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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老管别人做什么,你是鸨母,不是长舌妇,”陶墨夕没答她的话,把篾盒打开,里面又是两个小盒子,“这是我去青云山上摘了晾干的,金银花清热解毒,忍冬消炎退肿,让张妈妈每天泡水里给你喝,也省的夜夜大醉,嗓子肿着,说话跟公鸭叫一样。”

    昨天喝了不少酒,伍月君现在还没胃口,见陶墨夕拿来的药草形状完整、颜色干净,嗤笑了下,“平时给你盒糕啊饼啊的,都是前夜客人不要了的,不吃也是扔掉,你非每次都还回来点什么,真的是。”

    “哪有白拿人东西都道理,迟早都得还回去,再说给你家做衣裳是收了钱的,没道理再蹭那么些吃喝,”陶墨夕见她手按着脖子,显然不太舒服,就起身帮她捏了几下肩膀,“我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点花草倒是还算新鲜干净,也算回报你的好心。”

    伍月君任她揉捏,两眼向上微闭,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说:“不过现在楼里确实没人要找你做新衣,南门胡同里那个老裁缝的徒弟出师了,是一对年轻的小子,长得浓眉细眼,先不说这针线做的如何,那量尺寸的时候,手往姑娘们胸脯前那么一伸,胳膊往后背上一贴,那些个没骨头的贱种,马上就瘫软成一滩水了,哪还记得你啊。”

    陶墨夕手下用力,把伍月君僵硬的肩膀揉开,又拽着她的一条胳膊往后掰掰,给她松松骨,听她配合地“唉唉”喊了两句疼,才肯住手,“是,我又没生出那副男子汉的身板来,又没长一张花言巧语能哄住人的嘴,难怪生意不好,到哪里都被人嫌。”

    随即她正色问道:“伍娘子,我现在住的院子,还是托了你和张妈妈的福租的,我还能继续住吗?房租我可以自己付。”

    “你现在又没什么进项,还租住着房子做什么,要是实在不想回家,干脆就和嬷嬷们一起挤一挤,住后院得了,”伍月君转了转脖子,觉得骨头都轻了几两,于是回头逗她,“要么过来楼上跟我住也行,就睡窗前的塌上,夜里还能伺候我起个身,喝杯茶什么的。”

    那还是算了,之前因为楼里的人起身太晚,她“有幸”傍晚的时候来过两趟,有的恩客夜里直接住下的,醒来也是大敞着衣襟,直接开着门就跟姑娘纠缠,饶是她胆子再大,刚看见的时候也惊恐羞涩的不行。

    陶墨夕笑了笑,随口敷衍道:“你们日夜住在这绣楼上,时间久了不觉得什么,我却是习惯了那间四合院,毕竟出入更自由些,再说虽然你这儿的单子少了,但我身上总还有些银钱,租间屋子还够,我预备在城里寻寻门路,给市井小民做些短袄鞋袜什么的。”

    “问你什么也不说,自己又要独个出来做工,我说,你不是被家里撵出来了吧?”伍月君听她的意思,竟是准备长住下的样子呢。

    不是也差不多了。

    小莲在门外轻轻敲了两下,“妈妈,晚膳准备好了,就在房里用吗?”

    “再加一副碗筷。”伍月君吩咐道,要留陶墨夕一起吃。

    陶墨夕也不跟她客气,她送的这两盒子药草,足够抵一顿这绣楼上第一餐饭了,能省一顿是一顿呗。

    明明是晚膳,做的却同早餐一样,一钵加了蛋花的白米粥,几张暄软的白面饼,开水烫过的小青菜末和黄豆一起炒,豆腐皮和白菜切丝凉拌,菜里加了很多葱蒜和香醋,吃起来很爽口,能压一压宿醉的恶心感。

    用饭时伍月君还有一搭没一搭的套话,陶墨夕编不出借口,只好说自己厌倦了村里穷困的日子,趁着年轻来郡里试试。

    伍月君摇摇头,“你又不似我们这种无根的漂萍,在村里有现成的房子田地,炕上睡着自个儿的爷们儿,居然还不知福气,惦记着往外跑。”

    她放下筷子,喃喃地自言自语,“如果当初,我遇到个乡村农夫,只要他肯一心待我,我也宁愿舍了所有的身资,赎了身跟他回家种田养鸡去。”

    于是陶墨夕一边喝着粥,一边被迫听了遍倚香楼里一些心性纯良的姑娘们自以为找到真爱,结果被骗取身心钱财,最后又被抛弃的血泪史。

    吃了漫长的一餐饭,吃完天都黑透了,伍月君许久没聊天聊的这么畅快,拉着陶墨夕不让走,反正她现在又没有什么订单,留下多坐会儿呗。

    既然不让走,陶墨夕又有心跟她结交,就坐到塌上,习惯性的拿出随身的针线包来,给伍月君改一件贴身的薄衫。她总喜欢穿这些交领的衣裳,一低头便露出半片抹胸来,不知羞。

    昨日陪了大半宿客人,今天就算休息,伍月君拿着账册处理完紧要的事,也坐回塌上,半躺着跟陶墨夕说话,大多数都是她絮絮叨叨的说,陶墨夕低头做针线,时不时回应个一两句。

    陶墨夕话不多,心性也算恬淡,伍月君在这楼里活久了,看着这种没沾染过太多俗世,但也没那么小白花的小裁缝,就愿意跟她多聊几句。

    至少周裁缝见自己在屋里摆弄成锭的黄金白银时,没露出过贪婪迷恋的神情,对着那些成匹的绸缎丝绢也没贪墨过分毫。最重要的,对上她们这种身份的人,也始终一派平和,眼中从未有过轻视、鄙夷,最多就是哪个姑娘提的要求太多、太不讲理时,微微不耐地蹙过两次眉。

