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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泉(4)空难

    5、

    “林泉,妈妈这边遇到了一些麻烦。很抱歉没办法来参加你的硕士毕业典礼了。之前嘱咐你的不要忘记,在最适合疯狂的年纪,不能变成只会坐办公室的老头。”

    林泉退出会议后,没有合上电脑,而是点开企鹅邮箱,打开王琳在空难前发给他的语音邮件,将早就烂熟于心的话语,又重新播放了一遍。

    王琳的“嘱咐”就是指拍一部电影。

    在林泉还很小的时候,王琳会在晚安故事中提到,在她大学刚毕业的那年,和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拍了部纪录片形式的电影。

    “这个过程的美好之处,不在于拍摄完成的成果,也不在于后续的奖项评选。”

    “而是那一场长达数月的旅程。你有着年轻的身体,可以抗着器械,从沙丘的一头快速跑到另一头;可以追逐那头特别漂亮的斑马穿过溪流。”

    “在你周围的一群人,他们各有所长、各有特色,每个人都是青春洋溢地活着。或许他们没有明确的未来规划,但至少在当下,你们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在为拍电影这一共同的目标努力。”

    王琳抚摸着小林泉的脸蛋,道:“所以儿子,答应妈妈,在你大学毕业前后,找一群朋友,去拍电影、电视剧或者纪录片,都行。去试试看,好吗?”

    林泉要读商科,王琳是第一个不同意的。

    “你有选择的余地,也有试错的资本,干嘛要在人生最好的年纪去钻研你根本不感兴趣的领域呢?”

    妈妈满面愁容,明明按时保养,这几年脸上却凭空多出许多沟壑。

    当时刚成年的林泉铁了心要替父母分担压力,因此面对妈妈的劝告,他一笑而过,捏了捏妈妈的手,让她放心。

    妈妈从未停止劝诫,甚至提出过让林泉休息一年,跟着林清涟手下的摄影团队一起,去南非拍摄野生动物保护宣传片。

    林泉当然没有同意,那时的他踌躇满志,一心赶着修完学分、抓紧时间毕业,好回国接手公司。

    而现在,斯人已逝,林泉也终于决心拾起“拍电影”这条,原本位于人生规划末尾的选项。

    林泉退出企鹅。这个账号是他刚上小学那年,拥有了人生中第一台笔记本电脑。王琳将电脑送给他那天,手把手教他怎么连无线网,下载软件,并且替林泉注册了一个企鹅号。

    他还记得,当时的妈妈兴奋地把她、林泉、林清涟拉到同一个群聊,起名“一家人”。

    林泉小学时被妈妈“传染”,经常把帐号挂在电脑界面不退,就为了刷主页的小太阳。

    孩子长大也就在一瞬间。

    林泉上了初中,学习努力上进,自觉断绝了和网络的联系,只不过每周的编程课,他会拿着他那一年迭代一次的笔记本,打开CLion、Visual Studio等不同软件。

    偶尔被妈妈催着,打开企鹅软件,只为了接收王琳突发奇想发到“一家人”群里的动态礼物。

    再后来,林泉出国读高中、大学,和朋友家人的交流方式统一换成了facebook、wechat、whatsapp,他也因为换电话号码,所以注册了一个新的企鹅号,偶尔联系同学的时候才用上。

    王琳飞机失事后一年左右,打捞队伍从印度洋北纬的地方打捞出了飞机的黑匣子。

    林泉在看到技术人员发给他的机舱录音后,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站在打捞局三楼和二楼交接的格子间里,在手机上登陆了旧的企鹅账号。在确定登陆的一刹,无数消息涌现在聊天界面:

    2015年9月8日

    妈妈:「蛋糕」「蛋糕」「蛋糕」,本群成立九周年!!!庆祝!!!

    妈妈:「撇嘴」「撇嘴」好嘛,没人。

    2016年7月30日

    妈妈:@林涧泉宝贝生日快乐!「礼花」「礼花」「礼花」

    妈妈:知道你在好好学习,没时间看消息。没关系,妈妈等你。

    2018年11月1日

    妈妈:不知道你们在干嘛呢。儿子不回微信,老公不接电话。逼着我在网上碎碎念。

    妈妈:万一哪天你们中的谁想起来登上,那我可真的糗大了。

    2019年1月3日

    妈妈:想你们了。为什么家人也会生疏呢?

