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作文

    萧月霁打开市排名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前十，沈渔还是第三，从初一到初三，市前五名无论怎么换，这个人永远第三。

    那次沈渔的作文是满分，作文从隔壁初中传到了他们初中。萧月霁惊为天人，第一次见原来可以这么写作文，完完全全不一样的切入点，冷冰冰的文字，感情却是浓厚如酒，看完之后叫人回味无穷。

    像一个人拿着尖刀把自己的内心破开，温热的血液撒了读者一脸，还高傲地嘲笑着读者的惊愕。

    老师说这种灵气与天分是学不来了，看看就行。

    但萧月霁就是好奇。就像猫会好奇地挠着毛线球，人类会好奇宇宙是什么样子，萧月霁好奇沈渔的作文，没有理由。

    他通过小学时关系还算好的同班同学拿到沈渔一份又一份作文。透过那笔走龙蛇的字，他突然有点想见一见这个女孩，想知道为什么世界在她眼中那么特别。

    2.同桌

    萧月霁的初中是一场无言的暗恋。

    暗恋的人长什么样子他都不清楚。

    所以看到大门口上那两个字的时候，他心里又害怕又紧张，他打量着每一个走进来的女孩子，她们之中谁会是沈渔呢？

    直到他晚到的同桌说：“我叫沈渔，三水冘沈，三水鱼渔。”

    原来她就是沈渔。萧月霁惊愕地看着她，一瞬间打消了对同桌晚到的反感。

    沈渔很漂亮。即便穿着校服也很像青春电视剧里的万人迷女主角。女主角在他的字下面唰唰写下“小月季”三个字，抿着嘴笑得特别开心。

    她这是在逗他嘛？萧月霁嗡的一声，脑袋一空，火热的温度从耳尖浮上，他羞赧地把那张纸塞到自己的抽屉里。

    她和他想的好不一样。

    3.故意

    萧月霁并不是故意忘记了沈渔的叮嘱。一个只认识半天不到的人和你说要请你吃饭，觉得对方在开玩笑并不是件奇怪的事情。

    但他明显察觉到沈渔不想理他了。

    他很想和她搞好关系，特别想和她做朋友，要是……好吧，这都是他的妄想。

    她漂亮又温柔，说话幽默风趣，身边总是围着一圈的人。萧月霁很嫉妒，嫉妒着他们可以和沈渔聊天说笑，而他只能捏紧了圆珠笔，假装自己在做题，心里却乱如麻线。

    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没有适应高中的学习，第一次月考的成绩就是最好的证据。他看到那个数字的时候，恍恍惚惚，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噩梦。

    沈渔很开心，眉梢间都是喜悦。

    萧月霁破天荒地想，她要是能安慰一下他就好了。他知道沈渔回家爱走小路，他就坐在那条路必经的亭子里，赌她会不会心软。

    沈渔来了。他低垂着脑袋假装自己没看见她。

    听见沈渔扭头走的脚步声，鬼知道他有多难受，鼻子一酸，眼泪又掉了下来。

    还好她又回头了。她果然心软，走上前来给他递了巧克力棒。

    她说：“我记得你爱吃这个。”

    她怎么会记住这个？萧月霁还是把东西推了回去。

    她还真的不会哄人。也对，她大概没有过这些经历，怎么会和他共情？他也不需要她共情，她能走进来，坐到他身边，没有比这更好的事。

    她提出要不要送她回家，萧月霁那颗沉下去的心又开始砰砰乱跳，直勾勾地看着她，他丝毫不畏惧沈渔知道自己内心那些想法。

    他本来就不是纯白的小花。

    他点点头同意了。

    两个人并肩走在校园里，他想，如果要是班主任突然出现大概会把沈渔叫走，他也许会以为他们在恋爱，然后语重心长对对她说，你就算谈恋爱也该找个优秀点的人，怎么找了他？

    他微微偏头，看向她，也不知道沈渔在想什么，或许在想他们马上可以换开了吧。

    她的新同桌会是舒吟，还会是某个女孩。

    反正不会是他，他是如此卑劣，利用她的心软与善良。

    4.喜欢

    萧月霁透过窗户看向沈渔，她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前方，她根本不在意这次换座位。

