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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周牧本来在西屋歇息,听见东边越来越热闹,不时掺杂或清脆或连珠似的笑声,一阵高似一阵,吓得他赶紧坐直了身子,一时想逃出屋去刷马,又有些舍不得,半竖起耳朵仔细辨认,想听清其中有没有……小姐的笑声。

    取了较粗的麻绳破开,陶墨夕挑着简单些的方胜、连环的花样,耐心的教这些姑娘媳妇们从头学起。

    人多口就杂,大家嘻嘻哈哈的,不是你的绳子打了结,就是她的花样漏了线的,陶墨夕脸上并无半分不耐烦,而是认真讲解示范,再有不会的就拆开重编。

    一直到小桃掌上了盏小油灯,满屋子的人,才堪堪完成了松紧不一、疏漏百出的络子。

    陶墨夕一个个成品看过去,反倒是一开始自诩粗手笨脚的赵大嫂,打的络子最耐看。

    “哎呀,我这是平时编筐编习惯了,手劲不自觉就大了些。”赵大嫂还是头一回在人前觉得羞赧,手上扭着络子的劲道都小了不少。

    满屋子的人你看看我,我捅捅你,乡村里长大的姑娘没有那么多拘束,平日也都是爽朗的性格,很快就有人憋不住,十来张嘴巴几乎同时咧开,哈哈大笑了出来,毫无做作之意。

    笑够了,虽然意犹未尽,但天色不早,大姑娘小媳妇们带上自己的作品,一一向陶墨夕姐妹告辞,约定下次有时间再过来一起学新的花样。

    陶墨夕被她们快乐的情绪感染,不由得也笑容满面,直到把最后的客人送走,红润的嘴唇上还漾着笑纹呢。

    她关上房门,回头的时候正好撞上出来的周牧。

    周牧在屋里实在憋不住了,好不容易等那些人都走了,急匆匆跑出来要去如厕,恰好见到小姐正笑着看他。

    小姐平素总是淡然的脸上,此刻正带着满满和悦的笑,是那般单纯,笑意随着双眼的轮廓荡漾开去,一瞬间整间屋子都亮了,又像是青云山下小溪里的流水,被笑声激起的水花四处飞溅。

    周牧直不愣登的站在那里,直接看呆了。

    陶墨夕的路让这大黑塔堵得严严实实,见他不动,微蹙眉头问了句:“你干啥?”

    周牧赶紧侧身让开,心咚咚的跳。

    上头发下劳役,要赶在秋收之前把郡外防水的堤坝加固一遍,里正组织村里的壮劳力去应役,周牧一家的户籍已经被里正到郡里给落了下来,自然也在应役之列。

    可这么一走,短则半个月,长则月余,周牧接到里正通知就开始发愁,小姐到此地还不足三月,身边就带着个孩子,服役期间又不许回家,万一小姐遇到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陶墨夕听到消息先是短暂惊愕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周牧回了村里,年岁也已满十八,已是造籍在册的正经青壮,有该服的徭役,该交的税金,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只在方府做个家丁了。

    里正一大早就满村奔走,到各家说定了次日一早出发,要自备衣物被褥,到时衙门会安排一日两餐和住宿的地方。

    里正跟周牧交代的时候,陶墨夕就在一旁安静的听着,里正看她一脸懵懂,临走前忍不住又多交代了一句:“阿牧,以前你没服过徭役,可能不知道,每日干些挑土搬石的活倒不算什么,主要是吃不饱也睡不好,今晚叫你媳妇多准备下吧。”

    要准备……什么呢?

    赵大嫂正在家里收拾包袱,听见外面有人叫门,接着是隔壁周家媳妇的声音:“赵大嫂在吗?”

    “在呢,是月姐吗?快进来~”

    赵大嫂迎出去,见陶墨夕站在门外,忙快步走过去,拉住她的手往屋里拽,“拘束什么,快进来,就我自己在家呢。”

    她边往屋里走边笑:“家里乱糟糟的,我正在给我家赵大收拾行囊,让你见笑了。”

    “不会,我屋子里到处都是碎布、画粉块,也是来不及收拾,”陶墨夕顺着她的话头,问赵大嫂:“赵大哥去过很多次了吗?”

    “是啊,差不多每年都要来这么一回,”赵大嫂叹了一口气,“吃不好,睡不着,每天还要干五六个时辰的活,去年我家那个回来,人都整个瘦了一圈,唉。”

    “那么辛苦?”陶墨夕有些迟疑地问。

    她这次到赵大嫂家来,主要是想问问,服役的人都需要准备些什么,但听赵大嫂这么一说,感觉什么都抵不过本人要吃的苦。

    赵大嫂坐到炕上,手里继续叠衣服,边跟陶墨夕唠叨:“衣裳有那么两套替换的也就够了,反正他们汉子在外面也不会洗,但被褥鞋袜得挑厚的带,往年住的就是草棚,连面墙都没有,直接睡稻草上,灌风漏雨就不必说了,夜里还有耗子咬人脚呢。”

    陶墨夕点点头,牢牢记在心里。

    “啊,对了,你家可还有面?最好再做些能存得住的干粮,”赵大嫂拍了拍脑袋,“我家还有几升白面,我准备都烙饼给我家赵大带上。”

    “烙饼啊……”陶墨夕想了下,“烙饼放不了多久,就会变得干硬难以下咽,我曾见过商队的人吃煎饼,大嫂你可会做?”

