有些意外,洛府一案只是自己听顾伊人随口一提,却不料直接让曹嬷嬷败下阵来,她不由得有些好奇,这个案件当年究竟有什么隐情才能让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维持不住身形?

    曹嬷嬷无力的靠在屏风上,视线被泪水模糊,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也只动了动嘴,平时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也有些许散乱

    顾墨看着曹嬷嬷的神色,像是在看当年无能为力的自己,眼神微悯地看着刚刚那个和自己针锋相对的曹嬷嬷

    她突然有些羞愧于把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逼得平添了几丝沧桑,却又无可奈何,明明是她先动的手,若她和睦相处,自己定也不会做到如此地步:“嬷嬷教习累了,便早些歇息吧。”

    堪堪走到门边就被曹嬷嬷叫住:“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顾墨背对着曹嬷嬷,给了一个含糊其辞的答案:“顾墨管家两年,若连这点警觉性也没有,嬷嬷不觉得贻笑大方吗?”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警觉性,曹嬷嬷苦笑一声,语气中有些沧桑:“你绝对是我这辈子教过的最聪明的学生。”

    顾墨依旧没有回头只客气地说:“嬷嬷教诲,顾墨感念不尽。”

    曹嬷嬷看着顾墨离开的背影,那一袭月牙白的衣裳走向光中当真是好看极了,无端的给人平添了一丝胜利者的光芒

    曹嬷嬷眼中充满艳羡,也许是自己老了,脑子真的转不动了。她向谁报仇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压根没有人能阻止的了她

    曹嬷嬷长长的叹了一声,老姐姐,你和我都阻止不了她…

    她长出了一口气,放下了心中的郁结,看着桌上早已放凉的茶,筋疲力尽地靠在屏风上发问:“朔侍卫,记清了吗?”记清我这老婆子是如何败下阵来的吗?

    只听见一个清润的少年声响起:“您放心,我会如实报给王爷的。”

    曹嬷嬷闻言,心如死灰般的闭上了眼睛

    春桃在门外把对话听的一清二楚,在暗暗佩服自己小姐的同时又凑到顾墨身边问:“小姐什么时候发现洛府一案的?”

    顾墨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说:“我压根没发现。只是四妹妹提过一嘴,恰巧瞎猫撞上死耗子罢了。”

    “那你还——”春桃大吃一惊,又连忙压低声音问:“有理有据的装的这么像?”

    顾墨难得调皮一笑,心情愉快的说:“我不装的像,又怎么吓的到她?让她觉得我神秘莫测不好欺负?人有多少本事,不过是装出来的而已。”

    顾墨说着又想到了曹嬷嬷颓废的神情,那是输家的神情...

    她心中不由得一沉,忙深吸一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是吸的太快觉得连肺都被冻住了,身体由内自外的冷了下来。再开口时,语气中多了几分生人勿近的气场:“无论再怎么装下去,那个输家的眼神,绝不能再出现在我身上。”

    似乎连老天都听到了顾墨的决心,本来还晴空万里的天气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飘飘扬扬的雪花如柳絮般倾泻而下,模模糊糊之间顾墨似乎又听到了自己当初的苦苦哀求和那络绎不绝的板子声

    她和春桃并肩站在廊下,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有些茫然地伸手接住落下的雪花,只一触碰,那洁白的雪花就融化在自己的指尖上,冰冷的让人有些清醒

    她叹息的咏起“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1】”

    只可惜你虽然和我有着对等的仇恨,却是那个输家。输了就会恼怒,恼怒了就会再出招,而我就能从那些招数中偷窥到更多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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