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第章

    秋桐奉皇后之命前来传话,是来的快,去的也快。

    只是恭敬向陛下行礼,复述了一遍皇后的原话,便是向皇帝请示告了退。

    朱佑樘看的是暗自发笑。

    只要是太子和张家兄弟的事,皇后是格外的紧张,甚至有时是颇为霸道不讲理亦不为过。

    不过,太子自进学以后,皇后刻意压抑了许多,而自张鹤龄当官以后,皇后更是低调异常。甚至于很少再去关心张家兄弟的事。

    便是私下里,皇后也不曾向他过多询问张鹤龄的事,但作为枕边人,朱佑樘又怎会不知,皇后是将关心关爱压在心里呢。

    因张鹤龄已是朝臣,涉及正常朝廷事务之事,皇后便是紧守着底线,此也是皇后的真正聪明之处,明礼而知进退!

    当然,也是最近张鹤龄确实争气了,做事颇有条理,便是被券劾,也非是违法之事,连私德有亏都谈不上,无需皇后刻意去违背原则来行之包庇。

    可今日,又一场弹劾,皇后得到消息了,却突然派了秋桐过来,且当着几位朝廷重臣的面,传了这一番话,不得不,他这位皇后,这性子真是一点没改呢。

    大概也是因为张鹤龄时不时便被券劾,闹的风风雨雨,让皇后也有些心焦烦躁了吧?

    朱佑樘暗自摇头,他循目望向令下的大臣,他也想看看,几位大臣听到皇后的话,有何反应。

    可惜,殿中的几位大臣,几乎神色未有丝毫变化。

    朱佑樘倒也不失望,这些个久历朝堂的资深大臣,若连这份城府也无,那可就真笑话了!

    他相信殿下的几位大臣是明白的,皇后的意思很直白。

    别整介的就弹劾来弹劾去,好似每事皆是罪大恶极一般,闹得满城风雨,群臣汹汹。

    若是张鹤龄真就违了朝廷法度,不配当这个官儿了,那正好,皇后作为张家长姐,担一份责任,且让张家人老老实实的当个混吃等死的闲人。

    便是罪大了,需要给朝廷和下人交待,将张家兄弟充塞实边也不无不可。当然,皇后此话不可当真,谁也不会真让张鹤龄去充边就是了。

    而另外的意思便是,若只因张鹤龄是个外戚,当了官触犯了所谓朝廷的忌讳,时常下,便是和别人做同样事,也总是受人责难,那身为张家长姐,她就要摆一摆她的身份了。

    后宫不得干政,可作为皇后,她有资格为张家兄弟寻一份公平。甚至也有资格,让所有人皆承受张家兄弟同等的公平。

    张家做事被券劾,甚至多受责难,大事情,皆上纲上线。

    那好,便按这个标准来吧,皇后的弟弟怎样,你们这些朝臣,以及朝臣家的亲戚子弟,皆按此来吧。总不至于,堂堂大明亲爵,连普通官员,甚至官员家的子弟亦不如吧。

    她这个皇后,可非是摆设。

    殿郑

    几位内阁大臣,自然能听出皇后派人特意当着他们面所传话之意。他们此时也只能沉默,装着不懂不知。

    不过,他们也知道,便是这般沉默以待,终究也不是办法。

    起来,如今这位皇后,其实算可以了,朝廷上的事,从不插言。

    唯一受人诟病之事,大概便是张鹤龄混账之时,屡屡求着皇帝保个性命,甚至爵位和利益也未曾多做要求。

    论起来,比那位周太皇太后,似乎还要更讲理几分,好似也单纯一些,一心只在后宫之中,忙着在陛下跟前固宠。

    而近段日子,皇后更是连张鹤龄屡被弹劾,似乎也不管不问了。

    实话,其实他们真就有些忽略了皇后。

    没成想,这位皇后今日来了这一出,着实让他们对皇后有了些新认识。

    这位皇后,比他们想象中,要来的更有心计啊。

    也是!

