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

    姝魅带着小孩朝深山走去,脸上没了昨日的欢愉,即便是在瘟疫肆虐的行况下也能保持心态的人,此刻也有了疲倦。

    沈嘉云能行出的感受到她已经和原来不同,初见还会和他们打招呼的人,现在开始变得无视,或者说被这里同化。

    幻境之中真真假假本就不清,在村民几乎人人忽视他们的时候,只有姝魅的存在如此突兀,她早该想到这一点的。

    看着逃难百姓远去背影,她沉默着没有跟上去。

    江程牧盯着相反的方向,缓缓拔出平日里随身携带的配件,挡在身前一副随时准备应敌的姿态,连带着她顺势紧绷起来。

    她对江程牧的感知力非常自信,天生对生灵有着强烈的感受,是人是鬼一下就能分辨出。

    如果说那群碰不到的村民他感受不到生机,那面前来势汹汹的铁骑一定有什么异样,惹得他如此严阵以待。

    此刻她唤不出佩剑,随地捡了根树枝武装自己,权当给自己打气。

    江程牧带着她退至一边,避开那队先锋,战马奔驰而过扬起漫天尘土,她眯着眼睛谨慎的注意着经过的每个人。

    这个时期的战争,作战装备并不精良,人员混杂,零零散散落在后面几个,马背上带着抓获着俘虏,已经被抹了脖子,绝无气息。

    他们统一穿着左衽服饰,是附近的游牧民族,迁徙不定生活自由,也受制于天灾影响,每每缺粮少盐,受欲望驱使和生活所迫,开始征战各处。

    乱世当中易子而食都属常见,在这种艰苦的条件下,吃人又算得了什么。

    看着大部队已经过去,沈嘉云放松警惕甩了甩发酸的手腕。

    抬眼的瞬间却与一人对上眼神。

    惊恐之下,两人几乎同时出手,枯木怎会抵得过利刃,碰撞瞬间已经被折断,断裂的树枝在她眼前缓慢下落,看着那即将落下的剑光,做好了忍痛的打算。

    刺耳的金属碰撞的声响起,江程牧当在面前挥开砍刀,反手刺进那人胸口。

    下一秒人头掉落在地,却被有血液流出。

    他下手狠厉,刀刀取人性命。

    这边刚解决完几个人,原本已经离开的先锋铁骑突然调转路线冲他们喊杀回来。

    眼看情况不妙,沈嘉云一把扯下马上的无头男尸,翻身而上拉紧缰绳,拉上江程牧掉头逃离,对方人数太多,功夫再好也撑不住这样消耗。

    这样声势浩大的队伍在平原优势显著,想要争一线生机,只能往狭窄障碍多的地方逃。

    沈嘉云观望着后面的动向,铺天的利箭向他们袭来,惹得只想着急骂人。

    腰上收紧的手臂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江程牧紧贴上自己,伸出手接过缰绳,不忘安慰,“刚才没看到他们携带弓弩,不能确定那时真箭。”

    自知马术不精,沈嘉云松手让了出去,两人姿势被迫亲密,她却没有闲心计较这些,几分真几分假已经不重要,若是再来上几次这种真假混澶,心态一定崩溃。

    在那剑雨即将落下之际,江程牧调整方向,冲进旁边的树林中。

    有了树木的遮挡情况改善很多,谨慎的听着箭划过树叶的动静,能分辨出那些是真的。

    她扣住江程牧的腰,从一侧手臂下钻出,借着惯性绕道身后,顷刻间两人互换了位置。

    借剑挥挡下贴身射来的箭矢,两两相撞发出阵阵‘铿锵’声。

    等一切平息,耳边只剩树叶的晃动声。

    出了树林她惊奇的发现既然又回到了原地,不远处还是那个破败的村庄。

    “你对这里地形很熟?”她问。

    江程牧放缓速度,神色凝重不解,摇了摇头:“不熟!”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回眼望去,那儿还有什么山间树林,自踏入这个村庄,两人像是被划进了一片区域,无论如何都离不开这里,远处景象一片黯然,显得模糊不清。

    突然身下一空,她挽着对方的腰就这么摔落下去。

    原本的黑马凭空消失无踪,幻化成一道黑雾朝避难的深山飘去。

    两人爬起身相视,跟着那烟雾进了山林。

    行至半山腰处,穿过一片杂草丛生的地段,发现了篝火的痕迹,沿着逃难时四处散落的物品,他们绕到山的另一侧,在一个小小的山岭坪地上,看到了世外桃源般的景象。

    暗淡的夜景下闪烁着黄晕的灯光。

    通往那里的道路几乎被阻断,悬崖峭壁上是咫尺宽的阶梯,凹凸不平,不规律的四散分布。

    有的地方尽是光滑的岩壁,没有能够下脚的地方。

    两人只能侧着身一点点挪动,江程牧在前她在后,遇到难走的地方都是他试探过去,在回头拉自己。

    她本就恐高,修行之后学会御剑飞行之后时间一长自己也就适应了,在这鬼地方使不出灵力心里又开始恐慌。

    在这妖怪横行的时代,没了自保的力量总不会心安。

    每步对她来说都像行走在刀刃上,自踏上这陡壁开始,颤抖的双腿就没停过。

    她不敢向下看那悬崖,脑子在强烈恐惧之下会传来错误的感知,总让她觉得自己失重向下倒。

    江程牧每次回头都能对上她惊恐害怕的眼神,还能在这种情况下笑出声。

    她气极而怒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体不敢动嘴上却不饶人:“你还敢笑,遭这么多罪,不体谅就算了,还敢嘲笑你师姐,养这么大太没良心了。”

