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约入虎穴

    一日无事,第二日看着也风平浪静。到了戌时,楚天佑携赵羽前往城郊的土地庙赴约。

    他们一路向人打听,越走越荒凉,赵羽就越警惕,他不禁发问:“公子,他为何约在如此荒芜的地方见面?”

    楚天佑捋了捋鬓发,淡淡地答道:“许是担心城里眼线太多,危及他的安全吧。”

    “但愿如此。”

    他二人脚程快,不多时便远远地看见一座孤伶伶的土地庙,庙里一灯如豆。

    “公子,看来他已经到了。”赵羽原本是打算先到,查探一番庙里的情形,以防不测,不想,对方先到了。

    “嗯,走。”楚天佑收起扇子加快脚步。

    待走到近前,二人看清,这土地庙看起来废弃已久,残破不堪,地上散落着瓦砾,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灰尘的气味,混合着霉味。

    二人内力深厚,目力极佳,走到门口,他们就看见小小的庙里,正对着门的是一尊残缺的土地公塑像,身上的彩绘脱落不少,残影斑驳。土地公身上除了厚厚的灰尘,还挂满了蛛网,根本看不清本来面目。塑像面前的的供桌上燃着一支也是盖着灰尘的矮矮的蜡烛,蜡烛的底部不平,歪歪的立在桌上,烛泪淌了一大滩,也不知是何年何月被人遗忘在这里的残烛。他们远远的瞧见的那一点微弱的光便是这支蜡烛发出的。

    赵羽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动静,观察周围的情形,一只虫子都不放过。楚天佑察觉到他的紧张,出声说道:“小羽,放松。”

    赵羽正准备回话,就听见角落里传出一个有些紧张的的男声:“谁?”

    二人对视一眼,循声而去。只见角落里坐着一个男人,正紧张地盯着他们。

    因为离烛火有点远,男人的面容看不太清,但依稀可见似乎是个中年人,身材矮小。

    楚天佑走近一点,温和地问道;“你……是县衙的书办?”

    “你是楚天佑楚公子?”虽是问句,语气里却带着肯定。

    “正是在下。”楚天佑压下心中的疑问,如实回答。

    赵羽却藏不住话,直接问道:“你不认识我家公子?”

    “是”

    “既然不认识,你如何知道我家公子的名讳,又如何知道我们住在何处,还约我们?”赵羽一连数问,语气也带着凌厉。

    “诶,小羽。”楚天佑觉得赵羽的反应有些大,阻拦他。

    那人却不慌不忙,似乎赵羽的反应在意料之中。他站了起来,对二人作了一揖,说道:“二位公子请不要误会,我没有恶意。我确实不认得你们,但县令大人知道你们的事。我在县衙做书办,给大人做些抄抄写写的事,偶尔也伺候笔墨,故而从大人那里听了几句。”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哦?我们跟县令连面都没见过,他就对我们如此了解了?”赵羽并没有放松警惕。

    “你们虽未见过,但却已经交过手了。不才冒昧问一句,几位近日是否遭到袭击?”

    “如此说来,是县令做的了?”楚天佑仍旧面带微笑。

    “是县令大人派人做的还是廖家做的,我不清楚,但县令大人确实知晓此事,对结果还很不满意。”那书办老老实实回答。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楚天佑看似温和客气,问题却个个切中要害。

    “因为我是嘉陵县人氏,祖祖辈辈都是本地人,我爱自己的家乡,我也爱这里的人。我虽无才无德,却也不愿看到自己的家乡遭此人祸。”那书办说得有些激动,有些伤感。

    “人祸?”楚天佑咀嚼他的话。

    “是。明人不说暗话,这虽是隐秘,但公子不是已经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吗?还因为这些事才遭遇暗算。”书办直视楚天佑。

    “你今日约楚某前来是为了……”楚天佑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为了请楚公子救我的父老乡亲!”书办行了个大礼。

    “先生切莫行此大礼,快快请起!”楚天佑虚扶了一把。

    书办礼毕,楚天佑再问:“还未请教先生大名。”

    “鄙人文志谦。”书办拱手答道。

    “文先生为何认为在下能救你的父老乡亲?”