    2021年8月12日

    妈妈:「发来了一条邮件消息。」

    林泉点开邮件,显示的时间是  ,妈妈遭遇空难的前五分钟。根据黑匣子中的数据分析,飞机早在一刻钟前发生了不明原因晃动,十分钟后出现无法挽回的重大损伤。

    林泉听着录音中,妈妈略有些发抖、但仍然十分理性的声线,心如刀绞。

    “……在最后,我在甘泉集团的全部股份,将由林泉继承。儿子,妈妈爱你,对不起。”

    在此一月后,年仅24岁的林泉带着公证律师和录音,杀到了甘源公司的年末总结会上。

    他和张小彩外呼内应,直接要求林清涟让出长桌尽头的主位。

    两人于在股东会里力排众议,挑明对林清涟的敌意,并搬出林泉作为公司最大股东的身份,完成了针对林清涟亲信的内部大清洗。

    搞定这一切后,林泉趁着空闲,驱车去了一趟大理。

    长时间疲惫和心理压力的挤压下,他把车停在了洱海边,去不同的药店买来了三瓶安眠药,一股脑倒进水杯,搅合开之后,散发着一股呛鼻的难闻药味儿。

    林泉太累了,猝然离世的妈妈、疑似弑母的亲生父亲、董事会还有股东会上下心怀不轨的元老。

    他原本的理想很简单,就是为了家庭和睦而奋斗。他曾不止一次地幻想,父母能因为他的出众能力,放心交付公司权利,对彼此放下戒备重修旧好。

    但到了现在,林泉终于才明白,对林清涟而言,利益的重要性无可替代。

    在妈妈死后,林泉曾面对面质问过林清涟,至少指望他能够辩解哪怕一句,可是林清涟始终沉默。

    妈妈死后,甘源公司大权归一,林清涟作为她的鳏夫毫无疑问地揽下一切大权。

    巧合太多,甚至林泉自己,都很难想到借口为父亲开脱。

    “行。”在挨过林清涟长达几分钟的沉默后,林泉沉默离开。

    林泉看着车窗外,夜幕下的洱海,想不明白怎么就在短短一年半,身边的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他打开邮箱,准备把妈妈发来的录音重新听一遍,拧开保温杯盖子,就要喝下那混合了三瓶安眠药的水。

    车身突然震动了一下,林泉赶忙放下水杯,只见车子前盖上瘫着个脏兮兮的吉他男,正慢慢地顺着车身,滑倒在地上。

    林泉下车查看,把男人翻面之后,看见他身上脏兮兮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短袖T恤上,写着“北京电影学院”几个大字。

    他直起身,吹着洱海微凉的晚风,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要去拍一部电影,完成妈妈对他的托付,然后再去死。

    ——

    “哟,大伙快看,现在穿着45块钱三件的菜市场花裤衩向我们走来的,是咱们《雨落平原》剧组的财神爷、新世纪福音战士、教父里的维托·克里昂。”

    梁哥和执行导演小汪围坐在塑料圆桌边上,梁哥高声打趣着换了常服来到餐厅的林泉。

    剧组上下八十多人,都住在县城最大的宾馆。今天一晚过后,明天包车前往青山乡。

    将近饭点,摄影导演场务等等各个组别齐聚宾馆餐厅,吃自助午餐。不远处的开放式厨房,大厨抡饭铲都快要抡出了火星子。

    作为导演,梁哥丝毫不避讳自己的幽暗往事,正和坐在自己身旁的男主角杨见乐和执行导演小汪,眉飞色舞地讲述,一年半前初见林泉的场面:

    “当时你们林总,穿着个金绿的短袖,脚踏限量版球鞋,拽着一口abc华人腔,往哪一站都是风景。他见我被那群恶人欺负倒地后,优雅蹲下,扶我起来,关心我道:‘what’s up bro?’”

    林泉坐在一旁,听得那是一个眉头紧皱。他迅速逃离去了餐食区,打了碗清汤面,却被盛饭阿姨逼着加了份油淋淋的猪大肠浇头。

    等到他回到桌子边,梁哥已经讲到了他俩在酒吧的情形:

    “那群小纨绔,见我头破血流、老林浑身是血,仍然不知悔改,透过包厢门缝嘲笑我俩。林哥哪里能忍,只见他一声怒喝!冲进包厢——”

    梁哥顿住,见小汪和杨见乐两人眼睛亮闪闪盯着自己,便买了个关子,“你们猜他干了什么?”

    林泉无声叹气,把面条上的猪大肠浇头一个个挑出来,丢到梁哥扒拉了半碗的大米饭里。

    杨见乐迅速抬手,却因为桌子太矮半途打到了手臂。整个桌子都为之震颤。他一边痛得嗷嗷叫唤,一边还不忘捂着小汪的嘴快速抢答:

    “我知道我知道!”

    梁哥欣慰地示意他继续,杨见乐饱含感情答道:

    “林哥一定是一手拖凳子,一手操扫把,冲进包厢,把那几个恶毒厮一顿暴揍。”

    梁哥摇摇头:“你错了,这样的简单粗暴,哪里对得起林总‘沪上王’的称号?”

    “沪上王”林泉默默抬头,抽纸。

    刚刚杨见乐差点掀翻桌子,红油面汤泼了他满脸。

    他再看向黄瑶钦点的男主角。杨见乐刚过二十岁,将近一米九的大个,浓眉大眼,却时刻笑得像一条傻金毛,无形之中似乎总有一条毛尾巴在他身后不停摇晃。

    看着杨见乐一副没心眼的傻模样,林泉担忧他能不能静下心来,演好书里那个阳光但偶尔也会有些忧郁的少年。

    “‘沪上王’?听起来有点像是火腿肠。”女人冷冰冰地低声道,林泉被吓得几乎蹦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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