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蓝河 > Chapter 55

Chapter 55

    「我在这里爱你,

    而且地平线徒然的隐藏你。

    在这些冰冷的事物之中,

    我仍然爱你。」

    ——《我在这里爱你》聂鲁达

    李诗筝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张闻亭首先这么问自己。

    对李诗筝来说,他们初次相遇在六年前的那个深秋。但是对于张闻亭来说,他第一次认真注视李诗筝这个人,还是在她坠入蓝河的时候——没错,那次洞穴之外的重逢。

    脑海里信息涌入的一刹那,他惊呆了。这个曾经认识、但又不仅仅是认识那么简单的李诗筝,居然是这一轮回他负责的灵魂。

    那是一种怎样的情绪?

    他们之间发生了很多事,在那浓墨重彩的一年里。但是她不会记得,李诗筝一个片段一句话都不会记得,只因他是返生官。

    因此张闻亭明白,即便这是久别重逢,也要装出初次见面的样子。

    即便那样也很好的。在张闻亭关于那段时光的回忆里,他们除了最后的不欢而散,其他时候也是远胜过陌生人的关系。毕竟他们经历了那么多,而李诗筝是他曾经最好的朋友之一。

    很奇怪,张闻亭居然只有五分的悲哀,剩下五分是庆幸。他对自己说其实这样也不坏,起码可以重新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

    他可以假装曾经那个声名狼藉的张闻亭不曾存在过,他不是“那个奇怪的同学”。

    只是简单的“返生官张闻亭”。

    用这个身份去和她交流是很轻松的。曾经的旧事太过沉重就不要提起,他以全新的性格和身份去和她相熟相知,像是一切都读档。他们没有在那个夏夜的水波里摔倒,也没有在雪夜里的图书馆自习,没有拉面店没有拉薇花店。只剩蓝河静静挟走一切过往。

    他们在黑夜里承诺不去看彼此的脸。

    却没想到李诗筝戴着夜光眼睛。

    所以张闻亭那时候才那么惊讶。在他们牵手约会之后,在他问“这就是你的惩罚”之后,在他自以为瞒得天衣无缝时,李诗筝却扒下他皇帝的新衣。他至今不敢回想那是怎样一种灾难,但好在李诗筝非常够意思。

    既往不咎。

    ......

    那么李诗筝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张闻亭再一次这么问自己。

    回想起她这个人,从六年前那个深秋,成绩榜上强压他一头的那个名字,同样莫测的性格和莫测的家境。他不是没有注意过,虽然没到“注视”那么郑重其事,但也知道不少同学们口中探究到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或许是天生的同类心理,他不排斥她的出现,不排斥和她说话,不排斥和她同行。但说到底李诗筝和他不是一类人,她的人生那么风调雨顺,一点点坎坷都没有遭受过。张闻亭面对她会自惭形秽。不是开玩笑,他到现在都没办法完全地收放自如。

    对足够幸福的人,不幸的人总是羡慕但缺乏勇气的。闪闪发光的东西人人喜欢,但没那么好运气获得的话,连注视都会觉得分外刺眼。

    不过,要论及李诗筝的话,凡事都得加上一个“但是”。因为张闻亭发现她总能和预料中的不一样,无论怎么想都会有出入,这个人复杂到几本传记都讲不明白,又非常固执非常简单的——

    要踏进他的人生。

    张闻亭完全没办法阻拦。他觉得李诗筝就是那种在外面敲门,你说“等等先别进来”,她一边说“好的好的”一边迫不及待地推开门的那种人。

    她坏坏的,她要探索一切。首先是用那可爱的外表使你松懈,其次是用犀利的语言使你露出破绽,最后用一击毙命的方式来杀穿你的胸膛。

    她说让你没办法拒绝的话,她做让你没办法的事情,饶是张闻亭这样有分寸的人,也会被她拉入那深不见底的马里亚纳海沟。因为那是李诗筝。

    好可怕,又好幸福。被她那样注视着,只感觉置身于一片静水,想继续沉溺其中。就算氧气从肺里被掠夺个干净也毫不在乎。

    ......

