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4

    海镇地方不大,生活很简单,苏榶却没觉得无聊,依旧每天都是新鲜事。

    状态好,她就自己一个人去海边画画,日落之后,又去陈可云和吴颖的店里添乱,等两人下班,再一起去探她们在网上看到的美食店,然后到了晚上,她再去骑着花了十几分钟学会的电瓶车,去酒馆接许应冬下班。

    速度刚好,晚风刮在脸上,苏榶整个人没骨头地压向他宽阔的后背,笑靥如花地附在他耳畔同他说今天的趣事。

    一天的快乐也就这么简单了。

    但偶尔碰上状态不好,苏榶不想出门的时候,许应冬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于是会哄着她陪自己去酒馆。

    苏榶知道他担心什么,每次也乖乖跟着他出门,进了酒馆就习惯性地找个靠窗的位置,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以往暗无天日的日子,在如今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煎熬。

    夜色降临,外面的环海公路亮起路灯,微风不燥,一切岁月静好。

    苏榶平静地透过窗户望着外面,心里只余下庆幸。

    庆幸当初来到的是这里。

    庆幸遇到的是许应冬。

    也庆幸,她……

    还活着。

    是夜,虫鸣笙箫,夜灯柔光微弱,苏榶感觉汗液顺着他的鬓角染湿鬓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

    没等她伸手,一只手臂从她身后,绕过脖颈,拨开那缕头发,旋即捏起她的下巴,于她唇上落下一道沉重滚烫的呼吸。

    苏榶扭头,被迫迎合这个姿势并不舒服的吻。

    光影掠动,窗外有风吹过,凉意透过掀起的窗帘一角被带进来,苏榶本能瑟缩一下,被身后男人掌住腰肢追得越发紧了,浪潮一般来势汹涌。

    于是苏榶脑子里唯一一点被冷意带回的理智,就这么被潮水吞噬个干净,转而自暴自弃地将脸埋进了枕头。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苏榶浑身瘫软,仿佛一条被风浪拍上岸的鱼儿,连喘息都让她觉得费力。

    果然,憋太久,会出事。

    她已经分不清是第几个这样的夜晚了。

    在京市那段时间,即便住在她家,他也很有分寸,可回海镇这几天,简直就完全变了个人。

    窗外传来风声,好似下雨了。

    余悸散尽,苏榶撑坐起身,薄被从肩上滑落,她低头看了眼,狠狠叹了口气。

    许应冬放好水从浴室出来抱她去了浴缸,水温刚好。

    苏榶闭眼靠着身后人的胸膛,只觉得浑身哪哪都软,一点也不想动,索性任由游走在她身上的那双手打着按摩的名义实则占便宜。

    许应冬指尖触过她身上的软肉,看着上面的痕迹,有些心疼,似也有些无奈地笑了声,“皮肤怎么这么娇气,我也没用力。”

    她皮肤太白了,他已经克制着没用力了,还是一身的印子。

    苏榶没好气地拿头撞他下巴,“你那叫没用力吗?”

    掐得她腰都快断了。

    “那你看看我肩膀呢?”许应冬揉着下巴笑说,“祖宗。”

    她爱咬人,每次到了咬得就越发狠。

    相比起来,他确实比她温柔得多。

    苏榶翻身面向他,看到他肩膀那几圈发紫的牙印,别的地方也有,深浅不一,有的是她之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咬的,印子已经淡了。

    她伸手摸了摸,“疼吗?”

    许应冬笑着捉过她的手,握在手里轻轻地捏,不安常理出牌道:“疼啊,给吹吹?”

    苏榶愣了愣,许应冬嘴角笑意仍旧,刚要开口说逗你玩的,但下一秒,她就看着眼前人突然俯身凑近。

    肩颈处忽的一软。

    她在那处牙印落下一吻。

    这会换许应冬愣了,“糖糖?”

    他喉咙一紧,哑声喊她。

    苏榶一点一点,仔细吻过那片被她咬出的痕迹,心里有种异样的欢愉。

    因为,那是她在他身上打下的烙印。

    她的吻拂过男人笔直修长的脖颈,最后停滞在他凸起的喉结处。

    柔软的触感从脖间传来,许应冬本能吞咽一下,看向她的眼神暗了暗。

    那凸起的小块,很快随着他的动作小幅度的滑动,苏榶抬眸看他一眼,不知又起了什么坏心思,眼底闪过一抹笑意,然后就见她将头发拨至一侧,紧接着俯身。

    没用力,牙齿轻轻捻磨。

    “……”

    头顶一声闷哼泻下,苏榶勾了勾唇,探出舌尖。

    一瞬间,许应冬脑子里有什么炸开,被迫地朝后仰长了脖颈,压着嗓音制止她,“糖糖,松口。”

    此时的他,比刚才的她,更像一条无法呼吸的鱼。

    苏榶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心满意足松口,嘴角漾起得逞的笑,搭着他的肩膀就要起身。

    然而不等她从水里站起,腰间环上来一截粗壮有力的手臂,带着她又重新跌进水面,落回了身后的怀抱。

    霎时,水花四溅。

    “跑什么?”男人粗重的呼吸声朝她压来,苏榶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逃了。

    呼吸被剥夺之前,她推着他的肩膀,忙道:“水凉了。”

    男人漫不经心笑着,“等会儿再换。”

