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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马车再快,也是二十多里路,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玄菟郡门外,城墙高得看不清上面的人,门口有官兵执勤,并不限制百姓出入城门。

    周牧已经对郡里的环境熟悉了,直接赶车去了西市,先把马车停到车马行附近,这里挤挤挨挨的全是牛车、马车、骡车,都是进城来卖粮或者采买年货的。

    周牧有赵大领着,陶墨夕也不担心他那些猎物被低价骗了去,就拉着赵大嫂往闹市走,只说头回来郡里,想让她陪着先四处转转,赵大嫂以为她年轻爱热闹,当下就领着她从商铺多的街上走,一路给她介绍都有卖什么的。

    虽然天气已经日渐寒冷,但街面上行人众多,各家铺子里顾客也都不少,陶墨夕慢慢的一路看过去,还是卖实用物件的铺子多,生意看着也都不错。

    经过成衣铺的时候,看到里面的老板娘穿着件水红色的对襟小袄,外面套着无袖无领的鹅黄色比甲,像只蝴蝶穿梭在众多顾客中,正忙碌的介绍着各式成衣。

    原来自己的衣裳卖给这家铺子了。

    陶墨夕看了下自己今天穿的青布棉裙,轻浅地笑了下,携着赵大嫂的手走开了。

    俩人直到下午才回到西市,陶墨夕只买了几轴彩色棉线,赵大嫂怀里却抱着个竹筐,里面有涂手脸的面脂,梳头的发油,几尺绢布,两大卷草纸,下面还有满满的纸包,有芝麻糖、豆团、糍糕,甚至还有一小壶甜酒,说是等除夕祭拜完了喝。

    赵大倒是没说什么,接过筐往里扫了眼就放到了车上,随即让周牧掏出单子来,看看还少了什么没买,车上的猎物已经都卖完了,连包猎物的大油布都一并给了收的掌柜。

    原来赵大直接领着周牧去了收皮子的铺子,先打听狼皮怎么收,那头狼只是咽喉和左前腿处有些破损,其他地方还完好着,铺开后好大一张灰白的皮子,摸上去绒毛密实,成色很好,够给一个小孩做件皮袄了,光那条尾巴裁下来,就够缝一个大氅的毛领子的。

    伙计叫了掌柜过来掌眼,那掌柜认得赵大是附近乡下的村民,年年卖皮子的,于是也给了个实价,五两银子。

    掌柜摸着狼皮柔软的腹毛,说:“今年就算是一匹南边来的丝,也就能卖上一两多银子,我以后还想做你们乡亲的生意,给的已是高价,不信你出了我的门,其他家再也不会出这么多的。”

    赵大爽朗的一拍柜台,说:“我们也识得七八年了,往年那些兔子皮、狐狸皮,哪怕是破了些,掌柜大爷都收,我看五两行。”

    周牧也点点头。

    掌柜也喜欢爽快人,当下就叫伙计收了狼皮,又去检查兔子皮,兔子则是只有白毛的才收,因此两人只带了六七张硝过的兔子皮来,这个却不怎么值钱,一共只卖了一两银子。

    现场清点银两和铜板,这时候又有人进来,要卖自家的羊羔皮,赵大和周牧就揣了钱,告别掌柜出来,又去药铺卖狼肉和内脏。

    药铺掌柜却不是个好说话的,把那头狼从头挑到脚,最后只肯给一两银子,赵大对价格不满意,周牧却不想多浪费时间,只是拿了那一两银子。

    东西卖完,两人就去粮食铺子买米面,他们村子里吃面食多,米饭少,现下怀里有钱,两人就都各买了一石的白面,周牧银子在怀里揣得火热,又去多买了两石精白米。

    赵大说他:“不就是买米,怎么去得这么久?”

    周牧不自在的摸了摸袖口,支支吾吾的说:“去了一趟外面净手。”

    陶墨夕拿着单子,用炭条一样一样的划完,最后发现还差黄豆酱和黄豆油没买。

    赵大嫂都是自己做酱,说回家直接给她盛一碗,陶墨夕哪里好意思收,赵家也不种黄豆,大酱也要买豆子再做的。

    赵大嫂说家里的野味太瘦,拽着她去猪肉摊子割了好大两块肥膘,陶墨夕见好几个妇人都围着摊子挑肥肉,还有点疑惑,这肥肉口感又不好,怎的这么多人爱吃么?

