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这房子看起来很旧了,得抓紧在冬天来临之前再修葺一遍,门窗也要重新加固,米粮、铺盖等一应家什得再买些,就这么一套被褥,可扛不住北地的寒冬。

    想了想自己那点可怜的积蓄,也不知道够用多久,等安顿好后,还是要尽快想想办法才行。

    别看陶墨夕年岁不大,家里另外两个人都不主事,遇到什么都去问小姐意见,费了整整两天,陶墨夕才让他们勉强改口,就按着本地的习俗,称呼自己“月姐”。

    接下来几天,家里一边去附近的村店买些锅碗瓢盆、米油盐酱,先把锅灶点起来,一边周牧早晚就把院子前前后后给收拾了一番。

    家里一直没人住,有的草长的都齐腰高了,割下的草晾在前院,等冬天正好喂家里的马儿。

    陶墨夕让周牧买了针线剪刀回来,挑出几件能穿出去的棉布衣裳,通通按照村里妇人穿的样式改了,过宽的袖口收紧,掐腰的部位放开,肩肘处再缝两个布条,方便干活的时候把袖子挽起来。

    至于那些描金带绣、布料精致的衣裙,则通通捋顺叠好,让周牧等下去城里采买的时候找个成衣铺子卖掉,贴补家用。

    小桃第一个不同意:“月姐,咱们就带出来这么几件衣裳,在村里穿不合适的话,放箱子里留着也好啊,怎么能全卖掉呢?要是家里没钱,小桃这里还有过年时攒下的几个铜板……”

    说着就牢牢摁住包袱,说什么也不让卖。

    周牧更是急的差点跪下,碰都不敢碰那包闪闪发光的衣裳。

    陶墨夕看了看包袱,又看了看小桃倔强的脸,不急不缓地说:“留着做什么呢,又没有地方穿,现在家里要买不少东西,不过是几件旧衣裳,能换些粮食回来也是好的。”

    “小桃不听,今天卖了衣裳,是不是下个月就要当首饰了?那可都是夫人当年留给你的!”

    “行了,”陶墨夕妥协的打开包袱,随便拿了最上面的一套袄裙,“我留一套当个念想,其他的,留着也是生虫子,还是卖了吧。”

    见小姐态度坚决,两人也不敢太造次,只好苦着脸同意。

    周牧这次是要跟着里正的车去郡里,准备买些种地的农具回来,镰刀、镐头、锄头,要用的东西还不少,铁制的农具只有指定的铁匠铺才有的卖呢。

    周牧自己有马车,去一趟也算方便,还能捎两个同村的人。

    在沈州的时候周牧就做惯了这些的,因此陶墨夕也不担心他有什么疏漏,只在家里教他,如果铺子老板问起衣裳的来处,就说是家里媳妇以前是伺候大户家的小姐的,放归回家时小姐赏的。

    周牧叮嘱小桃看好家,驾着马车在村口接上人,和另一辆牛车汇合去了郡里。

    他那驾马车上坐上来几个中年汉子,里正见他不怎么说话,主动给介绍了下,这个哥,那个叔的,都能攀上干亲。

    其中一个中年汉子,早些年还跟周牧的爹在军里睡过一个通铺的,一直羡慕的盯着他的马看,听里正说完,当下就笑着说:“你现在不光娶了媳妇,还有这么一匹油光水滑的马,一辆宽敞得用的马车,算下来,怕不要四五十两银子,村里多少人家一辈子也挣不出来,你给大户人家当个几年下人也值了。”

    周牧憨憨的笑了下,回道:“马和车都是东家赏的,给我回来做个脚力。”

    就有别人起哄问他如何娶下的媳妇,长相厨艺如何,也是东家从后院丫鬟里给挑的?

    “阿牧这大体格子,做什么活儿都是一把好手,配个伺候主母太太的丫头足够了!”

    “可不,你要是没娶下媳妇,光凭你有房有马的,这四里八乡的媒婆怕不是都要踏破你家的门槛哦~”

    “别说媒婆,我都懊恼,怎么没头两年就把阿牧和我家小翠给订下来呢?”一个紫红脸皮的大叔拍了拍脑门,颇有些后悔的样子。

    “哈哈哈你这个李老拐,就是看上阿牧的马,眼馋了吧?以前在军里的时候就总想往人家骑兵营那边凑。”同车的汉子打趣他。

    “嗨,好汉不提当年勇,都过去多少年的事儿了。”