    话音落下,苏榶感觉身体一轻,紧接着就被他抱进了淋浴间。

    不多时,水声哗啦,似乎真的下雨了。

    -

    五一假期来临,海镇的人流量迎来了一波高峰期。

    沙滩又一次重现去年国庆下饺子的场景,苏榶画画也就没再往沙滩去。

    当然之前说的给陈可云和吴颖的店铺帮忙也没实现,她们招到员工了,于是海滩不能去,乱也添不了,于是她最后跟着许应冬出门了。

    依旧是参加婚礼,但是许应冬并没打算让苏榶去。

    因为地点比较偏远,在海镇的一个小山村上,并非上次那种高端的酒宴,而是自己置办的农家席。

    说起来,关系其实挺远的,老太婆那一辈的亲戚了,这么多年来也不见联系过,就在前两天突然一个电话打来,嘘寒问暖一番,说他女儿五一这天结婚,差辆婚车,问他有没有时间。

    打电话这人其实跟他攀不上一点关系,但对方似乎早有准备,一来就搬出了他的妻子。

    按辈分,应该算姑姑那一辈,当年许文秀生他时没有奶水,他们家那时候也刚生完老大,当时就找他妻子借的。

    最后,许应冬应下了。

    但他没想过带苏榶去。

    穷乡僻壤出刁民。

    虽说不能以偏概全,可他还是怕苏榶在那去受欺负。

    苏榶却不以为然,“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许应冬失笑,没再说别的。

    有他在,也不会让她受欺负。

    这家生了三个孩子,今天的新娘是老三,才十八岁,比梁绘还小一岁,法定年龄都没到的女孩,却要结婚。

    而新郎就是隔壁村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这个女孩的婚姻大事就被这么敲定了。

    许应冬侧身隔开她身后的那些让人不适的视线,突然后悔带她来了。

    他解释道:“农村像这样的女孩还有很多,家里父母重男轻女,义务教育结束,就不再让他们上学,成年就说亲,我们酒馆一个小伙子也是,你也认识,谢顺,职高念完不想念了,家里就张罗着说亲,但他比这姑娘幸运点,他是个男孩。”

    所以是个女孩,就变得不幸运了吗?

    苏榶沉默地看完这场与去年那场截然相反的婚礼仪式,在婚礼还要结束时,与场上神色漠然注视着这一切的女孩,四目相对。

    不知是终于清楚认知到往后悲剧人生就此开始,还是读懂了苏榶眼里为她赶到的惋惜,她突然眼圈一红。

    甚至连哭,都只敢哽咽。

    周围人都误认为那是在喜极而泣,霎时哄笑声四起,讽刺至极。

    苏榶忽然不忍再看,扭头将脸埋进许应冬的肩膀,低声道:“我们走吧。”

    许应冬摸摸她的头发,“好。”

    本也只当还个人情,婚礼结束,便也没他的事。

    两人在宴席开席前离开的,出来时,撞见一对火急火燎的母女,苏榶没在意,越过两人精致拉开副驾驶的门,那人却认得她。

    开口便是:“哈,竟然是你这个狐狸精!你怎么……”

    说话的正是梁芹,梁绘的姑姑,当初臭不要脸私闯民宅,偷她东西的那个女人。

    世界倒真是小。

    梁芹意识到什么,转眼,果然看到了身后目光沉沉望着自己的许应冬。

    她没由地咯噔一下。

    想起邱丽前些天给她看的网上的新闻报道,顿时喜笑颜开道:“是应冬啊,来了怎么不跟姑说一声,哎,梁绘那孩子也是,自己在大城市发达了,也也、不跟我们这些穷亲戚亲近了……”

    还是那么会变脸。

    苏榶饶有兴趣的看着她表演,可惜,这会攀亲戚,晚了。

    许应冬懒得搭理她,眼风都不见倾斜半分,绕过两人,取车走人。

    这一前一后,苏榶算是开了眼界。

    路程远,来回麻烦,反正也是玩,许应冬索性带她去了一座开放的度假海岛。

    因为是新开发的,还没宣传出去,游客还没那么多,环境很好。

    椰子丛林,海滩比基尼。

    晚上就在岛上的酒店开了房间。

    傍晚日落,两人沿着沙滩牵手散步,不似海镇的视野那么辽阔,海岛紧挨着其他的岛屿,丛林密布,环境更为清幽。

    苏榶心不在焉地踢踢沙子,许应冬从刚刚吃饭就注意到她情绪不佳,他知道是被今天那场婚礼影响到了。

    在她的那个世界,婚姻或许比今天这种情况更为复杂,因为里面掺杂了太多成分,带着各自的利益捆绑,衍生更多的利益。

    忽然,苏榶转过身,注视他良久,第三次问出这个问题:“许应冬,你想结婚吗?”

    许应冬就知道她又在纠结这个问题了。

    他沉默两秒,“我的答案很重要吗?”

    “嗯。”

    “想。”许应冬说,“遇到你之前没敢想,之后更不敢想,现在……”

    “那我们结婚吧。”

    苏榶打断他,眼神骤然明亮,仰头看着他,一脸期许地说着这句话。

    许应冬脑子一顿,笑了:“这个可不能乱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那晚你跟贺延叙说的我都听到了,许应冬,”她朝他一步步走近,认真地看着他道:“我对你不是新鲜感,我能保证。”

    恍惚间,时间被拉回那晚,夜风微凉,贺延叙问他:“那你能保证他对你不是新鲜感?”

    他很明确地回答的两个字:“不能。”

    因为他没想过,也不敢想,更不愿想。

    而现在,大海为媒,落日为证,她亲口将答案告诉他。

    “我能保证。”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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