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少溪一头黑发飞散，从根部慢慢变白，眼珠浸染成血色，笑得肆意疯狂。
狂风席卷，泥沼地瞬间冻结，里头生长的蟾蜍再无声响，只剩下浓重的血腥气。
黎冉好似听见了无数鸟兽的哀鸣声，可她抱着头抵御着狂风，无暇顾及。
林夏和李半立抱在一起，符咒消耗殆尽，黎冉拼劲最后一丝力气，画下法阵，将几人包裹，堪堪抵御。
“冉姐……现在怎么办？”
黎冉摇头，看向高台上的“白少溪”：“恐怕书中所述的黑化，并不是什么黑化，我觉得，小师弟已经不是小师弟了。”
“什么意思？”
黎冉将幻境里所看到的事情和他们一一复述，毫无疑问，白少溪现在身体里住的，恐怕已经是魔君了。
破邪剑残破的身躯层层裂开，逐渐显露出真身。
黑红的剑身，与高台融为一体，上头像是有无数张脸，正伴着狂风痛苦嘶吼。
“安静！破邪，你又想反主？！”
白少溪的声音有些焦急，他果断地右手划破剑身，鲜血附着在破邪剑上，剑身上的脸划过血痕，渐渐平息下来。
“哼，你们本就是祭品，如今千年过去，还想造反？当年我能镇压你们，今日你们也休想反抗！”
风声猎猎，地面都被掀开，露出森森白骨。
林夏的头皮都发麻了，这哪里是什么秘境，这分明是坟地！
密密麻麻的白骨葬在这片土地下，没有名字、没有墓碑，甚至于连白骨都不是完整的，在这片土地上曾经发生过多么激烈的战斗，他们可想而知。
白骨经过千年的掩埋，至今未腐，散发着浓烈的土腥气，在狂风的席卷下久久不散。
“咔——”
法阵出现了裂缝，白少溪不知在做什么，使得狂风愈演愈烈，难以抵抗，眼看着法阵即将破碎，几人若是暴露在狂风中，只怕是瞬间搅成碎片，和这片白骨一样，长眠于此。
黎冉干脆拿出芥子袋，一股脑将里头的符咒全部倒了出来。
火符，雷符，静心符，加固符，各式各样，攻击类的符咒无法对白少溪造成任何威胁，修复类的符咒，上一秒刚修复了法阵，下一秒又破裂开来。
“没办法了，这里本就限制了法阵，这个法阵算是符咒的衍生，我卡了个bug，这会儿是真的没辙了。”
连黎冉都这么说，林夏一下子就没了希望，垂头丧气。
“都怪我，没好好学符咒，没多准备一点，不然咱们也不至于……”
黎冉摇头，双手附在地面上，吃力地修复着法阵：“不怪你，谁能想到我们会被送来这个地方……”
想到这里，林夏忽然眼睛一亮：“你说，湘长老他们会不会想办法把我们弄出去？”
黎冉不假思索道：“不可能的，要能救早救了，你没发现自从我们进了这里，湘长老连传话都没有了吗？我估计这里连他们的法阵都失效了。”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这么等死！”
话音刚落，白少溪仰天长啸：“哈哈哈，破邪已成，人界，等着我！”
破邪再次被拔出，已是另一番模样，黎冉再熟悉它不过，可是此时，黎冉无法从它身上感受到一点点从前的气息，就像它的灵性……被完全磨灭了。
白少溪根本懒得看他们，反手一剑，剑气恢宏，似乎要将这个世界都撕裂成两半。
大地震荡，他确实做到了，他们头顶的苍穹生生被撕裂开一个口子，耀眼的阳光从裂缝里投射进来，冻结的沼泽地隐约有化冻的迹象。
“你们就在这里等着自生自灭吧！”
说着，他身躯一震，腾空而起，朝着苍穹的口子飞去。
“咔——啪——”
法阵彻底碎裂，黎冉嘴角溢出鲜血，内脏早已是四分五裂，她瘫倒在地，无声叹息。
狂风将她卷起，好似方才幻境中的云鬓，真的成了现在的她，任由鲜血模糊了视线，耳畔同伴的呼救声越来越弱。
“冉姐，你别睡！冉姐！栗子，你放开我，你自己都受伤了别管我了！”
黎冉的眼角好似还看到了李半立，他浑身都是风刃刮开的口子，泊泊淌着鲜血，还毅然地守在林夏身前，将她护得死死的。
他们是同学，是伙伴，一同穿书到了这里，难道现在就要死了吗？那他们来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这个世界的经营执照这么难拿的吗？早知道还不如去打工赚钱……
胡思乱想着，黎冉彻底陷入了昏迷。
一道乌黑的光束从她的丹田处迸发，眨眼间，直奔白少溪而去。
感觉被什么绊住了前行的步伐，白少溪低头去看，熟悉的气息让他惊慌失措。
