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声一如既往地做着有关许氲的梦。他逐渐习惯，已经能一脸平静地在闹钟响之前睁开眼。
一周，还是半个月？
梦里是不同时期的她，梦外是每天准时卡点“检查”他的她。
今天许氲没露脸，是另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子送的早饭。女孩子梳着炸毛的丸子头，头上足足别了四五个发饰，脸上带着黑口罩，把早餐递给他，“喂，许姐今早有事，拿着。”
应声没什么表情，心里弦一弹，接过道谢。
女孩子看了他好几眼，说：“喂，你是应声是吧，我高二的时候听过你名字。听说许氲追你快两周了，你还没反应？”
应声：“嗯？”
果然在外人眼里是暧昧状态啊，应声实话实说，“她本人并不打算追我。”
女孩子点点头，“哦，那看来许姐就是无聊了。”
应声：……
女孩子又看他一眼，说：“要不你跟我谈朋友吧，我看你长得还挺不错的。这样许姐也不用逗着你玩，你也不用被一直传绯闻了不是？”
应声瞪大了眼，“啊？这样有点奇怪吧。”
女孩子一副“你大惊小怪”的表情，“有什么奇怪的，不都是给生活找点乐子吗?而且我是艺术班的，时间很空，你要是和我一起玩的话，比和许姐在一起有意思多了。”
应声委婉问：“你截胡，她不会生气吗？”
女孩子懂他意思，大大咧咧道：“啊，这有什么，我们经常这样啊。给你打个比方吧，一般追许姐的人档次都不会太差，许姐又没心思，那么我们几个就会把她的追求者瓜分了。这样许姐少了烦恼，我们也可以多几个星期的乐趣。”
这是什么霸王食人花和她的猪笼草团队啊？！
应声怀着敬畏的目光把女孩子送走。
他果然在这个学校还是混得太浅了。
走时他看了几眼女孩子耳朵上闪亮镶钻的耳环，摸了摸自己的耳骨。
他梦见过自己打了耳骨钉，在许氲红着眼眶的臭脸面前笑嘻嘻地展示，“许姐，看我呗，看看我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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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第五节课打了下课铃，人蜂拥挤出教室抢饭，舒霖几个也不例外，回头喊应声：“多多哥，不走吗？”
应声手撑着下巴，看了眼黑板上老师留下来的那道化学题，回他们：“不去，没胃口。”
“好吧，”老杨说，“那还是照旧，回来给你带个a套餐哦！”
应声点头，从桌洞掏出饭卡朝他们丢过去，“行，再给我带罐可乐！”
他人在空荡荡的教室望着题，没坐两分钟就起了身，莫名就开始往许氲班教室门口走。
明明这个点人肯定不在，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运气。
然而运气还真被他找到了，同样空荡荡的教室，许氲正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窗外发呆。
应声凑过去，“许氲，你不吃午饭吗？”
许氲摇头，“没胃口。”
窗户大开，风吹动许氲桌子上的练习册，纸张哗啦啦地翻。许氲拿手肘压住，刚好是今天作业的范围。
他没敢问她早上是有什么事。
她指着解不出来的那道，“会做吗？”
重生后，许氲也曾为再度压来的题海和学业忧虑一分钟。但好歹实现愿望的女巫还算人性化，学生时代的知识重归脑海，每当是属于上辈子可以解开的题，她只要看到，就能行云流水地完成。但是，会犯的错误和做不来的问题还是一如既往。
属于是毫无增长的重生了。
应声坐下，坐在许氲前桌的位置，看了两秒题，“啊，我会。”
许氲说：“那你来写。”
她把练习册倒转，没有丝毫要人讲解的意思，十分坦然地交递责任，“这道题，还有十七题、二十四、二十五，帮我写。”
应声耸耸肩，“嗳，好吧。”
许氲把笔也递给他，应声摸了一下笔的顶端，有一道某人咬笔的齿痕。
练习册上的空白填上他的，往常作业偷工减料的部分都没有被省去，甚至还能补充画图的部分。
他有留意到，许氲做题的笔迹飘逸简短，是很典型的成年人字迹。
但他在见过她的字体，在检讨书上，是什么女孩子有段时间喜欢的奶酪体？
方正小巧，挤在一横排。
但对许氲而言，记忆与学识重生附带，算是臆想出来的女巫给的金手指。但字迹早就是上辈子练出来的了。
找到劳动力，许氲从外套掏出手机开始看消息。她和贺暮保持着日常联系，除了要了解他以外，因为迟早要断生活费的经济来源，贺暮给她分了一点工作室的小活。就是简单的工作，类似不定时的淘宝客服，她抽空就行了，算是一个简易版兼职。
除此之外，她还在学校附近找了个服务员的兼职，算是百分百利用了走读的优势。
完成回复客户的工作室业务后她看了一眼乖乖写题的应声。
前桌椅子范围略窄。应声人高腿长，本来就是反着坐，此时蜷着腿，收拢双肩在认真做题。
