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

    沈嘉云惊呼一声,撑着身体退到床铺最里面,直到后背贴上墙壁,两秒后回过神时,长济正要开门逃出去。

    轻轻拍醒床脚边的江程牧,鞋子都顾不上穿,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追赶过去。

    长济毕竟还是个少年,有染了风寒,力气自然不如她。

    沈嘉云扯着衣服把人拖回房间,长济认命般的坐在角落的凳子上,不再有心思逃跑。

    等点燃桌子上的烛火,房间才亮堂起来,有了光线终于发现江程牧不对劲的情况。

    他睡觉向来浅眠,又发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早该醒来才是,凑近看去他眼睛微微睁开,身体却无法动弹。

    长济在一旁开口:“我在屋里点了药,不伤人,只是身体无力,短时间没办法动。”他说话间嗓音沙哑,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沈嘉云脸色温愠,提着领子质问道:“为什么这么做?”

    偏见手上松开的绷带,想起他好像要看自己的手。

    手上的伤本来就只是磨掉一层皮而已,江程牧看到见血才格外重视,与她而言就是个小伤,不过是疼上几天。

    上药之后灼热的感觉确实减缓,让她舒服不少。

    她对药物的敏感度出奇的低,师尊给的解释是之前身体不好,各种汤药一股脑的往身体里灌,慢慢身体产生了抗性,之后无论用什么药品,给她的一定是‘加强版’。

    这也是为什么江程牧中招她却没事的原因。

    向后松开长济的衣领,重新推倒在凳子上问道:“什么时候能恢复?”

    长济紧张的低头摆弄手指,声音闷闷道:“再过一刻钟便好,我用量不大。”

    沈嘉云拉过一张凳子,面对面坐下,在他眼前把包扎的伤口解开,指缝中还残留着绿色的药粉,被血液混合后粘在手上擦不干净,要清水冲洗才管用。

    她把手张开展示在长济面前幽幽盯着他:“你要看什么?”

    他只是看了一眼,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瞬间亮起,抓住那时候不看松开,语气欢快道:“姐姐,你是神仙吗?”

    沈嘉云楞了一下,淡定否认:“不是!”他们虽被称作修仙者,可离正儿八经的神仙差远了,就连他师尊修为那样高,也只是被称作半仙,法术强大,生命长久却不是永生,不过是相比寻常人家获得更久些罢了。

    “你问这个干嘛,想当神仙?”

    得到否定的回答,长济肉眼可见的消弥下去,身子塌陷缩成一团,他在窗纸上戳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向外看去,围栏旁边竟摆插着两块木头。

    “那时我爹娘的坟,只有两块木头,下面连块骨头都没有。”长济转头看她,“如果当了神仙,就不用这样轻而易举的死去了。”

    沈嘉云用没受伤的手摸了摸他的头,“当了神仙也会死啊,等灵气耗尽那天,随便消失在某个地方,连块墓碑也捞不到。”

    长济轻笑两声,像是在嘲讽,又想在自嘲,“神仙会被淹死吗,还是会被石头砸死,再或者随便病死?”

    沉寂片刻又补充道:“像我一样。”

    “我没想活多久,就是不想死得这么随便,总觉得大人们任何一点小打小闹自己就会死掉。”

    身处战乱,这样的事情无可厚非,他的任何安慰都是毫无用处不切实际的,想活着,有什么罪过!

    床上木板‘吱吱’的发出响声,江程牧克制着手脚发软坐起身,抬头便用冷厉的眼光看着长济,周身围绕一股愤怒气息。

    沈嘉云凑上去替他揉捏着胳膊,好让他不那么难受,冲着角落里的长济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走。

    小孩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心虚的冒着雨急冲冲往外跑。

    江程牧中药身体不能动,但人是清醒的,刚才那些话听得一清二楚,任谁被这样耍手段对待心里不气才怪。

    沈嘉云在旁边淡定的给他顺毛,“就一小屁孩,别跟他计较,我这也没事,气坏了身子多不好。”

    江程牧那张冷脸缓和,抓着她那只手反复查看

    “都好了,别担心。”被刺破的小伤口处已经长好新肉,都没结痂直接就好了,连她都忍不住奇怪,来到这村子后,身体的修复能力突然变强了。

    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心里没来由的烦躁,彻底没了睡意,把刚刚弄乱的床铺重新铺平,扶着江程牧安心躺下,“你继续睡会吧,后半夜我守着。”

    江程牧往旁边蹭了蹭,红着脸活像话本里被宠幸的妃子,“一起?”

