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萧琼衔想了一路。

    这次祭祀,虞贵妃婉拒了帝君老儿宴会的邀请,执意要来峤山祭祀。

    说什么臣妾愿意为陛下分忧解难,为百姓祈福,非得带上萧氏血脉,还点名道姓要萧琼衔陪她一同前往。

    又说是为了显现出陛下的亲民,也好让萧琼衔回家看看,有够扯的。

    萧琼衔当时并未多言,他明白反正说了也没什么用。当时他只是想,自己又不是帝君的儿子。

    但令人可笑的是,帝君老儿居然答应了。

    既如此,甚好,好的很。

    这些不过是虞贵妃找到什么折辱萧琼衔的法子罢了。在宫中这么多年,她总在明里暗里给萧琼衔使绊子。

    以往总要闹出什么,好让萧琼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帝君舅舅对自己增添些厌恶。

    这么多年来的漠不关心,让萧琼衔明白皇宫是冷血动物才能生存的地方。

    宫里的每个人都有一张伪善的面具,他们带着面具,肆意搜刮着每个人的利用价值,不计后果,自私自利。

    分明善妒却装仁慈的虞贵妃,假仁假义。心狠手辣的张公公非要装成慈眉善目,颇有点外披羊皮,内藏狼心了。以及他们手下的太监侍女们,他们共同编织了一张无形的网,将年少的萧琼衔拖入深渊之中。

    不曾想,他们将深渊延伸到了故乡。

    萧琼衔苦涩地笑了笑,他有点想家了,此刻最想家里的那颗梧桐树。

    车窗外忽地传来杜鹃凄惨的叫声,这使得萧琼衔猛的回过神,不知道府邸还在不在,他想去瞧瞧。

    于是萧琼衔提前下了马车,瞧了眼街边的商贩,买了一家摊位的板栗,便向人打听起将军府来。

    小贩以为萧琼衔听了将军以前的丰功伟绩想要去参观,便告诉萧琼衔,过去了看到的也就是废弃的宅院,只有地上一堆枯枝败叶,牌匾上的“将军府”字迹早已模糊不清,被腐蚀的门上兴许挂着蜘蛛网,没人打扫,破烂不堪。倒不如……

    小贩还在絮絮叨叨,萧琼衔却是再也听不进去了。

    他捏了捏手中刚买的板栗,热气腾腾的板栗似乎给了萧琼衔些许暖意,似乎是决定了什么。萧琼衔朝着小贩所指的反方向走去。

    父亲,我不能这样回去。萧琼衔想。

    没什么可怀念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与其怀念,不如改变。与其惶恐不安,不如多想想计策,来应对那个令人心烦的女人。

    刚到集市,就能听见市侩小贩的吆喝声,街道两侧都是卖吃食和配饰的摊位,像小孩爱吃的糖人糖葫芦,姑娘家的簪子耳环,送给心上人的玉佩腰带居多一点,还有挑扁担卖草鞋草帽的。