    赵大嫂笑着给她解释,这些肥肉买回家切成薄片,放到烧热的铁锅里,是直接能靠出猪油的,炒青菜最好吃。

    陶墨夕这才恍然大悟,她家做饭也是荤油和豆油搀着吃的,只是都花钱买,没想到荤油要自己做,见肥肉价格不算贵,比豆油还便宜两文钱呢,于是她也忍着难受秤了一大块。

    来的时候一车东西,回去的时候也是一车东西,陶墨夕对对单子,见都买完了,就指使周牧去路边摊子上买了几个热乎的炊饼,回来人手一个,边暖手边吃,一行人赶着车往出城的方向走。

    路上遇到不少骡车、牛车,情况和他们差不多,人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一年的辛劳,换来车上装着的满满的东西,各自往家的方向走去。

    到家的时候天色都有点黑了,陶墨夕还疑惑,屋子里怎么没点灯呢。

    家里到处静悄悄的,开了东屋门,见小桃和柳英居然头贴着头,趴在炕上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她呼吸立刻重了两分,随即冷着脸关上了屋门。

    周牧扛着粮食在后面进来,见她面色不快,忙问怎么了。

    陶墨夕放开嗓门跟他说话,出来进去摔的房门噼啪做响,果然一会儿就见小桃从屋里出来,欣喜地说:“月姐,阿牧,你们回来啦~”

    “是啊,回来的有点晚,你晚上吃饭了没?”陶墨夕笑着回头问她,从怀里掏出两个炊饼,“给你带回来的。”

    小桃开心地接了过去,回过身朝屋里喊:“柳英,月姐带了炊饼回来,快过来吃!”

    晚上陶墨夕往剩的炖鸡汤里倒了把米,煮了些鸡粥,凑合吃了一顿,铺被睡觉的时候见桌上多了十几个毛毛球儿,绒毛黏得均匀,下面还贴了各色花布,做工还算不错。

    陶墨夕挑挑拣拣的检查了一遍,以前她和小桃不住手的做一天,也就做十来个,想来这俩孩子在家也没功夫干些别的,这才稍微放下心。

    整个冬天村子里都没有什么大活儿,顶多就是下雪后,家家派出一两个人,负责把村里几条路上的雪铲到两边去,这可高兴坏了村里的孩子,到处都是现成的雪堆,由着他们堆个大雪人也行,踩实了打出溜滑也行,于是见天就看孩子们三五成群的,日日在街面上玩耍,大人不喊都不知道回家吃饭。

    柳英不玩儿,还是每天来周牧家报道,从来不见他出去跟别的小孩出去,就坐在炕上,陪着小桃做手工,兔子毛一共做成了一百多个毛球儿,就和小桃一起在附近几个村子里走着卖,俩人还去过一次山脚的集市,连着一个来月,居然也卖得差不多。

    这天陶墨夕做好了一件答谢冯姓恩人的短袄,叫了那家媳妇来取,冯大嫂进屋拿过新衣,先是说了半天感激的话,随后见屋里没人,就凑近墨夕,神神秘秘地说:“那个邻村柳家的小子,你是不是打算招他当你家女婿啊,我看这一年他日日来你们家,和你妹子在一处。”

    “怎么这么说,就是两个半大孩子玩儿呢。”陶墨夕把线头卷好,状似漫不经心地说。

    “嚯,我可听说,人柳家的爹娘都在村里说开了,说他家儿子可不能白给你家干了活儿,等过了年,你家妹子年纪也差不多了,准备要过来把她领走,回家端茶倒水,种田下地,得好好伺候他们老两口呢。”

    “???”陶墨夕脸上的笑维持不住了。

    当天晚上,周牧怀里抱着条崭新的棉花褥子,陶墨夕端着一小盆白糯米发糕,敲响了里正家的房门。

    周牧见人向来不怎么说话,还得陶墨夕来说,她把东西放到炕上,发糕掰了两块给里正家的孩子,就开始说事儿。

    听完她的来意,里正还没说话,二婶先抢着说道:“这有什么难的,我舅母的娘家,就和柳家在同一个堡子,现在还互相有来有往呢,明日我就去舅舅家一趟,约了表哥表嫂去他们姥姥家探望探望,保证给你打听得一清二楚!”