    这周牧可就不敢胡乱搭茬了,只是挠了挠后脑,默默的继续赶车,手里的鞭子轻挥,拍在马儿的臀上。

    一行人从西门经过盘查,进了郡里,再走一段就能到西市,官府在那里划定了一片区域,城中多数平价的铺子和牛马车市都在那里。

    跟着村里人一起到铁匠铺订了锄头、镐头、镰刀,周牧抱着大包袱独自去了另一条卖东西的街。

    一路上就觉得怀里的包袱软绵绵的,轻飘飘的,好像总有些若隐若现的香气,往他鼻子里钻,慌得他不敢多看一眼,可鬼使神差的,不知为何又想多抱一会儿,于是就在那条石板街上走来走去,最后眼看要到晌午头了,这才进了一家成衣铺子。

    北地人少,男女之防没有那么重,女子也可以上街买卖、赁货、开铺子,比如周牧进的这家成衣铺,就是一个身穿鹅黄衣裙的老板娘在店前支应。

    老板娘体态丰满,高颧骨,细长的眼儿,翘起的上唇和上扬的眉毛带着一股子藏都藏不住的泼辣傲气。

    她正低头折衣,就见眼前视线暗了下来,一个年轻的汉子进来,他长得出奇的高大,往门口一站,就像半堵城墙竖在那儿似的。

    周牧一身乡下短打的衣服,进店先打量了下四壁挂的成衣,多数是卖给市井百姓的棉布衣服,绸缎精美的衣裙却是少见。

    他有点犹豫,是不是进错铺子了,还要转身走,那老板娘已经主动张口问候:“小哥,可是要买件衣裳?”

    周牧抿了抿唇,直愣愣地问道:“老板娘,不知你这里收不收旧衣服?”

    老板娘姓伍,街上的人都叫一声伍娘子的,她闻言挑了挑眉,“小哥,我这又不是当铺,新衣裳还卖不完呢,怎么会收破烂的旧衣?”

    周牧也不恼,只点点头,说了声“讨扰”,就转头要离开。

    “等等!”伍娘子眼珠转了转,喊住他,“我见你虽打扮简单,却也算干净利落,可是有难处,想拿好衣裳来典当些银钱?”

    周牧傻乎乎点了点头,没说话。

    哪有要卖东西还不开口说话的。

    伍娘子摇了摇头,“那你可把衣裳带来了?给我瞧瞧行不行?”

    至于瞧完了收不收,她可没说。

    周牧听她说要看衣裳,就把怀里的包袱放到桌上,去解包袱上的系扣。

    伍娘子眼神在那包袱皮上闪了闪,若她没看错,竟然是块精细柔软的飞花布。

    她“啪”地拍开周牧,说:“粗手笨脚的,当心再刮花了布料。”

    说着亲自上手,把包袱解开,露出了里面织金妆花的各色衣裙来。

    伍娘子拉起一条半身裙仔细看了看,随后又去看其他的衣裳,显然这些皆为一位年轻女子所有,颜色素净,款式新颖,有的她都没见过。

    包袱里有成套的褙子、比甲,也有单件的襦裙、袄衫,用的料子除了丝绸,竟然还有昂贵的锦缎。

    她斜觑着周牧一身短打,说道:“怪道你不去典当,却来我这,这些衣裳,怕是你一个粗汉买不起的吧?”言下之意,这衣裳来路不正,怕是偷盗而来。

    周牧按陶墨夕教过的话,结结巴巴照着说了一遍。

    伍娘子见周牧臊的脸都红了,窘得脖颈发硬,但眼神却是一片清明,没有丝毫恐惧之意,显是东西来路清白,没有说谎。

    于是她笑了笑,说道:“小哥,你这衣裳虽然旧了些,但好在料子拆洗一下,还能值几个铜板,我若都收了,给你二两银子,你可愿意?”

    小姐也没交代这些衣裳值多少钱,周牧长这么大也没穿过这么好的料子,于是搓了搓大手,低声嗡嗡的答道:“老板娘愿意收,那就这个价钱吧。”

    伍娘子爽朗地笑出声:“好!小哥倒是个爽快的性子,只是可怜你家那小娘子,本是小姐给的体己衣裳,却都让与你变卖了做生活!”

    见周牧低头不吱声,想是个三脚踹不出皮的闷葫芦,伍娘子抱着那一摞衣裙进了里间,随后又拿着一块银子出来,当面绞了银块,足足的称了二两给他。

    “这包袱皮还你,”伍娘子买衣裳已经占足便宜,也不多贪他的,把那块棉布递还给周牧,“拿回去给你媳妇做个念想吧。”

    周牧揣好银子和棉布,看了眼伍娘子,低低说了句“多谢娘子”就出了门。

    “这人,倒还算老实。”伍娘子拿个掸子拂了两下自家衣裳,心里暗暗评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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