    因为祭祀大典的缘故,街边红灯笼高高挂起,家家户户门口贴了黄符,整个城头上绘制了一个巨型结界,那是祭祀才会有的护城结界,无一不透露着祭祀的隆重。

    祭祀前天,会有家禽之类的献祭,在小型预热后,祭祀大典上才会有涂满泥巴的人类献祭给神,俗称活物献祭。

    但直到虞贵妃大张旗鼓的与百姓会面,萧琼衔也没看见活物献祭。他与人世隔绝太久,并不知道这些的具体流程,只以为没到那步而已。

    虞贵妃不是说要为百姓祈福么,也没什么实际的,真不知道到底来干什么的。

    随后便以一路上舟车劳顿为由,良体欠安,找了个附近最好的客栈住下了,没管萧琼衔。

    落的萧琼衔清闲自在。

    正好,四处看看。萧琼衔刚抬脚准备走,就听见有人唤他。又搞什么,方才就跟着了。他转过身,看着对方。

    “萧公子留步,娘娘请您去祭祀坛那里参加祭祀仪式。”虞贵妃身边的随从说道。

    “仪式不是在戌时吗?现在才申时。”萧琼衔掀起眼皮冷冷地注视着随从,手里紧紧捏着玉佩,说道。

    “那不行,小的也是奉命行事,娘娘说什么,便是什么。再说了,公子现在去,总比晚了耽误了时辰好。”随从回答道。

    “你家虞贵妃不去吗?”萧琼衔现在也懒得装了,平时,他要称虞贵妃为虞娘娘,为什么?做给帝君舅舅看啊。

    “娘娘一路舟车劳顿,今午时又面见了百姓,要先休息,不然伤了凤体,你我可都担待不起。”随从又回答道。

    萧琼衔最讨厌这副奴颜婢膝的嘴脸,便不在与随从废话,直径上了马车,去往祭祀坛。

    客栈里,虞贵妃侧躺在塌上,右手撑着头,一名宫女正在为虞贵妃按肩,手法娴熟到位,虞贵妃舒服的咪了咪眼。另一名宫女也在一旁扇着扇子。桌上摆着葡萄美酒,一些点心茶水。

    好不快活。

    “张公公,事情办的怎么样了?”虞贵妃半眯着眼问。

    “回娘娘的话,已经在路上了。”张公公回答道。

    “嗯,知道了,下去吧。”虞贵妃轻笑了一声,说道。

    戌时,祭祀仪式算正是开始了,以往可看不到这个时辰灯火通明的峤山。

    萧琼衔被带到了祭祀坛上,上面摆放着各种祭品,他淡淡扫了一眼,还真是样样俱全,不过,这里应该有人监守的。萧琼衔心想。

    刚察觉到一丝不对,就为时已晚,有许多人向他靠拢,熙熙攘攘的人群让他还来不及看清面孔。

    有人从后面推了他一把,一个趔趄,萧琼衔差点打翻碰放置在他面前的祭品,幸亏,他反应迅速,用手扶桌沿,身体向右一侧,侧身转了过去。

    这样,他就站在了最前面。

    萧琼衔没听到旁人对他身手敏捷的赞许,又或许是没人注意这里,毕竟这里人山人海,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于是只有萧琼衔看看了玉藻从腾空而起,后重重摔在他的面前。好么,这时候就安静了。

    玉藻碎裂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萧琼衔觉得自己应该是无数看客中的一个,都在疑惑玉藻怎么碎了。却不知谁喊了一句,“他打碎了玉藻!”

    萧琼衔:“?!”他可没碰到玉藻。

    “那怎么办,神会怪罪的。”

    “是啊,这是对神的大不敬。”

    “活埋他,让神宽恕我们!”

    这一切来的措不及防,混乱之中,萧琼衔被推进了坑底。

    而幼时的记忆也在此刻如洪水般涌上心头,他回想起幼时刚进宫的时候,他对未知的一切都感到恐惧,不认识的人,不知道的事,以及那些冷嘲热讽,轻蔑,不屑。

    那时本来就没安全感,亲叔叔的不管不顾,皇子们不善的目光,他当时深深厌恶那里的一切。

    刚来没几天,他就被推进了宫里的一口枯井,谢天谢地,他血统不纯,加上枯井里那床破棉垫背,没让他摔胳膊断腿,只留了一道一道的血口子。

    整整三日,他就想了一个愿望,要是有人能来救他就好了,要是当时有人能拉他一把...

    最后他仰仗着他那不纯的半人半魅血统和那些划伤他的枯枝烂叶,一点一点了爬上去。

    那种感觉,他至今难忘。

    当场景再现,萧琼衔被卷土重来的绝望和慌乱挡住了去路,他没有办法思考,更没有办法自救。

    他抬起头,平静地望向站在人群中的张公公,他的眼里充斥着狠毒,阴险和势在必得。

    当第一铲土扬在他脸上时,他忆起了不喜言说的战死沙场的父亲,失踪前总会温柔的唤他阿允,会给他做桂花糖糕的母亲,家中那只老是爱爬到屋檐上睡觉有些许肥的橘猫,以及他的现在的不甘心。