    相处的一个多月里，他没感觉出来她会在意什么，一切都是兴起，却又能把兴起做到极致。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萧月霁前面的人没有一个坐到沈渔身边。看着她落寞的模样，他知道被落下的滋味有多难受，突然有些气愤，她不够好吗？为什么不去和她坐呢？

    他又有些庆幸。神明听见了他的祈祷。

    萧月霁走到沈渔身边的时候，故作犹豫，询问：“我可以和你做同桌嘛？”他觉得自己应该拿枚戒指单膝下跪更能配上这一刻的紧张。

    他几乎不能呼吸了。

    如他所愿，她点了点头，他们再度成为了同桌。

    课间，她被班主任叫了出去。萧月霁猜大概是因为他们再度同桌的事情。男女同桌本就惹人注意，换了位置他们还在一块，很难不引人遐想连篇。

    “班主任叫我出去了，你猜她和我说什么？”

    “？”

    “她怕我和你谈恋爱，影响学习。”

    “？”

    “你放心，我不会和你谈恋爱，影响你学习的。”

    “哦。”

    “她还叫我好好读书，大学会有很多比你更好更优秀的男孩子。”

    “所以呢？”

    他几乎是颤抖着写下这三个字。他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却伤心得好像真的和沈渔被棒打鸳鸯了。

    青春期最是敏感骄傲，最是在意老师怎么看自己，最是在意自己喜欢的人怎么看自己。萧月霁也不例外，他思忖着沈渔大概也是和老师想得一模一样吧。

    他的确配不上她。

    “所以你喜欢我是嘛？小月季。”她每一个字的最后一笔无论横点竖撇都是锐利的，像一把刀，一下子剖开了萧月霁的内心。他本能想要拒绝，就像无数个青春期的男孩那样——不承认自己喜欢某个女孩。

    抬眸，他对上了那双眼睛。她嘴角是得意的笑容，眼中暧昧不清的光将他几乎洞穿。

    何必固执，何必说谎。萧月霁写：“是。”他长舒一口气，递到她手中。

    沈渔嘴角的雀跃更浓了，她折好那张纸，对着他挑了挑眉。

    却不是他想要的那种雀跃。

    5.接吻

    沈渔在知道他喜欢她之后，两个人的关系走向了他弄不清楚的道路。

    她会在所有人看不见的书桌下和他十指相扣。

    她会在他被叫起来的时候轻轻挠他的手掌心。

    她会他送她回家的时候把手揣到他的兜里。

    她浓墨重彩又肆无忌惮地闯入他的生活。

    所以，沈渔，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无数次张嘴想要询问，又无数次咽了下去。其实这样子也挺好。

    直到那天。

    他们都太认真地看着面前的数学题，以至于嘴唇擦过的时候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定定地看着她，他听见她说：“你要和我接吻嘛？小月季。”

    是他要，而不是她要。

    他那个时候还不知道这是心理暗示，只是点了点头，他想要亲她，仅此而已。之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他们在老师同学看不到的各种地方拥吻。

    “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在她家楼下他还是问了她。

    沈渔只是笑了笑，亲了亲他的嘴角：“你早点回去吧，我听老班说今天要查寝。”

    温柔又残忍。

    6.模特

    其实接吻也没有关系，对吧？

    拉手没关系，接吻也没关系。

    萧月霁自嘲，他还要为她底线拉低到什么时候。

    所以当她邀请他做她的模特的时候，他拒绝了。他知道她不会只是叫他站在那里给她画画。

    沈渔立马黑了脸：“你不愿意我找别人去了。”

    萧月霁连忙拽住了她的手，他听见自己点头嘴里急切地说：“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声音有点大，前后桌的同学还诧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萧月霁羞愧地抿着嘴巴，却还是用唇语说：“我愿意。”