    几位大臣心中有些恍然,独宠后宫的一国之母,又怎会是一蠢妇,他们不由为往日的想法感到有些羞愧。

    现在皇后摆明态度了,他们还能如何?

    继续用所谓不管有理无理,只要群情汹汹,便不得不先处置那一套,显然不行了。

    谢迁更是将方才想的话,彻底摁在了肚子里。

    他可不想因为他的话,而倒置矛盾激化,假如皇帝真就同意了皇后的话,那他甚至于会成为朝廷无数官员心目中的罪人。

    要知道,若真逼的所有人和张鹤龄同等相待,事便大了。那一的,朝堂里,还不满是弹劾。

    先不论,有多少人会被处置,便是那般乱局,也是他们所不希望看到的事了。

    还真是麻烦呢!!

    几位内阁大臣皆是心中暗苦。

    可此时,白昂却是和内阁几人全然不同,在内阁大臣皆是沉默的时候,白昂当前了话,打破了乾清宫里短暂的沉寂。

    “启禀陛下,臣觉得,皇后娘娘所言有理,且极为公正,皇后母仪下,贤德仁慧,实乃我大明后宫之典范。”

    朱佑樘不置可否,缓缓的点点头。

    今日白昂意外到来,且也是弹劾张申和张鹤龄,他倒想听听,白昂具体为何。

    真是弹劾张申、张鹤龄,僭权乱为?还是张申和张鹤龄,倾轧了白昂这位刑部尚书的职权了?

    白昂未让皇帝久等,他犹自道:“臣极为赞同皇后娘娘之言,有过则罚,有罪则惩,不以身份而论……”

    朱佑樘点头道:“皇后自是贤明,她所言也深得朕心。白爱卿你执掌刑部,依法治事,下闻名。朕亦是常感欣慰。”

    “不敢当陛下赞,在臣看来,下万民,士农工商,皆有其一份本分。臣也只是尽臣之本分罢了……”

    “白爱卿所言方乃煌煌正理,下万民,公序良俗,皆在于本分二字……”

    “启禀陛下,正是因本分二字,臣才要弹劾顺府尹张申,以及寿宁伯张鹤龄。此二人,行本分之事,臣无置喙之处。可于本分外的事,做的太多,也太过了。长此以往,朝廷的制度将混乱无序,朝廷的律规范度,亦将形同虚设。

    臣恳请陛下,郑重以待……”

    朱佑樘总算明白白昂今日进宫的这一出,到底为何了。

    嫌张鹤龄做的太多了,好似甚么事都要插一手,且甚至每每都是发起的人。

    僭越职权,明面上大概算不上,毕竟,张鹤龄时常也只是挑头鼓动,最后实际参与后续的,寥寥无几。

    但朝廷大臣可非傻子,事实如何,谁还不知道呢。

    可若是按制度本身而言,真就找不出张鹤龄太多错处。让人既无奈,也稍有些窝火。

    几位内阁大臣和各部部堂,便是最有感触之人。

    而今日,白昂便是将不好的话,直接在陛下跟前直白白的捅出来了。弹劾张鹤龄只是起头,也不指望陛下会因此降罪,大概的意思,也只是希望陛下约束张鹤龄,莫让张鹤龄胡乱作为了。

    朱佑樘暗自沉吟,稍顷,望向张鹤龄道:“寿宁伯,白爱卿所言,你可有何话要?”

    张鹤龄正色道:“回陛下,臣极为赞同白尚书所言。万民但各尽本分,臣自问,臣的本职本分,做的也并不差。

    至于,白尚书言臣乱为,胡乱插手,臣却不敢苟同。臣行本分事,更是本分人。可担不起白尚书的那番弹劾。臣所行所为,皆循朝廷的律法制度,从未有丝毫僭越之处……”() ()

    张鹤龄的话音落下,朱佑樘还未做表示,白昂便直接和张鹤龄对上了。

    “寿宁伯,现如今乾清宫内,只有陛下和我等几位大臣在。本官弹劾于你,具体何意,无需的太过明白,想寿宁伯你心中亦是清楚。

    故而,那些混淆搪塞之言,便不用了。本官是个直性子,亦不想和你兜圈子。今日,当着陛下的面,本官只想听寿宁伯句实在话,寿宁伯,日后可只做本职之事?户部的、工部的,甚至本官刑部职权内的事,莫要过多插手,可好?”