    李诗筝对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张闻亭最后一次问自己这个问题。

    现在,他和车在宪在蓝河的白昼里穿梭着,各种世界像星罗棋布的礁石,而他们是两只海角的鸥鸟,不停地仓促落脚,再不停地起飞。

    刮风、落雨、雷暴、大雪,在每一个世界的动荡里寻找那一抹单一的身影。

    他们飞速地穿梭时空,车在宪的特权使用过度了,现在脸上一点儿血色也没有。

    张闻亭终于让他停下了。

    车在宪得以休息片刻。

    而张闻亭站在一片极夜的冰原上。风雪顺着衣角钻进皮肤,窜透每寸脊梁,沿尾椎骨往上攀升,像是要把一个人从身体到灵魂都冻僵。

    返生官体感温度恒定,但张闻亭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已冷透了。他缓缓地戴上风衣帽子,在白川之间眺望那遥远的地平线。

    那单调黝黑的直线吞没人的视线,冰冷的事物隐藏了曾经的身影,让人倍感孤独。张闻亭不害怕孤独,但他害怕她不在身边的每一刻。

    李诗筝到底意味着什么,张闻亭想,很清楚了,答案就在此刻呼之欲出了。

    她是他的亲密爱人。

    ————

    只听见“噗通”一声。

    “噢,鱼儿咬钩啦,哈哈哈哈。”

    一道苍老轻缓的声音自岸边传来。

    “怎么还有鱼儿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汤匀啊,你是不是应该和我解释解释?”

    挪亚一下子落入湖里,巨大的冲击力使他痛得快要晕厥。一瞬间他以为自己不是摔在池水里而坚硬的岩石上。

    可转念一想,如果是后者的话,他恐怕连“转念一想”的机会都没有了。

    猛地呛了好几口水,挪亚完全凭着生存的本能往上浮。

    就在肺里所剩无几的氧气耗光时,他感觉背后被人用不轻不重的力度推了一把。

    挪亚讶异,慌忙地屏息回头,可身后除了清澈的水流什么也没有。

    “噗哇!”

    他终于浮出水面,剧烈地喘息着。

    首先看到的是不远处一片芳草连天。

    有一老一少在钓台边静坐着垂钓。外国老人面容和蔼,有一把白花花的大胡子,但却打理得非常体面。他盘腿坐在木亭的边缘,手里握着一根鱼竿,不动声色、笑眯眯地望着水里狼狈的挪亚。汤匀则坐在一旁。

    “年轻人,你把我的鱼儿都吓跑了。”

    挪亚感到窘迫:“我很抱歉......”

    “没关系。”老先生放下了鱼竿,轻抬起手指,只一瞬间挪亚就从水面浮了出来,水流顺着裤脚流淌着。还不容他细细体会那脱离地心引力的奇妙感觉,却有一道更猛烈的力度朝他袭来。

    “啊!!!”挪亚在空中诡异地旋转着,像滚筒洗衣机里正在甩干的衣物一样,他不由得发出惨叫声。

    然而只一会儿就停了,他被那力道轻柔地放在了湖边的草地上。

    想吐。挪亚慌忙地捂着嘴,防止自己当着陌生人的面失态,然而对方却哈哈大笑。

    “想吐就吐出来吧,年轻人,你可是喝饱了水呢!”

    汤匀这时候着急地跑了过来,轻拍着他的背:“挪亚你没事吧?真是抱歉,我忘了老威廉姆的特权只能在一个人身上奏效,救下我就没办法在第一时间救下你了。”

    “咳咳......没事......”挪亚摆手道。

    他好不容易缓过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还浑身湿透,现在却已经被甩干了。

    看来这都归功于那位白胡子垂钓老人的特权。

    “威廉姆......”挪亚恍然大悟,“哦——您是让‘蓝河之泪’失窃的退休返生官!”

    老先生看起来非常难过:“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才不到几个夜晚,整个蓝河的人已经都知道我老威廉姆守不住东西的坏名声了,唉!”