“怎么又是你！你不是死了吗？！滚滚滚，从老子身上下去！”
乌黑的光束触碰到外界的阳光，渐渐散发出金芒，愈发实质，像一只大手包裹住白少溪的脚踝，狠狠地将他往下拽。
“云鬓！你踏马的给老子放手！”
“……不放。”
悠悠的声音传来，若是黎冉还清醒，一定能够认出，这就是幻境中云鬓的声音，湘兰的大师姐，天元宗曾经的掌门。
“好好好，既然你还没死，那我这次就让你彻底死透！”
白少溪停下脚步，怒气横冲，挥剑砍向她。
破邪剑起，哀鸿遍野。
云鬓终究是只留一缕残魂，不敌破邪。
光芒逐渐暗淡，它不再禁锢白少溪的脚踝，毅然地松开钳制，猛地退回到黎冉的体内。
“想跑？！”
白少溪破风而下，在光芒即将退入黎冉体内前，追了上来。
“不要！”
林夏惊呼，想要只身拦住白少溪，不料，黎冉忽然睁开双眼，直直地看向他。
二人距离极近，近得黎冉能看见白少溪的根根眼睫毛。
睫毛都变成红色啦，还挺好看的……
这样想着，白少溪的动作一顿，眼神慌乱。
“怎么……怎么回事……身体。”
破邪剑发出嗡嗡剑鸣，黎冉敏锐地察觉到，从前富有灵性的破邪剑好像回来了……
紧接着，破邪脱离白少溪的手掌，在他头顶盘旋了数圈，狂风平息，阳光温暖，林夏心有余悸地搀扶着李半立，警惕地看向他们。
白少溪紧闭着双眼，痛苦哀嚎，一头白发竟是如同一夜回春，黑了一半，当他拿下捂住面庞的双手时，一双赤瞳不再，恢复到了漆黑的光泽。
“大师姐！大师姐你快走，他马上又要清醒过来了！”
白少溪紧紧抓着黎冉的手腕，想要将她拖起逃离这里，却不料黎冉内里早已乱作一团，稍一动作，疼得龇牙咧嘴。
黎冉嘴角沁出的鲜血，再一次刺激了白少溪的神经。
白少溪眼眸晃动，一眨眼的功夫，又变回了赤瞳。
“该死的玩意儿，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跟蟑螂一样，都没死透！白少溪，给老子死！”
白少溪这会儿在几人眼里，像是疯魔了一样，一会儿正常一会儿发怒，一会儿要拉着黎冉逃跑，一会儿又想将她赶尽杀绝。
白少溪的灵魂和魔君的灵魂挤在一个身体里，来回争夺着身体的控制权。
林夏搀扶着李半立，凑在黎冉身旁，眼神朝头顶上的口子瞟了瞟，示意她赶紧趁这机会逃离。
黎冉无奈摇头，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很糟糕，连喘息都能感受到肋骨撕裂的感觉，哪还有精力逃走。
“你们走吧，趁他还在混乱。”
“这怎么行？一起来的肯定要一起走，来，我扶着你走。”
忽然，白少溪一双赤瞳朝他们射来，恨恨道：“谁都别想跑！”
彻底夺回身体主权后，他伸手去摸破邪剑，黎冉硬着头皮想要展开法阵，但灵气干涸，她早已油尽灯枯。
却见她略微思索后，没有慌乱，反而认真地看着白少溪的赤瞳：“小师弟，汪汪还在吗？”
“这里已经没有你的小师弟了！”
下一秒，白少溪身子一震：“踏马的，又来，你有完没完……大师姐，汪汪还在的，我今天没有思品行程的呀，别让我看书了。”
黎冉轻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白少溪的耳根肉眼可见的攀上了红晕。
“好好保留着，大师姐以后再来看你。”
“你休想跑！”
白少溪骂骂咧咧，但身体动弹不得，尤其是破邪，他竟然丢失了和破邪的羁绊，深感不妙。
云鬓的气息自黎冉体内窜出，包裹住几人，将他们送上了苍穹。
“冉姐……这，你伤势恢复了？”
黎冉苍白着脸，虚弱道：“没有，等出去了再说。”
看着脚下，离他们越来越远的白少溪，林夏问道：“那小师弟怎么办？”
黎冉低头沉默，她的视线始终没有从白少溪身上移开，看着他在地上急得跳脚，接着又恢复平静，与她对视。
在她步入光芒，离开秘境时，白少溪轻轻一笑，露出两个酒窝。
“大师姐……等我……”
湘兰一早封锁了秘境四周，焦急等待，即便知道他们可能再无出现的可能，但心中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直到她忽然凝望向远方，心中震惊。
“是……云师姐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