    她在来的路上就啃过烙饼,硬得根本吃不动,泡了水味道也极差。

    “哎呀,还是你脑子好用,”赵大嫂一拍脑门,“我光想着烙饼油水足,怎么就忘了这茬了,煎饼耐放,还能用苞米面,可不是比那点白面能做的要多!”

    “赵大嫂,能教教我怎么做吗?我也准备做些吃的给阿牧带上。”陶墨夕有些不好意思,她只会出主意,但不会做煎饼。

    陶墨夕在隔壁院子呆了半个下午,学成回家,当晚和小桃挽起袖子,给周牧准备干粮。

    周牧出来进去的给小姐拿劈柴,蹲在灶边烧火,一言不发的看着她在灶上忙活,好像她在做什么神圣的事一般。

    事实上厨房时不时响起陶墨夕的吸气声,夹杂着锅铲掉落,面糊放多的惋惜声。

    家里没有专门做煎饼的鏊子,陶墨夕就把铁锅洗刷干净,先涂薄薄一层油润锅,再沿着锅边慢慢倒面糊。

    小桃个子小,就在旁边帮忙端盆,搅拌面糊,看着陶墨夕烙煎饼。

    家里仅有的白面都拿出来,掺着苞米面,做了高高的两摞煎饼。

    周牧想说白面是留给小姐吃的,可偷偷看了眼陶墨夕,又没敢说出口。

    陶墨夕可没想那么多,她在家反复强调三人现今是平等的,是亲人,她自己也就真的这么做,既然周牧要离家去服苦役,那就应该吃家里最好的东西。

    虽然那煎饼让她摊的薄厚不均,个别煎饼还有点破皮,但总体还是能当干粮,贴补进饭食里,够吃几天的。

    “做了这么多,今天晚饭就吃煎饼夹菜吧。”最后一勺面糊烙完,陶墨夕累得伸了伸腰。

    “好!月姐,那我去摘两把青菜。”小桃早对着那些软绵绵、热乎乎的煎饼流口水了,见她终于发话,立刻兴冲冲的去了院子里。

    周牧继续蹲在陶墨夕脚边,沉默的看着小姐为他忙来忙去,袖子都没有放下,露着一截洁白的小臂。

    炒了两道现成的青菜,家里也没有太多调料,只切成小段,放了油和盐,夹在煎饼里,三人吃了顿简单的晚饭。

    周牧当了十几年家丁,存下的工钱也不过就那么五六两银子,小姐给他也缝了荷包,他把那些钱都装好,平时在炕柜里藏着,现在也取了出来,站在东屋门口轻唤小姐,请她帮他收着。

    陶墨夕目光闪了闪,没有多说什么,伸手接了过来。

    周牧大脚在地上蹭啊蹭的,见小姐肯收,这才松了一口气。

    唯一的身家都托付给了小姐,想必万一他有什么事耽搁了回家的进程,小姐也不至于饿到。

    周牧自己捆了被褥,卷起的煎饼也用细白棉布包好,放到了简单的行囊中。

    第二天一大早,周牧背着行囊,告别小姐和小桃,随着村里青壮往郡里去了,各家都出来些老弱女眷的来送送,陶墨夕和小桃也站在院门外,看着周牧一行人沉默的出发。

    赵大临出发前,去青云山打了一窝兔子回来,赵大嫂见人群都走远了,陶墨夕还站在大门口沉默不语,以为她是在伤心难过,就热情的邀请她过来一起给兔子剥皮,顺便吃午饭。

    陶墨夕哪里见过这个阵仗,那兔子颈下血淋淋的,四肢摸着还温热呢。

    赵大嫂见她一脸菜色,踟蹰着不敢动手,就挥挥手让她去烧热水,自己坐院子里,拿着把尖刀慢慢把兔子皮剥下来。

    陶墨夕端了大盆的热水出来,见两三张兔子皮都随意丢在地上,好奇地问:“这些毛皮不要了?”

    “毛色太杂了,卖不上价钱,即便做成帽子围脖的也卖不了几个钱,而且硝制皮子也要买材料,不划算。”赵大嫂摇了摇头,“以前年景更差的时候,皮都留着煮汤的,可这兔子皮一股腥臊气,不但难以下咽,刷锅都要用不少水呢。”

    “那,大嫂把这几张皮子卖给我吧,我瞧着做点小玩意儿。”陶墨夕犹豫了下,还是开口说道。

    “提什么卖,你想要就尽管拿回去吧,我还省得跑道村外去扔了,这东西味道大,招黄皮子呢。”

    赵大嫂见她蹲下丨身摸了摸那兔子皮,问:“你要它们做什么?”

    陶墨夕轻轻答道:“这上面的毛我瞧着还行,能做些东西,扔了可惜了。”

    “行,你手巧,尽管拿去用吧。”赵大嫂浑不在意。

    在赵大嫂家蹭了一顿炖兔子肉,陶墨夕忍着恶心,用稻草包了几张兔子皮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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