    连着去了里正家三四次,最后一次从他家出来,已到了掌灯时分,陶墨夕把空篮子甩给周牧,自己一声不吭,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家走,周牧在侧后方跟着,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看她不小心踩到雪块要滑倒,就赶紧伸手扶一把,扶正后又匆忙松开,如此反复几次后,陶墨夕先不耐烦起来,直接挎上了周牧胳膊,“你累不累。”

    “月,月姐……”周牧磕磕巴巴的叫了她一声,虽然隔着两层厚棉衣,他仿佛仍旧贴到了小姐肌肤似的,整条胳膊都麻酥酥的。

    “阿牧,你觉得柳英那孩子怎么样?”陶墨夕却无所觉,她半靠着周牧,以便放更多心思在思考上,两人不知不觉依偎在一起往前走,看影子倒像是一个人似的。

    周慕看着地上的影子傻呵呵的偷笑,陶墨夕却蹙着两道细眉,脑中反复琢磨二婶打听回来的话。

    却原来那柳英家住在河对面一个叫多欢的村屯,父亲叫柳有智,几间破草房,两扇歪树篱,大门口有两颗红枣树的就是。这家人养猪种地不怎么样,倒是生了四五个孩子,在屯子里算数得上的穷户。

    光是穷倒也没什么,这里家家都是住土房吃糙粮,谁也不会笑话谁,只是这两年不打仗,税收的也没那么苛杂了,家家都往日子红火了过,眼看着那人丁兴旺的人家都有起新房、买牲口的,唯独柳家,依旧在混着过活。

    他家里就那么两亩地,伺候的不精心不说,秋收的时候别人家都早出晚归的赶着收割往家运,他们两口却睡到日上三竿才出门,懒洋洋的割了三趟苞米杆子,柳有智就在苞米杆子上躺下了,还指使老婆回家做些热汤面来。

    那柳婆子也不恼,只是笑着说家里没有白面了,须得等苞米收回家去,打成粒再拿去集市上换。

    丝毫不提家里陶缸里本就没什么余粮了,就收这么点粮不算计着吃,居然还惦记换细粮改改口。

    柳有智家大儿子柳恒早就满了十八岁,长得猿臂鹤腿的,打眼看去也是个有精神的小伙子,前两年他和屯里做豆腐的那家闺女好上了,可人家境颇为富裕,那家明确提出,以柳家的家风,想求娶他家女,要六两六钱银子的彩礼,还要五亩地,两间明窗大炕的正屋给他女儿做新房,柳家哪里拿得出?

    柳有智也不急,还得意洋洋的跟村里街坊说:“我养他那么大,已是尽了父子的情分,他要真想娶媳妇,自己出去给人扛大包攒钱去,我可出不了一文钱。”

    就有村人问他:“那你也不要大儿子给你养老送终,传宗接代了?”

    他呵呵一笑,手伸进衣襟里抓虱子,“我就不给他娶媳妇,难道我老了,他和其他兄弟就看着我和他们娘躺炕上饿着等死不成?”

    柳婆子在旁边笑嘻嘻的,也不反驳,还伸手撸了路边一杈杨树枝,说回家把嫩叶子怄水里一宿,能当早饭吃。

    村人纷纷摇头,叹气挺好的一个小伙子,怎么摊上这么一对不管养的爹娘。

    柳恒自小是个主意正的,见爹不管自己,娘在家又一切以爹说的话为准,咬咬牙,竟真的背个破包袱去了郡里给人打短工,眼看着好几年了,也没见回家来一趟。

    柳恒不在家,家里其他的几个孩子也没人管,在家顿顿吃不饱,只好每天在地里捡些棒子、阳芋当口粮,或者爬青云山捡些山果山货换点糙粮,也对付着过了一年又一年。

    家里老二和老三是闺女,刚买了十四,就被柳婆子早早的找媒人四处说亲,俩闺女长得虽端正,但摊上那么一对爹娘,有条件的人家自然也不会给自己多寻麻烦,最后俩闺女一个嫁了个三十出头的富户当填房,另一个被远远送到了山里,嫁给了一户脸花了的猎户。

    就这,逢年过节的柳有智还想法设法的托人给俩闺女送信,不是要米要面,就是要三女婿打下的狍子兔肉,再不就是破衣烂衫的去二女儿家门前坐着,等女儿满脸羞恨的开门扶他进去,再一身光鲜、满嘴流油的出来。

    柳英是家里最小的,上头还有个四哥柳海,已经满了十五,正在给村子里做油的人家当学徒,每天天不亮就去给大师傅烧火、扛豆子,不到天黑透不回家,虽然头几年没工钱,但除了供一日两餐,还给一身衣裳,就为这,柳海到了休息的日子也情愿在油坊待着,给大师傅看顾孩子、洗尿布都不愿回家。

    就剩个柳英,年岁小还没送出去,柳婆子要求他每天砍够一天的柴禾回来,其余的时候也不拘着他干什么去,这几个月见他天天往出跑,听人说是去隔壁村子逗小闺女玩,也只撇撇嘴,说句:“随他们那个懒爹的根儿,不过要是能白勾搭个媳妇回来,能给家里做饭洗衣,也算没白养那个小子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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