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深吸一口气，憋着泪埋进少年怀里。
出乎意料的，这个拥抱的温度并没有林一想象中的那么冷。
林忆虚虚地拥着林一，动作小心又克制。
“长高了？”
林一从怀里退出来，闻言有些欣喜：“真的吗？”
林忆看着快到自己肩膀的少女，视线从她蓬松的发顶往下移，最终落在她的眸里。
“真的。”林忆有些散漫地笑，接着道，“想吃火锅还是什么？”
林一的思绪一下被扯远，回过神来回答：“火锅。”
“好。”
见林忆垂眸发着消息，林一忽地明白过来什么。
“哥哥，是要出去吃吗？”
林忆点击“发送”，熄灭手机屏，从自己带过来的礼品袋里拿出一条围巾，抬手围在林一的脖子上。
林一一愣，刚想伸手取下说不用，就见林忆又拿出来一条颜色一样的围巾围在脖子上，便默默将字咽回肚子里，取而代之的是小小的欣喜。
这也算是有了共同点吧。
出了门，林忆撑开伞，拉着林一走进雪里。
“小心脚下。”
外面很冷，林一却一点都没感觉到。
林忆往少女那边靠了靠，将寒风挡在自己的身后，随后垂眸看着林一的鞋子。
“鞋子若湿了跟我说。”他道。
“好。”
走了没几步，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林一把它拿出来，垂眸看去。
前途佳锦：林忆回来了？
林一：嗯
前途佳锦：好诶！好久没看到你们小情侣合体了，记得拍个合照发给我！
林一看着“小情侣”这三个字耳尖红了一片，她回了个“别乱说”，便抬眸看向身旁的林忆。
林忆感受到视线，对上她的眼睛温声问：“怎么了？”
林一踌躇了一会，“哥哥，我们能不能拍张合照。”
林忆闻言愣住，过会才反应过来，“好。”
林一打开手机相机，两人的面貌清晰地出现在镜头里。
少年微微弯下腰，不动声色地将林一护在怀里。
两人同色的围巾几乎融为一体。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周围，林一的身子僵了下，脸红了一片。
在按下拍照键的前一秒，林忆小幅度地弯了唇，溢出眸子的柔情。
林一很快就将照片发了过去并作为手机壁纸。
林忆则是在一旁接了个电话。
“他们在催了吗？”林一问。
林忆淡着眸看着群里的催促信息，直接熄灭了手机屏，睁着眼睛说瞎话，
“没有。”
过了会，他又道：“慢点走不急。”
林一当然知道他在匡她，便加快了步子。
推开饭店门口，一身的寒气被暖风吹散。
林忆脱下风衣外套，顺手帮林一也拿着。
“林妹妹来啦？”宋枫正倒着水，声音轻快。
白宁波被引得抬头，“怎么，你爸妈允许你花天酒地了？”
林忆没搭话，走过去拉开椅子让林一坐下，随后走进饮品区挑牛奶。
另一侧传来宋枫的声音：“那倒没有，就是某人要脱单了。”
白宁波倏地一下熄灭手机屏，喉结滚了滚，“谁？”
林一拆开碗筷包装，看向对面聊天的少年们。
“和事佬啊，”宋枫往嘴里塞了颗花生米，“听班里人说小姑娘同意了。”
张云帆踹了他一脚，嘴上说着“去去去”，可嘴角压都压不下来。
霍卿淡着脸，“宋枫你怎么变贱了。”
“有吗？”宋枫眨了眨眼，“人嘛，总是会变的。”随后话锋一转，“给林妹妹订蛋糕没。”
林忆此时从饮品区里出来，手上拿着瓶牛奶放桌上，一遍拧瓶盖一遍道：“订了。”
“哦。”
空气忽地安静下来。
窗外的寒风在呼呼地刮着，击打在玻璃上发出声响，好在屋内足够暖和，林一还有些热。
待菜上齐，大家默契地开始动筷。
“明天我就出国。”霍卿往嘴里塞了块肉，面无表情。
“那抱一丝，”白宁波看了眼手机，“没给你准备欢送宴。”
霍卿一顿，“这不算？”
“当然不，”林忆擦着刚刚给林一剥荔枝的手，“你的欢送会和一一生日能混一起？”
霍卿被气笑了，“行。”
宋枫在一旁差点笑岔气。
“你注意点吧你。”张云帆白他一眼。
蛋糕送来，白宁波起身去关了灯。
林忆点起蜡烛，随后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林一。
宋枫叫了声：“唱生日歌吧。”
白宁波笑了：“让老林唱。”
“做什么。”林忆掀眸，眸底冰凉，暖黄的烛光也未融进。
白宁波散漫地看他，“啧”了声，“林妹妹过生日呢，你温柔点，”他顿了顿，“况且你声音好听。”
“算了吧，”宋枫看他一眼，“忆哥五音不全你故意的呢。”
张云帆“诶”了声，“别吵了，一块唱。”他清了清嗓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林一静静地听着。
