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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有了铺面

    兰漪郡主此话落地,厅中无数道视线一瞬之间挪至薛泫盈身上。

    这一介岐州村落来的娘子,想来所取之物不过几两金银罢了。

    薛泫盈缓缓抬目,朝兰漪郡主望去,她凝着那双与自己相似至极的眼眸,说:“可否令某侍奉兰漪郡主左右,为郡主酿酒?”

    众人皆是一愣。

    她所求的,是要送上门去做奴婢么?

    兰漪郡主闻言,亦是一怔,她不由望向豫王,有些捉摸不透薛泫盈的主意:“王叔,这……”

    豫王的反应亦是一致,他将掌中酒盅搁下,朝薛泫盈睇来,眼神之中夹杂几分探究之意。

    “薛娘子所求的,不过是一所酿酒之地罢了。”

    燕光识正要开口之际,便听闻应无相淡淡道:“僧与薛娘子是乃旧识,心中明白薛娘子其人品性,她最是唯恐添人麻烦,因而不敢直接开口讨要,才如此婉转相求。”

    说罢,他向豫王与兰漪郡主敬酒一盅。

    “还请豫王殿下与兰漪郡主看在僧的薄面,为薛娘子在京中辟一处酒铺,使薛娘子能在京中常常酿造美酒佳酿,令殿下与郡主同饱口福。”

    薛泫盈恍惚间回过脸,望向身后的应无相。

    他便这样端坐在她身后不远处,身姿挺阔、眉眼淡漠,却无形中生出几分令薛泫盈无比安心的实感。

    兰漪郡主此时才笑了:“原不过是一个铺面,就算不看在方丈的情分,也使得的。”

    说罢,她望向豫王。

    “王叔以为如何?”

    豫王也稍作一笑,只是相比兰漪郡主而言,显出几分应付与懒散。

    “郡主既发话允了,本王亦觉着没什么。”

    他一顿:“不若便将此铺面辟在光隐寺旁,一来舍寂方丈同薛娘子有同乡之谊,二来光隐寺福祉深厚,是个好去处。”

    燕光识面色微沉,轻嗤一声,正要开口之际,燕国公伸出手来,按住了他的肩头,眼神愠怒地瞥去。

    一腔怒火,只得吞在心中。

    薛泫盈见状,深深望了一眼豫王与兰漪郡主,伏身而倒。

    “某谢过殿下,谢过……兰漪郡主。”

    兰漪郡主以帕子拭去唇边酒渍:“薛娘子现而今住在何处?”

    待她问罢,薛泫盈正要答“燕侯所置之所”时,应无相再度开口,几乎拦去所有她要脱口之词。

    “谢过郡主关心,薛娘子现今正安住在寺内客房。”

    兰漪郡主闻言,眼皮一掀,别有意味地瞥了一记应无相,笑道:“如此……甚好。”

    许是饮酒颇多,兰漪郡主面色拈红,神态已显出几分慵懒之意,她扶了扶鬓,自嘲一笑。

    “这酒喝来甚雅,劲儿却不小。云栽,扶我下去歇息罢。”

    她缓缓起身,华袍之间隐浮暗香。

    那抹香不浓不淡地掠过薛泫盈的鼻腔,连同那一抹婀娜之姿一并款款而去。

    如大梦一场。

    **

    三春茶楼内,顶层雅轩的来客俱被清了个干净。

    云栽仔细瞧了左右,再三确保无人后,方才将雕花木门合紧,不留一丝缝隙,遂立在门外候着。

    厢房内锦帘低垂,天光难泄。

    兰漪郡主独坐于镜前,低着脖颈,整张面容沉入昏暗之中,令人看不清神色。

    她发髻散乱,鬓钗卸了泰半,零零散散被搁置在梳妆案上。

    “吱呀——”

    门被倏然间推开。

    豫王阔步迈入,继而将门再度合紧。

    她的身躯微微一震,随后再度犹如一潭死水般,未曾动弹半分。

    如同死物。

    豫王缓缓走到她身后。

    那只灼热粗糙的掌心骤然钳住她下颌,逼迫她挑起脖颈来,望向镜中——

    一张妖冶艳丽如斯的面容,却被泪揉成一团脏乱。

    唇脂被她搓揉得无序漫开,一双凤眼亦枯寂无波,令人看了心生叹意。

    豫王望着镜中的薛玉轻,沉声道:“如此这样的小事,便教我的郡主如此作践自己了么?”

    薛玉轻张口,声音嘶哑,她缓缓道:“殿下,……我瞧见我的阿姐了。”

    话音甫落,一滴泪倏然低坠,没入男人的掌心之中。

    她极力想笑,却牵扯出一个极僵硬苦闷的笑来:“我瞧见她了,她……竟是这般模样。”

    豫王低下眼,为她细细理顺鬓发,极轻柔地:“我知道,轻娘,你心里痛,是不是?”

    是不是?

    薛玉轻怔了怔。

    痛什么?痛她的阿姐仍半分未改么?

    痛她的阿姐不同她一般,被人作践、被命运搓弄如玩物么?