    不知是真的害怕还是最近经历太多情绪崩溃,说话的声音都染上哭腔。

    脚边的石阶断裂缺了一大块,放在平时肯定算不上什么,可在这里她始终迈不出那一步。

    江程牧已经跳到坪上,倾斜着身子伸手接她,短短数十米的距离她已经到达极限,心脏的‘砰砰’声仿佛就在耳边,身体一切的感知都变得迟缓。

    已经冰凉的手腕上传来温暖,江程牧抓住她的手腕,把紧紧扣住岩缝的手扒下,“师姐你继续看着我,别看下面。”

    沈嘉云眼眶里含着一层泪水,模糊的视线中瞥见对面一道白色身影。

    姝魅在对面不远处不知道看了他们多久,神色淡然,她只是静静的待了一会,背着一个大大的药篓转身离去。

    片刻回神,她借着江程牧拉扯的力量奋力一跳,脚下支撑的石头瞬间破碎,身体一下子泄力,她害怕的紧闭双眼,紧紧抱住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本以为向下掉落,却发觉自己纹丝不动。

    江程牧几乎探出半截身子,一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支撑身体,缓慢把她从悬崖边上拉上岸。

    直到身体接触到地面,溃散的意识逐渐回笼,指尖传来刺痛才发觉已经被磨掉一层皮,少一用力就会往外渗血,刚才抱住江程牧的时候,无意间在他后颈的衣服上粘上点点血渍。

    阴凉的山风袭来吹得她打了个寒战,衣服被汗水打湿起不到任何保暖的作用。

    “跟我来吧。”姝魅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他们身后,这次身边还带着个少年,看样子是那时她在战火中就下来的小孩,现在已经是副少年模样,都已经长到胸口的位置。

    只是唇色惨白,身上也穿着厚重的棉服,刚入秋的天气只算得上清凉,要说冷却不至于。

    江程牧扶她起身,冲着对方道谢。

    姝魅见她看着那少年打探的目光,在一旁解释,“他叫长济,我捡的一个孤儿。”

    沈嘉云回应着点头,又看了看江程牧,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捡的这个更好,人美,心善不知,但对她肯定没什么坏心眼。

    那名为长济的孩子远远躲在后面,时不时发出几声轻咳,“他怎么了?”

    姝魅把他们带进院子,在那个大药篓里翻找草药,熟练的把握好计量,碾碎放入陶釜添柴煎药。

    “前些日子染了风寒,这几日加重,以往的药方不管用,又寻了新的给他。”她嘴里说着话,手上一点也不耽搁,足够看出对他的用心。

    长济一直站在院门外,鼻前用一块粗布裹着,是害怕传染给他们才一路上不敢靠近,想到这些,她心里凭增几分喜爱,不爱给人添麻烦的性子和小时候的江程牧格外相似。

    她花了近十年的时间才让他在自己面前改善这种情况,不知这孩子会如何,过分替别人着想,苦难全想自己承担。

    院子里的偏房一直空着,此时被收拾出来让他们住,有了上次的经历,说是居住,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幻境又生事端。

    看到那张床的一刻,沈嘉云的眼皮开始打架,凡人身躯奔波这么久早就达到极限,疲惫感席卷全身,也顾不上其他,翻身蹭到最里面,还贴心的把大部分位置让给江程牧,条件简陋不讲究什么同床共枕的礼节,闭上眼睛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想睡觉!

    听着渐缓的呼吸声,江程牧坐床脚边上,替她脱去鞋子,规整的摆放在床边,足衣他没敢动,小心翼翼的塞进被褥,自己则靠在床柱上闭目养神。

    晚上沉闷的天气下起暴雨,雨水砸在屋顶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不知道是不是被声音影响,总睡不踏实。

    终于在一阵雷声响起后,她半眯着眼睛有了意识,手上传来粗糙的触感,有人在拆她手上的绷带。

    在收拾这间屋子的时候,江程牧去要了几味草药,特意求来给她包扎手指用的。

    本来以为是江程牧想打开看看效果,她也就没有出声,侧过脑袋眯着眼准备继续睡,却被一道闪电照亮了房间内的景象。

    她看到床脚背对坐着一人,那手边的人又是谁。

    恐慌中身体的动作一大,惊得那人松开了手,再次借着窗外的光线看过去时,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是长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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