与往常不同，林忆唱起歌的声音很青涩，有点未出茅庐的嫩。
林一悄咪咪道：“哥哥，你唱歌挺好听的。”
林忆闻言挑眉。
最后一个音落尾，林一闭上眼。
“许什么愿？”
少年清冽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林一往一旁躲了躲，“不告诉你。”
接着在心里默念——
愿林忆平安顺遂，万事如意。
随后睁开眼吹灭蜡烛。
林一知林忆不喜甜，在切蛋糕的时候给他少切了些。
白宁波注意到了，打趣道：“哟呵，给我切这么多，给林忆切这么一点点，怕他得糖尿病啊？”
林一分发蛋糕的手顿了下，没说话。
张云帆匆忙吃了几口蛋糕就和女朋友聊天去了。
林忆倒是没说什么，安安静静吃着蛋糕，鼻尖是少女甜腻的玫瑰香，他某明感到心静。
过了会，大家的蛋糕都要吃完，张云帆突然冒出，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你们怎么哄女朋友的？”
其他人：？
宋枫咬着叉子想到什么，大笑起来：“你聊天都能把人聊生气啊？”
霍卿：“没女朋友，谢祝福。”
白宁波咳了几声，一本正经地说：“女孩子对你耍小脾气是信任你，就是撒撒娇那种程度，哄一哄就好了。”
此话一出，包厢特别安静。
张云帆张着嘴，呆愣道：“白宁波你背着我们谈啦？”
白宁波哽住。
真是多了个不该多的嘴。
吃完饭后，大家站在饭店前，不厌其烦地说着话。
“冰块你去国外发达之后一定不要忘了我们。”宋枫假装擦眼泪。
“放心，”霍卿看向他，“一定会忘了你。”
宋枫“呵”了声，“够了。”
而张云帆在问白宁波：“你真的谈恋爱了？”
白宁波推开他欲往前的身子，“还没。”
“那就是在追咯？”张云帆恍然大悟，忙自荐道，“遇到困难就找我哈！我正在谈！有经验！”
白宁波：……
“哦。”
林忆帮林一提着礼物，两个人都没说话
走之前，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对方。
“霍卿你注意安全。”
“忆哥和林妹妹别冻着啊，快些回去。”
“和事佬/云帆注意安全。”
“宋枫你注意安全。”
“白宁波你同样注意安全。”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说着，这一句句话语一个个字，都如同暖流一般深入心脏的最凉处。
今年的元旦，好像也没有那么冷。
回到家，林忆拍了拍粘在林一头上的雪花，随后将她的围巾取下来，与自己的围巾挂在一起。
林忆一来，林一就感觉自己像是个小残废，什么都不用干。
她往客厅里看了一眼，沙发上坐着两位气质非凡的人，她愣住。
林忆发现了小姑娘的异常，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是愣了下，他率先开口：“爸，妈。”
沙发上的女人坐直身子喜笑颜开，“这就是一一吧？”
林忆叠好他和林一的外套，随意放在鞋柜上，而后拉着林一走到客厅。
“嗯。”他没什么表情。
女人一惊，“哎呦，收养的时候没发现，一一长得怎么这么好看啊。”
林一有些慌乱，“谢谢……妈。”
男人表情严肃，但眸里是肉眼可见的柔和，他一同开口：“我记得今日是一一生日。”
林一顿住，她抬头看向身边的人。
林忆倒是一脸冷淡，甚至可以说是漠然，“我们出去吃过了。”
女人“啊”了声，“出去吃过了呀。”随后有些失落，“那没关系。”
想起什么，女人又道：“妈叫白静宁，爸叫林寻。”
林一上楼的脚步一停，她笑着回头：“好的妈。”
看着一大一小的身影，白静宁有些红了眼眶。
刚他们进了院子的时候她就看到他们了。
与林一在一块说笑鲜活的样子，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从未见到过的。
回房间的路上，林一察觉林忆的心情不是很好，便没有说话。
快到了分岔路口，林一拉住林忆的衣角，“哥哥。”
林忆停下步子，转身，“嗯？”
“那个，”林一抿了抿唇，鼓起勇气问，“你能不能陪我看看电影。”
林忆一愣，随后笑道：“好。”
电影开始，林忆调好屋子里的暖气，便坐到林一的身边。
玫瑰香扑鼻而来，林一稍稍屏住呼吸，将注意力转移到电影上。
但过了没一会，她就掀眸看向身旁的人。
电影的光打在少年俊逸的脸上，正看着，他突然偏头看来，与她的视线对上。
林一的呼吸一滞，竟忘了如何反应。
林忆似乎也愣了下，看着林一有些呆呆的样子，他垂眸低笑出声。