    泪光之中,薛玉轻如同望见方才厅中的薛泫盈。

    如一朵清连般绽在湖央,温缓如风,甚至较数年前更为从容了些。

    薛玉轻缓缓抬眼,与豫王相视。

    她缓缓开口,声音轻哑如病鸦,仿佛顷刻间便消入尘土:“殿下,缘何只有我过得这样苦?”

    豫王垂目,紧紧锁着那双凄丽至极的眼眸,仿佛倒转回数年之前。

    瑞州是炎热富饶之地,不少商贾常常经由此地。

    除却瑞州最为出名的瓜果,余下的便是落花池的美人,听闻身段、才情俱佳。

    他第一回遇见薛玉轻,便是在落花池的雅座厢房。

    招待的阿嬷邀功似的附耳,同他窃语道:“郎君,我这美人有一名称,叫作空钓月。”

    空钓月?

    豫王去望——

    梁上红线缠绕,一根根缚住美人的皓腕、脚踝、纤腰,将美人凭空吊起,美人则不着寸缕地被悬空在桌案中央。

    来客用膳时,便望着美人用膳。

    此花样到这儿,还不算什么。

    一般被用作空钓月的美人,皆是受楼里排挤的丫头。

    因而这阿嬷说道:“郎君、贵客们如有打赏,可自行填/入美人/体/中。”

    闻言,薛玉轻也缓缓抬起脸来,那张病容已近如枯槁。

    豫王微微一震。

    那是一张多么相似的脸。

    他这一生很少求人,亦不爱行善。

    为了权势,他连母妃的性命亦可抛却,没什么可怕的。

    那是他第一次听见自己用略带怜悯的声音说道。

    “某愿重金买下这位娘子。”

    阿嬷收了银两后,红线乍断,她便这般狼狈地跌在他脚下。

    玉体遍伤,她跪着一言不发,并未觉得自己得了救。

    一件大氅倏然间落在她后脊,为她遮去一切不堪。

    薛玉轻恍惚间抬起脸来。

    那人逆着日光,身姿高大,她看不真切他的脸。

    只听见一旁的男子用极恭维的声音唤他——豫王殿下。

    豫王殿下……

    薛玉轻未曾念及,这四个字轻而易举地便改了她的命数。

    瑞州的夜,狂风呼啸。

    她虔诚地跪在他面前,将赤/裸的后脊袒露给他看。

    他只说了一句:“太干净了。”

    薛玉轻微微一愣,她并不明白这四个字的涵义。

    紧接着,她终于清楚,何为“干净”,何为“不干净”。

    世人说,豫王的画功无人可出其左右。

    那一夜,豫王立在她身后,用滚烫的蜡油在她后脊涂绘。

    薛玉轻早已忘记自己是如何声嘶力竭地哭喊、挣扎,却被他一把拉回,锢在怀中,低声哄劝她:“轻娘别动,我是最疼你的。”

    待画成了,他便坐在她床边,为她唱儿歌。

    薛玉轻趴在床榻间,光洁的后脊不复,多的是一幅豫王亲笔之作,以她的皮为纸,血肉为墨。

    烛光幽微,她凝着床前的男人。

    他兀自温声唱着儿歌,神情竟异常柔软:“莲花莲花盆儿呀,坐小人儿啊,打着小旗唱小曲儿啊……”

    豫王伏身过来,轻轻将她环抱住。

    “轻娘,我听下人说,你曾有过一个孩子,是不是?”

    薛玉轻的身体遽然一震,泪顿时间如线般滑断。

    她的孩子……

    薛玉轻永远记得薛泫盈被卖去李家后不久的那个雨夜。

    她的继父顾大郎烂醉如泥地闯入她的厢房。

    彼时雷声大作,风卷断枝,连同她最珍贵的一切都被卷走。

    姐姐、阿姐……

    娘亲、母亲……

    她一遍遍声嘶力竭地哭喊、求救,最终却只能归于死寂。

    那一夜后,顾大郎将她卖入花楼。

    不久之后,她渐显了月份,藏也藏不住。

    阿嬷怕影响生意,亦怕孩子打不掉反出了人命,教她自个儿走了。

    薛玉轻处处求打掉孩子的法子,可孕肚实在显了怀,并没郎君敢接下这活计。

    她欲卖舞养活自个儿,却没一处舞坊愿意收留;她要做些体力活计,也无人能应,无人能留。

    最终,她嫁了一老太监,一来讨口饭吃,二来能安安心心等孩子出世。

    孩子出生那夜,她将她的亲生子活活掐死,扔入河里,任鱼虾咬食。

    此后她便逃之夭夭,入舞坊、进花楼,不再奢求谁的怜悯与施舍。

    只是有时梦中,常常回荡婴孩的哭啼、阿姐与母亲的轻唤。

    她猛然惊醒。

    豫王仍立在她身后,并未回答她的问题。

    两人沉默甚久,最终豫王握起梳妆台上的木梳,为她拆了发髻,细细地梳理,温柔如待孩童一般:“轻娘不苦,轻娘是郡主之身,燕侯日后唯一的嫡妻,轻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薛玉轻怔怔地望着镜中的两人。

    她听见耳旁再度响起豫王所哼的那曲童谣。

    “莲花莲花盆儿呀,坐小人儿啊,打着小旗唱小曲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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