    “我不知道,我也不确定,但我想试试。”

    “哦?”这回答倒是出乎楚天佑的意料。

    风吹得烛火跳动了几下,又停了下来,昏暗的烛光打在文志谦瘦削的脸上,看着有些伤感,他缓缓开了口:“我长话短说。想必楚公子已经知道了,瘟疫一开始真的是天灾,可后来被止住了,再起瘟疫却是实实在在的人祸,是县令跟廖家勾结,他们为了利用瘟疫大肆敛财。”

    楚天佑点了点头,文志谦继续说:“我知道的也不是太清楚,也许还有贪墨朝廷的赈灾款吧。有大夫发现了疑点,提出疑问,被灭口了。”

    这倒是楚天佑等人没查到的,楚天佑忍不住问道:“那……是县令杀的人,还是廖家?”

    “不清楚。是谁都没关系,反正他们两家互通有无,坏事都是勾结起来一起干的。”文志谦似是又想到什么,说道:“邓县令开始因为担心自己的政绩和官声,瞒报瘟疫死亡人数。三个月前死的纵使不到一千,也有八百,可他给朝廷的公文上只报了五十多人!”最后一句,文志谦说得咬牙切齿,眼中闪着悲痛。

    “什么?一千!”楚天佑与赵羽皆大惊失色,如此庞大的数目。

    “真是该死!”楚天佑的目光变得犀利。

    “他们封锁了消息。后来,他们竟把死老鼠扔进水源!”文志谦眼里除了悲痛,还有愤恨,“我不清楚又死了多少人。”他停了下来,看向面前的楚天佑、赵羽二人,面色悲戚地说:“我不知道他们还要干什么?还要害死多少人才肯罢手。”

    “你既知道这么多内情,又有除害之心,为何不自己去上告?”他的话很打动人,但赵羽还是谨慎地发问。

    “因为我不敢!我的一家老小都在本地,都被县令捏在手里。我承认我是个自私的懦夫,我有救人之心,却不想牺牲自己的家人。”

    楚天佑和赵羽沉默了,保护家人,怎么能算自私、懦弱?

    “是啊,我们是外地人,在此地无牵无挂,没有任何把柄在捏县令手里,可以放开手脚干。”楚天佑喃喃说着。

    “我隐隐约约从邓县令那里知道公子您在查这件事,还似乎不止一次跟他们交手。我料想公子是个正直仗义之人,所以斗胆恳求公子为我的家乡除害,救我的父老乡亲于水火,我愿把我知道的全部说出来,助公子一臂之力。不才在此先行谢过楚公子。”他说完又俯身下拜。

    楚天佑急忙伸手去扶他,可就在弯下腰贴近他时,突然发现他袖中闪出一点寒芒。不及细想,楚天佑本能地侧身一闪。就在他躲开之时,感觉有一道寒光裹挟着冷意从他耳边擦过,竟割下他一丝鬓发。饶是楚天佑这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人,也忍不住一丝心惊。

    “公子!”赵羽大惊失色,眨眼间已移形换步到了楚天佑身旁,忙扶住他,急切地问道:“公子,有没有事?”

    “小羽,无碍。”楚天佑已镇定下来,转瞬也已经反应过来眼前的情形。他虽心有所虑,也早有防备,但还是险些糟了对方的暗算。

    在两人说话间,赵羽也已迅速把楚天佑从上到下扫视了两遍,确定他没受伤,这才放下心,但也忍不住自责,都怪他大意,竟毫无防备,险些害了公子。

    就在此时,耳边传来一声轻蔑的嘲讽:“光顾着听故事了吧?被打动了?不过,的确有两下子,换作别人,早被我割断脖子了。”对面的文志谦跟先前判若两人,原本斯文怯懦的脸现在面带煞气,矮小的身材也变得健硕,一看就是长期习武的。他右手袖中伸出一柄短剑,这便是袖剑,适于近身格斗,他方才便是以此剑偷袭楚天佑。

    赵羽虎目圆瞪,指着对方厉声喝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哼,我是什么人,你们问阎王爷去吧!”说罢持剑攻了过来。

    “找死!”赵羽拔刀迎战。

    “小羽,留活口!”楚天佑断定这个人定然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

    “是,公子!”

