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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再见玉轻

    应无相此话既出,厅中人又是一番面色各异、五彩纷呈。

    燕国公同堂下众人皆是喜形于色,尽管多是虚情假意、逢场作戏,也都是奔着奉承国公爷而去的。

    燕光识面色本就沉了三分,现下更是俨然沉不见底,声线略压了一压,嗤道:“是么?本侯怎么不知舍寂方丈既能解算奇病,又擅卜姻缘?难不成天下万事,婚丧嫁娶、生老病死方丈都要占上一头,真堪算是个神仙月老。”

    闻言,燕国公面色微沉:“孽子,不得胡言。”

    “舍寂方丈既说本侯同兰漪郡主是可遇不可求的天定姻缘,本侯便为郡主问上数语——郡主系未嫁之身,且不提两家姻缘帝京俱晓,只论郡主金尊玉贵、清清白白,方丈缘何屡屡夜半入敦王府,知情者知晓是方丈心怀慈悲,为郡主诊病;不知情者,岂不平白辱没了郡主与本侯声名?”

    燕国公这一叱喝并未令燕光识就此打住,他反倒迈阶而下,朝应无相缓缓而去,大有一番誓不罢休之势。

    他话音刚落,只听见一记娇声如莺般响在厅前:

    “燕侯,我如何便辱了您的声名?”

    众人去望——

    只见那拱门厅廊之下,缓缓步来为首的两人,一男一女,赫然是豫王殿下同兰漪郡主两人。

    兰漪郡主款步而来,眸若清池、姿容冶丽,日光晕照之下肤若铺纸,更衬得双颊酡些、柔情绰态。

    走在兰漪郡主前些的男子一袭锦绣蟒袍,威容冷峻,眼望厅中众人,并未泛出半分笑色。

    两人一道而来,厅中霎时间俱是伏身作礼。

    薛泫盈并不知晓局势如何变换,只顺着众人所望之人而望去——

    只一眼,薛泫盈倏然间浑身僵直、瞳孔骤缩。

    那张华妆艳逸的面孔她实在万分熟悉,几乎夜夜叫嚣于她的梦中。

    数百数千场梦里,她的胞妹紧紧钳着她的手,掌心炙热,张口大叫:“姐姐!阿姐!救救轻娘、救救轻娘……”

    一声一声击碎她的梦。

    无数次,薛泫盈自梦中惊醒,在冬夜中湿了满背冷汗。

    人人说双胞姊妹心连一处,她几乎日日夜夜能够察出薛玉轻所历经的苦痛,她无从得知、无处可说,只知晓一件事:她的轻娘还活着,她的轻娘还在等她来救。

    她的轻娘,是世上唯一的血缘亲人。

    除了她,再无旁人。

    如今立身于众人围聚之间的女子,薛泫盈即使双眼合闭,也能描摹出她的眉目、骨皮。

    燕光识只觑了薛泫盈一眼,他便知晓是了。

    那失踪数年而来的兰漪郡主并非真身,而是岐州薛氏一族的娘子,薛泫盈的胞妹。

    众人俱拜之际,一双手掩在袈裟之下,紧紧牵住了她的。

    薛泫盈恍然去看。

    应无相眉眼淡然,只用口型示意她:“拜。”

    拜?

    拜谁?

    是兰漪郡主,还是她的胞妹轻娘?

    薛泫盈来不及思考。

    她的手冰凉,应无相将这只手裹在掌心里,施力一扯。

    薛泫盈腿软之际,顺着他的力而拜倒,隐于众人之间,只是一介岐州酿酒娘子,是满厅最可忽视的人。

    身脊沉折时,她眼前几乎隐隐一黑,几近晕厥。

    那张融了血肉的近亲之面近在眼前时,眩晕感竟如此冲击,她几乎再直不起身来。

    袈裟红袍之下,那只手紧紧相攥,算作一片僵冷之中唯一可作慰藉的热源。

    薛泫盈在泪眼模糊之中去望,应无相的轮廓俨然虚幻,可那只手却未曾松开半分。

    豫王垂目:“起来吧。今日国公生辰,本王同郡主不意喧宾夺主,只路上恰巧相见,便一道而来,还望未曾扰了你们雅兴。”

    兰漪郡主只笑意吟吟地立在豫王身后,一声不吭。

    燕光识见兰漪郡主同豫王一并而来,心下大骇,几乎下意识便往薛泫盈望去。

    那一双手的交错,并未逃过他的眼目。

    他心下微沉,连兰漪郡主所询的那句话,竟也抛之脑后。

    堂下诸人一时之间皆因这二人所至,显出或多或少的局促与拘谨,谈笑、斟酒之声亦冷清了不少。

    豫王甫入了席,燕国公便早已将主座让出,位列次席去了。

    “方才入府,本王只听下人们说,舍寂方丈尝了岐州娘子的酒,正赞不绝口?此酒如何?”豫王端坐高位,自上视下,落在应无相身上。

    薛泫盈此时缓缓直起细颈,朝兰漪郡主望去。

    后者亦察觉到她的视线,回看而来。

    许是薛泫盈眼中的情绪颇为复杂深重,将兰漪郡主瞧得微微一怔,遂便听她笑道:“王叔少说了,方才下人们分明还说岐州娘子清丽无双、莲衣出尘,我瞧这便是了。”