林一的脸发烫，忙转头不去看他。
安静的室内，昏暗的光线，电影的屏幕光，都给他们增添了一些不可言说的氛围。
“一一，想看就光明正大看，不用偷着。”
林忆清冽还带着笑声的嗓音像3D循环一般绕在耳边，林一的脑子“轰”的一下被烧坏，她没应声。
待电影结束，林忆起身给小姑娘倒了杯水，递到她的嘴边。
林一正好有些渴，就着林忆的手喝了几口。
林忆拿着杯子，坐在林一的身边，看了她一眼，不禁失笑：“一一找我是什么事？”
林一一愣，“我就是想陪陪哥哥。”
林忆看着她，似乎是想要她自己说出实话。
林一踌躇了一会，便道：“我想知道，哥哥和爸爸妈妈之间，是有什么误会吗？”
林忆没有藏着掖着，“我自幼是奶奶带着的，奶奶去世后，便是我的堂姐将我接到锦州照顾我，一直到十二岁才回到璟连。”
“长这么大，我与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林忆面不改色，说得云淡风轻，话也极为简洁，但这些平淡的文字背后是一个小孩孤独的童年。
一个没有父爱和母爱的童年。
林一有些说不出话，她将这个话题揭过去，“那爸爸妈妈是为什么要收养我？”
林忆默着，指尖若有若无地敲打在透明的玻璃杯上。
过了会，他才悠悠地道：“可能，怕我孤单？”
林一一噎，随后有些无语，“哥哥，你唬小孩吗？”
林忆笑，月光印照在他身上，“这件事还不能和一一细说，要等以后。”
“以后是什么时候？”
“以后就是以后。”
以后就是，他能掌家独当一面，且有那个能力光明正大将林一娶回家的时候。
最终这个问题还是不了了之，林一也没有再问。
就像那个“是对妹妹的喜欢”的问题一样，就这样石沉大海。
“哥哥，”林忆看他，“你想过考哪里吗？”
林忆没回答，反问道：“一一以后想走哪个专业？”
“设计，我想着以后能开一个工作室，专门去帮人订制衣服，高定礼服……”
林忆听着，望着少女眸里的星光，他心里默默做了决定。
吃晚饭，林寻坐在中间，挨着他的是白静宁。
林忆空了一个位置坐着，身旁是林一。
虽然说是一家人，但氛围总的来说很怪。
林寻和白静宁会时不时问林忆几句话，林忆会回答但兴致不高，渐渐的餐桌上安静下来了。
林一还没适应这个身份，总觉得自己要干点啥，便用公筷夹了几道菜放进白静宁和林寻的碗里。
白静宁愣了下，背过身去擦了擦泪。
元旦的晚饭格外宁静，林一吃完饭洗好碗便上了楼。
“哥哥，你继续吃吗？”林一小声问。
“嗯。”林忆笑了笑，示意她先去玩自己的。
待林一走后，林寻吃下林一夹的菜，严肃着开口：“忆忆，你当初说收养一一我们是没有意见的。”
林忆垂眸吃饭，没什么表情。
“但是你真的是把她当妹妹看吗?”
此话一出，林忆终于有了反应，
“不是又怎样。”
林寻差点没被气吐血，“你打着妹妹的名号养媳妇？你疯了？”
“我们林家还要不要脸了？”
林忆依旧冷着脸，“爷爷没意见。”
“你爷爷没有，我有！”
林寻站起身，勃然大怒，
“到时候你们两个修成正果了，让别人怎么看？一个哥哥一个妹妹，搞什么你这是在！”
林忆的手拿着拿着筷子隐隐泛白，“你自己说的，若是我在二十五岁当家，你就能不管我了。”
林寻“呵”了声，“原来你小子在这等我呢？”
白静宁皱着眉头，虽然她也很喜欢林一这小姑娘，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但身份都已经说出去了，这样一搞，还不知道别人怎么看。
林忆深吸一口气，“我会按照约定在二十五岁之前当家，你也要按照约定不管我，至于我和一一在一起后后面的事，我自己解决。”
“高中毕业我会把一一送出国。”林寻的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
“不行。”林忆马上拒绝。
林寻挑眉，“在一起也得看小姑娘愿不愿意吧，给你们的爱情来点考验时间。”
林忆抿了抿唇，没说话，算是变相的同意了。
其实他根本就拿不定主意，因为他不确定小姑娘的心思。
林寻好心情地坐下，“若是一一没看上你.…..”
“我不会娶任何人。”林忆插道。
林寻“哼”了几声，“还挺有担当，是我儿子。”
“哦对了，”他又道，“在你当家之前，不允许和一一谈恋爱。”
林忆收起碗走向厨房，“不会的。”
白静宁扶额，叹了囗气。
在察觉林忆心思不对的第一秒，她就找他谈过了。林忆的话记忆犹新，掷地有声地落在耳边，
一—“我只想和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