    因此相处得久了,伍月君也逐渐放下戒心,在她面前打开了话匣子,每次从东扯到西,楼里发生的各种大事小情,看了好笑的、自己拿不定主意的,都跟她说。

    比如最近隔一条街的飘红院,就抢走了倚香楼不少的熟客,说是从南边运回来两个新的姑娘,腰勒的似茶壶那么细,身上也不知涂了什么,走动的时候满室留香,还会跳什么甩袖凌波舞,勾得有钱有闲的人都争着去看。

    对于这些事,陶墨夕没有经验,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说了句:“你楼里的姑娘也不差,玄菟郡这么大,她一家想必也吃不下所有生意吧。”

    “总被人压在头上,那口气也得出不是。”

    陶墨夕剪断丝线,把衫子披到伍月君身上,“你有出气的办法了?”

    伍月君转转眼珠,把她改好的衫子拎起来,笑着说:“我跟绸缎铺子的掌柜定了几匹暗花纱,正好你过来,给我做几条直身长袍,长至膝下,两边都开锲到腋下那种,再做几件宽大的男子外衫,嗯,道袍,短袄都要,身量要放开些。”

    “纱?轻纱都是罩在裙子外面做衬的,哪能直接做袍子,”陶墨夕听她说要求,忍不住纠正她,随后惊讶地想到了什么,问:“你不会打算就直接……直接那么穿纱吧?”陶墨夕探头过去试了试她的额温,“那跟光着身有什么区别,为了抢客,真是脸也不要了。 ”

    “切,随你怎么说,”伍月君若不是个处事果断的,她也撑不起这偌大的生意来,“我给你下单子,你就说接不接就完了,南门那对登徒子,可……”

    “我接,”陶墨夕打断她的话,“以前好歹做的还是些蔽体的正经衣裳,现在……”她摇了摇头。

    伍月君要做就做大的,不光订了新衣裳,还找了个落第的酸腐秀才,专门编了个粗浅的话本子,说的是一位相貌堂堂的穷困书生,考试落榜后在山间寺庙赏景作诗,排解郁闷时,恰巧遇到来寺里上香的大家小姐,二人一见倾心,于是就在寺院里私定终生,颠鸾倒凤。

    不想被小姐家人发现,那书生被驱逐远远打发了,小姐伤心之下意欲轻生,又被山里的樵夫撞见,那樵夫爱慕小姐颜色,一番劝慰之下,那小姐自愿跟随樵夫回家,从此夫唱妇随,恩爱和美。

    陶墨夕:“……你们当老鸨的,果然心思不能多猜。”

    伍月君拿出两串铜钱,让手下给街巷里的闲汉们分分,要他们把话本故事传播出去,自己志得意满的握紧双拳,“你回去抓紧做衣裳去,我这几天就赶着要。”

    陶墨夕这次出来,身上并没带多少银钱,因此咬着牙接了这单生意。她揣摩着伍月君的心思,想必是要楼里的姑娘扮演这个富家小姐,再让客人分别扮演书生和樵夫了。

    她偷眼见到过两回,肯到倚香楼消费、又舍得花钱的,确实肥胖的中年人多些,要想让大多数人都能穿下的话,袖子、颈肩就要做得宽大些,衣身也得用足料子,最好在后襟缝几处暗褶,遇到格外肥胖的好能撑起来。

    至于那杀千刀的纱衫么,她关上了房门,偷偷的参照女子中衣的样式,直接把一块薄纱剪开两边,留出接袖子的口子,前衣身只给领口缝一圈白色镶边,挂面与前片正面相对缝合,薄薄的做了上下两层,后衣片则是在下摆用了些功夫,褶裥中开衩,底摆放了宽宽的缝,这样走动起来裙子摆动幅度更大,步步生莲。

    至于褶裙么,那纱料半透不透的,光线再暗也能将里面看个清楚,陶墨夕实在不忍把裙子裁得太短,还是照着楼里姑娘们最常穿的襦裙样子做了。

    待街市上那粗鄙的话本子流传的差不多了,陶墨夕也赶着时间把几套衣裙都做好,送了过来,伍月君叫了兰娇进来试穿,兰娇也不怯,直接褪了衣服,只穿着件藕荷色的肚兜和亵裤便把纱衣套上了身,随后自己就对着镜子满意的眯了眼。

    倚香楼这么些年用过的裁缝大大小小也不下十来个了,周裁缝除了当初那条凤尾裙,也没做出过什么特别有新意的衣裳,但她针脚小,又肯耐心听每个人的个性化需求,且同为女子,她最知什么部位做得宽松,什么地方收的紧些更美,因此楼里不追求奇装异服吸引客人的姑娘,倒也愿意光顾她。

    兰娇也找过她几次,还以为周裁缝也就是做做日常的圆领袄裙,哪想的今日拿出的长衫和裙子,用料做工极为大胆,一件薄薄的水雾纱衣上连袢纽都没缝,倒比浴衣还……豪放些。

    她长相本就娇媚明艳,穿戴后一身肌肤藏在薄纱下若隐若现的,眸含春水清波流盼,一股说不出的神情媚态立刻又增了几分。

    伍月君也颇为满意,靠在塌上看着兰娇在铜镜前试衣,等她终于自我欣赏完了,才叫了她过来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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