    说罢,她点颌道。

    “方丈,既是岐州故人,不若引荐一二。”

    此时视线俱是落到应无相身上。

    只听他徐徐接道:“豫王殿下同郡主既如此兴趣,不若僧斗胆令薛娘子为两位殿下各斟一盅,殿下亲尝过后,僧才好引荐附辞。”

    说罢,应无相朝薛泫盈望去,目中隐浮几分柔色。

    “帝京雪醅酒能酿者未多,薛娘子放心且去。此酒是真是假,须让两位殿下亲自来看。”

    是真是假,亲自来看。

    薛泫盈心中一动,遂又望向兰漪郡主,只见她巍然不动、笑色不改,一派从容像。

    燕光识望过薛泫盈,又窥了窥兰漪郡主神色,心中一时茫然。

    只见薛泫盈抱起酒坛,朝豫王一步步迈去。

    豫王抬起眼来,于薛泫盈面上环视一二,最终落于那双紧抱酒坛的一双素手之上,缓声:“薛娘子,请。”

    薛泫盈将酒液徐徐倾倒而下。

    酒声阵阵,各怀心事。

    一杯酒满了。

    薛泫盈转而步向兰漪郡主,一步、一步。

    她倏然间想起两人年幼时,薛玉轻随母亲去田地里帮忙农活时,薛泫盈便在家中烧水,待水凉透了,她便盛进壶中,往田地里跑去。

    薛玉轻便站在田径上,打远便瞧见了她的身影。

    她抱着茶壶,生怕水洒了,因而走得颇慢、颇稳。

    薛玉轻见着她,十分跳脱,一步便作三步般又跑又跳过来,俏着声:“母亲、母亲!阿姐来啦!”

    轻娘的身量是最灵便纤长的,因而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讨人欢欣。

    母亲与薛泫盈都瞧得十分高兴,却又生怕小径路不平,唯恐她摔上一跤,因而故作嗔怒:“轻娘,你慢些,当心看路。”

    两人每每相见,薛玉轻皆是跑来见她。

    从田中小径,到李家婚娶之时。

    李家人将她带走那日,村中正暴雨如注。

    李昌松拿了一件儿新衣,命做这桩媳妇买卖的贺家婆子将这衣服为她套上,紧而套了驴车,将她扔上驴车,驱车而去。

    驴车不停地朝前头走,轻娘在后头追。

    她的衣摆被风狂卷乱刮着,发鬓全然湿透,只不要命地跑、赶,脚下溅了满腿满膝的污泥,薛玉轻全然不能察觉。

    她喊,她哭:“阿姐、阿姐,别丢下我!别丢下我!没了母亲,没了阿姐,我不知该怎么活!”

    雨水瓢泼之间,薛泫盈几近嚎啕。

    命运在两人之间就此划下一道横沟,这道横沟,薛泫盈至今未曾跨过。

    如今在帝京,这道横沟竟鬼使神差、严丝合缝地闭上了。

    她们竟对目而视,衣裙虽一浓一淡,眉目间却相袭八分。

    “薛娘子,倒酒啊。”

    厅中众人俱是狐疑。

    这岐州来的薛娘子莫不是痴傻,呆立了许久,滴酒未曾斟与兰漪郡主。

    兰漪郡主只十分端庄地乖坐在席,并不觉得失礼,她笑着,无懈可击:“薛娘子,请。”

    话落,薛泫盈纤身缓缓折下,她将酒坛倾倒之际,兰漪郡主捧盅来接。

    酒占杯中八分。

    薛泫盈轻声之下,隐隐察出几分颤意。

    “郡主殿下,此酒名唤雪醅酒,以岐州新雪淘酿。某自十岁起,随母相习此酒,至今已酿有八年。”

    她抬眼,乌睫颤颤。

    兰漪郡主只如同听了一桩与她并不相干的苦事,并未有所动容。

    她给予了众人意料之中的反应:微微一愣,继而仪态万千地笑着,带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怜悯与赞赏。

    “薛娘子自十岁起便要拈雪做酒,岐州又是苦寒之地,想来十分不易。”

    说罢,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颇有几分飒爽之气。

    豫王杯中酒也既空。

    他不咸不淡道:“好酒。”

    几人分席而坐,彼此暗中相视,如一场演变了千百遍的猎局,局势错杂之间,无人分辨得出谁是猎物,谁亦是待捕的猎手。

    “本王曾去过不少次岐州,其中雪醅酒尝得不少,可薛娘子这一盅冷冽留香、烈中带柔,后味之中暖意融融,可谓佳品,当赏。”

    豫王说罢,便望向兰漪郡主:“郡主与薛娘子同龄,俱是女子,不知依郡主而看,该赏些什么?”

    兰漪郡主因饮酒急了些,面上隐隐见些红意。

    听此一问,她似有些出乎意料。

    “王叔不若问问薛娘子喜欢些什么?”

    说罢,兰漪郡主望向薛泫盈,笑得俏皮:“薛娘子,趁王叔酒兴正浓,你不若狮子大开口些,也好让王叔醒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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