他伏在桌案上，眼睛在思考时微眯。从许氲这个角度，能看到他的黑眼圈。
“蒸汽眼罩，拿去。”许氲从桌洞里摸出一盒没拆封的，丢给应声。
跟徐听燕一样，用眼习惯不好。
“平时早点睡，对了，早餐有好好吃吧？”
应声乖乖点头，都吃完了，他已经拥有和体育生一样的食量了。
他放下笔，已经做完了。
想了想旧话题，又看了一眼许氲的手机，有话想说。
许氲话比他先说，“我想喝可乐。”
从今早就在忙，不是补课补作业就是“亲，我们可以提供……”，她早就渴了。
应声站起来，“我去买，”
他又问，“这个点饿了吗？”午餐时间已经过半了。
许氲摸了摸小腹，“好像有点。”
不吃也行，但都重生一次了，胃病还是别再犯的好。
“行，”应声点头，“我很快买饭回来。”
应声很快跑回来，他刚下到一楼就遇到了舒霖几个，毫不犹豫就接过a套餐加上饮料就回来了。
a套餐是炸猪排饭加上番茄炒蛋和炒青菜，还有一只鸡腿，舒霖一行人自行定义的“套餐a”。
“许姐。”应声给她拆好筷子。
“你也没吃吧，一起。”许氲说，她毫不客气，“我要吃鸡腿。”
应声笑笑，看许氲连筷子也不用，拿纸巾擦了擦手就直接上手。
他干脆开了可乐，那个铁环对准饮口，吸管插进去，递给许氲。自己拿筷子开始吃饭。
吃了几口，他忽然意识到这样的场景其实是有点别扭的。哪有和女孩子前后桌吃饭的。他本来就对许氲的感觉自己都捉摸不清的。
但转念一想，管他呢，自己觉得行就行，许氲也没说什么。
许氲就更不会觉得场景奇怪了，在她的人生里，和应声共吃一顿饭、共吸一根烟都是小事。
和许志飞断绝关系后她什么工作都做，彼时应声徐听燕一等小孩都是毕业生没有积蓄。许氲杂活接得日常作息颠倒，租的房子管道破裂漏水她还和应声挤过地下室——应声搞修电脑兼职的地方。
年轻时为了省过年时爆涨的酒店住宿费，两人曾住一间房——他们平时图方便也住一间来着。总之那次碰了巧，他们俩提着外卖盒打算回酒店吃饭，就在他们房间隔壁貌似发生了抓小三事件。
男的无能暴怒，小三哭哭啼啼抱着被子，正宫气红了脸就在走廊过道堵着门骂，刚好就挡去了许氲和应声的去路。
两人对视一眼，干脆一个人坐在消防栓上、一个人靠着墙开始吃外卖：套餐a加双份鸡腿；牛肉汤配烙饼加芝士碎。
许氲会分只鸡腿给应声，芝士饼也是许氲咬下一半才能落在应声嘴里。
“啊，开始撕头发了。”
“哇，那个男的牙被打掉了。”
“我们奶茶什么时候到？我想改喝大杯加波霸。”
“啊好，我跟老板说。”
……
而此刻许氲吃鸡腿，应声吃饭，许氲表情平淡，但又吃得很香。
许氳把可乐推给他，应声一顿，打算拨开吸管。
“别那么讲究。”许氲说。
应声喔了一声，听话，就着许氲的吸管喝了一大口饮料。
碳酸饮料冒着咕噜噜的气泡，在喉管和口腔碰撞。
甜腻和畅快来得比以往快，勇气也是。
应声捏着微凉的易拉罐，转头对许氲问道：“许姐，你有没有，和贺暮交往过啊？”
风吹动窗外的柳枝，旗杆上的红旗也在飘摇。
许氲的长发也是。
她的头发是卷烫过的，微卷的弧度，就像摇摆的海藻一样。侧颜精致，嘴唇没什么弧度，看上去还有些干涩，她吞下一口鸡腿肉。
许氲侧过眼，“嗯？”
或许下一秒，应声会打着哈哈改变话题说：“哎呀，我就是随口一问。”
然而他还是捏着可乐，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摸了摸耳朵。
发凉的手指和有一点点烫意的耳垂。
梦里他插满针管的手臂与闪耀的耳骨钉。
“有吗？”他问。
许氲收拾桌面，淡淡答道：“没有，你听谁说的。”
应声是出了名的爱八卦，许氲也没想要他的回答，而是满足她以为的应声的癖好：“贺暮保送那年我和我爸闹得很凶，他甚至要给我派贴身保镖监视我。我不干，那段时间和贺暮呆一块，外人看来形影不离，就这么误会了吧。”
“现在贺暮一个人创业开工作室，我这段时间还找他要了点兼职的活，过几天应该还会去打工。你知道我不可能白住贺暮哥的房子的。”
应声点点头，和她交谈几句。随后把餐食垃圾收拾好，等会一起带走。
他问：“许姐，你在学校没有产生谈恋爱的想法吗？我在你的姐妹团里知道，好像有瓜分追求者这样的传统。”
许氲抬头看他好奇宝宝一样的眼神，平淡的表情出现裂痕，她笑起来：“以前是觉得我人生太闲，谈恋爱太满，费脑筋。”
“现在是我人生太满，没有功夫去拉扯第二个人经营这种关系。”
“而且，我得了一个很宝贵的机会。应该是可以补全很多遗憾，让我身边很多人都更好过的。”
“包括你。”许氲柔和的眸光落在应声身上。
“你呢？”应声直视她。
许氲蹙眉，我自己？
应声说：“既然都有这样的机会了，你考虑自己了吗？”
许氲的眉头皱得更深。
类似醍醐灌顶的感觉让应声头脑清明，他看着皱眉的许氲，觉得这一刻他无比的接近梦中的属于未来的许氲。
他笑了笑，提起食盒袋走出班级门，“许姐，篮球赛结束以后，一起去玩吧。”
许氲咬住可乐吸管，点点头。
“以后来帮我做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