    沈渔要玩他的手，他便把手递上。她想和她接吻，他主动闭上眼睛。现在她要画裸画，他只能脱下衣服。

    他庆幸自己爱跑步，身材不算差，在沈渔面前不至于抬不起头。但她的目光太过炙热，还是让一件件把衣服褪下的萧月霁红了脸。

    “把手拿开，萧月霁。”沈渔几乎是命令的语气。

    他长舒一口气，把自己彻彻底底暴露在空气中。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

    萧月霁也记不得她画了多久，只记得那段时间自己的周六周日都是一整天饿着坐在那里。

    她画完的那天，雀跃地拆着画纸。萧月霁很好奇成画是什么样子，衣服还没有穿好就凑过去看。

    沈渔的手一不小心打到了他身上，她的目光一瞬间狂热了起来，转过身便和他吻到一块。

    他看到沈渔解开扣子，他知道——他彻底完蛋了。

    房间里的颜料滚了他们一身。

    沈渔气愤地责怪着他，又庆幸：“还好没有弄到我脸上。”

    萧月霁亲了亲她的鼻梁，搂紧了她：“弄到脸上也很漂亮。”

    沈渔掐了一把他的腰：“弄脸上我还怎么星期一国旗下讲话？”

    他低头看着沈渔，她蹙着眉尖，好看极了。

    7.家属

    沈渔人美个高，说话好听，往台上一站丝毫不怯场，学校里很多活动都会找她主持。

    和沈渔搭档的叶谷森，萧月霁初中的时候远远地看过他几眼，再者就是在每个学期末的金榜上，叶谷森独占鳌头。

    金童玉女，天生一对。萧月霁看着舞台上的他们心中一阵发闷。

    学校十佳歌手比赛，管理不严，想去的去，不想去的回家。萧月霁不喜欢看这些东西，但还是来了。

    无它。沈渔在半个小时前给他发了消息说她饿了。他只能穿好衣服，撒谎和父母说自己回学校看表演，在路边给她买了馄饨带过去。

    正巧，叶谷森和沈渔上台报幕，他绅士地扶着她，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两个漂亮的人站在一起，赏心悦目。一瞬间叫他有些无地自容。

    沈渔视线向下移了一点。萧月霁便和她隔着层层人群对视，他一愣，她歪了歪脑袋，冲他一笑。萧月霁一瞬间红了脸。

    她是在对他笑吗？

    她是在对他笑。

    她轻轻地挑了挑眉。萧月霁攥紧了拳头，有些痛恨自己对她的了解，却又松开了手，叹了口气。

    叶谷森扫了他一眼：“你怎么还带家属过来？”

    沈渔也不否认，嘴里吃着馄饨，轻轻一嗯。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这一趟还挺值的，“家属”两个字和沈渔的态度让他有些得意。

    虽然他早上还在为沈渔模糊他们关系而生气。

    沈渔见他要走，囫囵吞下口中的东西，蹬着一双高跟鞋，快步上去，一把搂住他。

    “小心点，别摔着。”萧月霁连忙扶着她的腰。

    还好这个小屋子里面现在只有他们三个人。这一幕要叫任何一个老师看见了，现场教育免不了。

    “我今天我不漂亮嘛？”沈渔双臂一伸，勾住他的脑袋。姿势更暧昧了。

    萧月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视线往叶谷森那里瞟了瞟，连眨了好几下眼睛示意。

    沈渔反问：“你眼睛进沙子了？让我吹吹。”说着，她那张艳丽的脸在他眼里慢慢放大。

    萧月霁连忙说：“没有沙子。”又说，“你今晚很漂亮。”

    “那你走什么？”沈渔眨了眨眼睛。

    “我……”

    她难道要他说，因为你和叶谷森站一起太般配了，我吃醋了，我不想看见你们站一起。

    当然不能。他也说不出口。

    沈渔是自由的，一直都是自由的。他是什么身份啊，哪里有资格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