    挪亚忙道:“啊,抱歉,威廉姆先生。”

    “哈哈哈,也不必那么客气,叫我威廉姆就好了,像汤匀这个小鬼头,她就爱这么叫。”

    “话说你可真悠闲啊,老威廉姆。”汤匀不客气地拉着挪亚在老者身边坐下,“你保管的东西都被沙尔玛那小子大摇大摆拿走了,你不去教训人家,反而在这里钓起鱼来,你还真是心大!”

    “唉,我也有够老了,年轻人的纷争不是我这一把老骨头的人能轻易搅合的了。既然如此,那就顺着他们的想法来吧。”

    “顺着他们的想法来,整个蓝河就又乱套了啦!”汤匀不满地抗议道。

    “那又怎么会,这不是有你吗?”

    老先生笑呵呵地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怎么突然想起我这空巢老人来了?无时不献殷勤,让我猜猜你要干嘛。”

    他摸着白胡子沉吟片刻,“八成是和你负责的年轻人脱不了干系,你们一定遇到麻烦了。”

    “没错。”挪亚解释道,“我的朋友被沙尔玛那伙人掳走了,并且兰德普也在通缉她,可我不明白,她明明是无辜的,为什么会卷入这两方的冲突之中?”

    威廉姆先生说:“若是你只说起他,那我还有些一知半解,不过听你讲到兰德普,那我就能断定你那位朋友的身份了,必然是那位‘指挥家’吧?”

    挪亚瞪大了眼:“您真是料事如神!”

    “可以啊威廉姆,你都隐退这么多年,居然还对如今形势了若指掌。”汤匀道。

    “不过是世上无新事罢了。”老先生叹了口气,“你那位朋友啊,恐怕没那么容易脱离纷争。因为兰德普的偏执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就必须得乖乖落入他的手心里,不管是人还是物。在我的回忆里,这么多年他没得到的,只有一个人——就是那名流淌着蓝血的孩子。”

    “张闻亭?”

    “嗯,正是他。”老威廉姆道,“他是罕见的流着蓝血的返生官,这样的人有非常强悍的能力。兰德普能预言一切,但是却不具备自保能力,如果能寻求到张闻亭这个人的庇护,他说不定早就一统蓝河了。”

    “这是不可能的!张闻亭才不会庇护这种疯子呢!”挪亚说。

    “就是你说的那么回事儿。那孩子明确表示了拒绝,因此和兰德普反目成仇,很长一段时间里审判团的人都暗中加害过他,但蓝血的孩子毕竟是蓝河的恩赐,强大的能力让他无需对任何人低头,兰德普也奈何不了他。”

    “直到你那位朋友出现了。”

    “在那个不同寻常的夜晚,兰德普向手中的水晶球询问——‘谁能够指挥审判团走向最终的胜利?’,毕竟自从那次蓝河战争之后,他就如同一只落水狗一样迷茫,因为把他毫不留情丢入水中的,可是蓝河中至高至圣的存在。”

    “他不敢忤逆祂,但也放不下主宰蓝河的野心,于是他巧妙地询问了这个问题,而水晶球给了他回答。他在紫色水晶体中看清那个‘指挥家’,是和张闻亭站在一起的姑娘。那可是水晶球给他指引的答案,而水晶球是从来不出错的。”

    “他要找到她,无论如何,他要寻找到那名‘指挥家’,就像他要主宰蓝河一样迫切。他那样的野心家,我所知道能和他抗衡的人也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沙尔玛大人。”

    “啊?您管他那种人叫大人?”

    挪亚不满地道。

    汤匀冷哼:“不过是个自大的男人罢了!”

    “我曾受过那位大人的恩情。”威廉姆微笑道,“所以我对你的朋友爱莫能助,因为我并不想阻拦那位大人做任何事情,他对我这个老家伙来说,也是很重要的存在。”

    老威廉姆似是陷入了沉思,半晌之后才轻声地道:

    “本特-沙尔玛像是沙滩上被太阳淋洒的金粒,熠熠生辉。他无疑是完美的年轻人,当你看到他,你会觉得他在闪闪发光。”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