    “你自己睡。”她起身坐到窗边,呆呆的看着院子里那两个小土丘,她骨子里还是现代人的思想,对于同床共枕这样的事没有太大忌讳,当然仅限于江程牧,自小在一起生活那么多年,说一点感情没有是假的,心里早不知道萌生过多少次萌芽,刚开始她会告诫自己他们两个不会有结果,自己终归是要回去,还真应了那句话,‘两个人不是一个世界的’。

    内心本来一片荒芜,也没指望能长东西,却给江程牧撒了把种子,在她不知不觉中发芽生长,等发现时已经找到肉里,拔起来要抽离一层血肉。

    即便这样也会反复生长,最后她放弃了,自欺欺人告诉自己是因为厌倦疲惫放任生长,宽慰自己是被迫缴械投降,实则不过是心甘情愿陷进去,却又不想承担违背自己目标产生的愧疚感,对自己编造出谎言。

    江程牧不开心的“哦”了一声,拿被子蒙住头把自己藏了起来。

    沈嘉云知道他这是生气了,可她的拒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睡不着而已。

    房顶上不知道哪个地方漏雨,顺着窗户缝往下流,直接在紧挨着的桌子上淌上一片水渍。

    她本来就在发呆,雨水流到水边才回神,瞳孔骤然一缩,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堕入黑暗,她所在的地方空无一物。

    沈嘉云警惕着四周,身边出现一个蓝色火焰,环绕在身边,时而靠近时而远离也在试探她。

    不知道对方是何物,她也不敢贸然出手,手里没有任何筹码,单凭它是一团火也能把她悄无声息的烧死在这里。

    只见那火焰左右摇摆两下,猛然朝她冲过来,这里任何遮挡都没有,想躲都无处可去,只能硬着头头皮压制身体对火焰本能的恐惧,忍着被灼伤的剧痛把它紧紧握住,它却燃烧的愈发猛烈,顺着手臂一路蔓延衣袖燃尽之后,在胳膊上留下灼伤的痕迹。

    她疼的发出发出撕心裂肺嘶吼声,甩手要把那东西丢出去,却被黏在手上,那张扬的火焰宛若触手紧紧吸附手臂上,持续性的痛感不断刺激着大脑,额头满是冷汗,全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瘫倒在地。

    嘴里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大口喘着粗气环节痛楚,她能看到自己的手掌几乎完全烧焦,已经无法自主弯曲,像定了型。

    她终于克制不住无声抽泣,大颗泪水落到手臂上又激起刺痛,随后被瞬间蒸发,发出‘滋滋’的声音,活像被架在炭火上等待死亡的鱼肉。

    沈嘉云害怕了,她害怕自己变成这幅模样,丑陋、无能,像一只失去利爪的困兽任人宰割,只能绝望的等待死亡。

    她不甘心,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那些深埋心底的话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长济的话,随随便便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死掉还真是——不甘心!

    她被疼的昏死过去,再次清醒时发现手臂完好如初,可钻心的痛感提醒着刚刚实实在在发生的事。

    说是清醒,可意识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模糊,沈嘉云觉得眼前恍惚一片,站立的身体随时都会倒下,在黑暗的环境中漫无目的寻找出路。

    不知道什么时候面前出现了一道黑影,看不清面容但他额头上的印记却深深印进脑海。

    那是和江程牧一样的印记,在黑暗的环境下发出妖艳的红光。

    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剑,很重,身体却被催促着提起剑朝黑影走去。

    这不是她想做的事情,身体却无力反抗,只能在心中狂怒大喊:“停下!快停下啊!!”

    她不知道那道黑影是人是鬼,更不清楚好坏,仅凭那枚印记她就不敢去赌。

    每上前一步模糊的面容逐渐清晰,那将然是她的脸,手里的剑已经高高举起,那‘人’掩嘴轻笑一声,转而幻化处江程牧的模样。

    两种神志在身体里相持不下,手上的剑也迟迟高举不下,突然她心口涌现一股力量,在体内爆开将她掀翻过去,同时振出一道元神,狼狈的引入黑暗。

    沈嘉云只觉得腹部刺痛,手上一摸传来湿滑的感触,喉咙涌上一股血腥味,她努力吞咽几口最总还是突出一口鲜血。

    她看不清自己的身体状况,眼前时明时暗,最后抬眼看到眼睛猩红的江程牧,手里拿着一根冰锥,刺向自己腹中。

    一切场景转化太快,沈嘉云没有心思去想其他,刚从死亡的边境逃离,睁眼就是心悦之人的刺杀,终究承受不住,抵在江程牧身上气息渐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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