    望着天上那轮明月,祭祀夜的月亮可真圆,和小时候在井里面看到的一样。

    要是,要是有人可以拉他一把就好了,萧琼衔自嘲般的笑了笑。

    没想到,十年了,愿望还是没能实现。

    一滴眼泪从眼中滑落,混入泥土中,与其余的没什么不同,都变成了埋葬萧琼衔的泥土。

    父亲,我找不到母亲了。萧琼衔绝望的想。

    在这濒临崩溃边缘之际,萧琼衔感到一股力扯着他衣领的后面将他从坑里拽了出去,动作算不上温柔,但也不粗蛮。

    有人能拉他一把,对萧琼衔来说是欢喜的。

    这股力将萧琼衔送到了离祭祀坛较远的一块大石头上,这石头确实大,大的可以容下他们两人站立,萧琼衔想与救他的人道谢,可潮湿的泥土让他睁不开眼,萧琼衔甩了甩脑袋,欲将粘在身上和脸上的泥土甩掉,他讨厌泥污。

    眼前的人像是看出了萧琼衔的窘迫,轻笑了一声,听着声音,是位女子。

    谁会救他,是母亲吗?萧琼衔胡思乱想着。

    正愣神,萧琼衔察觉到面前的人在向他靠近,他下意识向后躲了躲。

    “别动”。面前的的人语气温柔,声音清脆悦耳,也是好听的。和刚刚拽拖他时,感觉完全不一样。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擦拭他的脸颊,是手帕。萧琼衔心乱了一瞬。

    “你再靠近一点,我怕你摔下去。”苏晚舟说。

    萧琼衔听后照做,他感到面前的人动作轻缓,身上带有一种竹子的清香,淡雅的味道,萧琼衔很久没有被人这么温柔的对待了,或许是山青竹起着安神养心的作用,这让萧琼衔呼吸逐渐放缓,心慢慢的静了。

    眼前这人,温柔的像他的母亲。

    苏晚舟现所到之处便是峤山,人族的祭祀确实盛大,祭祀共分九个仪程,即迎神、奠玉帛、进俎、初献、亚献、终献、撤馔、送神、望燎。

    苏晚舟刚合上书,脑海里开始回忆这些流程。

    她来这里是临危受命,这导致她对人族的一切习俗礼仪都十分陌生,在路上她了解了一些,但这远远不够。

    她要学会察言观色,见机行事。人族的弯弯绕绕,不是她一朝一夕可以弄懂的。

    刚下马车,苏晚舟就察觉到了人族浓浓的烟火气,她对这烟火气感到特别,很微妙,有股说不上来的感觉。

    人族接待他的是一位姑娘,人看起来有些意兴阑珊,兴许是刚刚受了气或者遇到了伤心事,就被打发来迎接神女。

    若这是从宫中来的女官,未免有些太意气用事了,什么都写在脸上。

    看年龄应该比自己小,按照人族的规矩来说,她应该向苏晚舟行礼才对,很显然这位小女官思绪已是云游天外,直到一旁的婢女戳了戳肩膀。

    终于连魂儿带思绪飞本体了。

    回过神来的小女官着急忙慌的行跪拜礼,慌不择言:“臣女安许代本族人民恭迎灵族神女,望神女早日觅得像萧煜太子一样的极品郎君。”

    看来脑子还没飞回来。

    刚刚戳醒安的婢女:曾经有一份不令我们不难堪的机会摆在我的眼前

    话音刚落,苏晚舟没忍住笑了出来, 人族祝福语这么有意思吗?看着那一个个紧张的小脸。

    苏晚舟开口缓和气氛:“多谢诸位的祝福,可我的郎君不就是太子吗,莫非你们有更好的极品郎君,不妨与我一同分享?”

    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自小在权力庇护下长大的安许,刚才还竟真向苏晚舟哭诉了一位“极品郎君”,原来真遇到伤心事了。

    神女刚到人族的第一件事就是开导为情所困的小女孩,第二件事就是救了险些被活埋的萧琼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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