    两人你来我往互拆了二十来招不分胜负,能在赵羽手下走二十多招,这个文志谦身手了得。

    一旁观战的楚天佑却发现文志谦的左手有异样。他一直笼手袖中,且藏于身后,莫非左袖中也有袖剑?就在楚天佑猜测之际,那边两人正好短兵相接,文志谦的左手突然抓向赵羽,而赵羽此时正双手持刀抵住他的袖剑。楚天佑迅速将内力灌于折扇之上,并扔出去打向文志谦的左手手背。

    只听“当”的一声金属碰撞之声,折扇被弹飞出去,文志谦的左手也被打得转了个方向,抓向墙壁。

    “嗞”的一声响,墙上的砖头竟留下四道深深的抓痕。楚天佑这才看清,文志谦的左手手背上伸出了一个钩子,共四只爪子,与人的手指相似,每只爪子贴合一根手指,这就是手甲钩,一种极为阴毒的兵器,也有人把它称为暗器,因为常被用来偷袭暗算。四只爪子都带钩子,极为尖利,适才抓到墙上,留下四道抓痕,若是抓到人身上,那就直接被剜掉四块肉。文志谦手上的手甲钩黝黑发亮,一看就是精钢锻造,细心打磨过的。

    楚天佑和赵羽知道这种稀有的兵器,但亲见还是头一回。赵羽此前没有跟这种阴险毒辣的兵器交过手,楚天佑不禁暗暗为他悬心,更是看得眼都不敢眨一下。

    文志谦右手袖剑,左手手甲钩,一个擅于近身缠斗,一个善于偷袭。他的手甲钩,抓到石头、砖头就留下抓痕,抓到木头就直接抓穿、抓断,抓到帘子、帷幔就撕成碎片。赵羽不敢大意,掌中大刀舞得风雨不透,文志谦根本无法近他的身,兵器也失去优势。

    他心知再打下去自己必然落拜,何况旁边还有个楚天佑尚未出手。他虽未与楚天佑正式交手,但就刚才折扇那一击,还有他先前躲过自己偷袭的那份反应和敏捷的身手,他已看出,这个楚天佑的功力绝不在赵羽之下。在这两个人面前,自己是无论如何都讨不到便宜的,况且,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没必要冒险与他们纠缠下去。

    主意打定,文志谦突然变招,虚晃一枪,跳出圈外,以袖剑护身,手甲钩御敌,对赵羽说道:“果然身手不凡,改日再会。”说罢纵身一跃,隐入夜色。因为楚天佑还在这里,赵羽不敢贸然去追文志谦,以免中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赵羽收刀归鞘,走回楚天佑身边,一拱手:“公子。”

    “小羽,此人武艺高强,引我们来此绝不会只是为了切磋武艺。四处查看,见疑速报!”

    “是!”赵羽开始在庙里仔细搜寻起来,楚天佑也细细观察。

    楚天佑走到一块门帘前,想要拉开帘子入内查看。他才掀开帘子的一角,却发觉后面赫然是一个人的半边身子!他一惊,本能地闪退几步,同时将折扇横在胸前防身。

    可是那个人并没有攻击他,而是直直地倒下了,脸朝下倒在他脚下,这倒出乎他的意料。

    “公子!”赵羽听到动静赶了过来,也看到了地上趴着的人。

    两个人一脸戒备地靠近,赵羽单腿蹲下翻过那人的身子,却发现他已经死了,眼睛瞪得大大的,脖子上有一道口子,还渗着血水,没有凝固,衣服都染红了。

    “公子,一剑割断脖子。”赵羽盯着那道细细的口子,想起了文志谦的袖剑和他说过的割断脖子的话。

    楚天佑也走过去,单腿屈膝,三根手指摸了一把他颈部的脉搏,说了一句:“尸体还是热的,刚死。”

    “他是什么人?怎么会死在这儿?谁杀了他?为什么杀他?”赵羽满脑子的疑问,忍不住喃喃自语。

    就在楚天佑准备开口说话时,外面传来一阵骚乱,隐隐有嘈杂的脚步声,还有呼喝之声:“快快快!快点!”二人抬眼向外望去,只见一些火把迅速往这边移动。这又是什么人?今晚这荒凉破旧的土地庙可真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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