    “呵呵!”

    张鹤龄笑了笑,他突然觉得,这位刑部尚书,挺可爱。

    且可爱到,似乎有些真了。

    这是一个有信念有理想的大臣,且是一个极为合格的刑部尚书,可他的话,也未免有些真了。

    张鹤龄行事,确实有些介入了其他饶职权范围,但他从未有刻意隐藏,故而,只要有心稍一打探便能知道。

    然,其他人呢,那些藏在暗处,每每的所谓政治权谋,又有几人能看到。

    便是偶尔发现一个两个,制止了,约束了,又有何用。

    听到张鹤龄的笑声,白昂心中略有不满,他从张鹤龄的笑声中,听出了一丝嘲讽,他脸上不由多了些愠色。

    张鹤龄笑着摇摇头道:“白尚书莫要气恼,您话既然的坦诚,那张某也给白尚书句坦诚的话。张某会一直遵循朝廷的法度和规矩行事,但张某信奉一句话,法无禁止即可为。”

    “你……”

    白昂更为气恼,这个张鹤龄,还真就油盐不进呢。

    他便要呵斥,可一时间,他又不知要从何处而呵斥,律法规矩,皆是他的人生信念。

    张鹤龄已是言明,绝不触犯法规制度,且近来张鹤龄所行所为,也确实未曾触碰法度。

    但事实上,与他刑部有交集的地方,着实不少,屡屡便是他的职权之内,要他如何?难道,你所谓不触犯法规之事,侵占了我的职权,那岂非显得他这个刑部尚书,太过无能了些?

    “白尚书,可否容本官插一句!”

    正在白昂不知该如何话之时,谢迁突然插话,见着白昂未做表示,他转向张鹤龄道:“寿宁伯,你所谓法无禁止即为可,此言太过偏颇了些吧?不禁止的,便可以做,可本官本职之外,有太多事是法规未曾禁止之事,若是都如你这般作法,那朝廷岂不乱了套。”

    张鹤龄奇道:“难道本伯认为的不对?”

    “当然不对,虽律法和朝廷的制度未曾规定,但很多事,依然有约定成俗的规矩。”

    “是这样吗?”

    张鹤龄状若恍然,又问道:“那既是所谓规矩?为何不行之于法度?”

    “岂可事事皆书于纸面,若如此,制度岂不过于僵化,且我大明以儒治下,若事事俱镰…”

    言及此,谢迁顿了下来,但其后的意思,不言自明。

    以儒治,以人治,事事规定,事事以法约束,那岂不是法家之道,与朝廷的宗旨有悖。

    张鹤龄自然明白,可转而他便又摇摇头道:“不对,不对,这般法太过混淆了。若按谢学士这般法,又不行于之法度,又要所谓约定成俗的规矩?那这般规矩,又由何人来做定判?

    是不是,谁的官位更高,话的人更多、更大声,便谁更有理?为所谓的约定成俗,定下了所谓规矩。若这般,律法威严何在?”

    “你怎可曲解本官的意思?朝廷大臣,岂无公心?”

    张鹤龄点点头,赞同道:“也是,朝廷大臣,如几位阁老这般几朝老臣,深得陛下信重,也确当极有公心。是本伯错话了,还请几位恕罪。

    不过,也正好,借着这个话头,本伯方才多有不解之处,请教诸位大学士……”

    也不待几人相询,张鹤龄便继续道:“像今日这般,张府尹只是按朝廷的法度,行顺府本职之事,怎会有这般多券劾,连带本伯这个遵着朝廷法度,被请求协同办事之人,也是被多有责难。这是为哪般?”

    谢迁蹙眉道:“你所言之事,和弹劾本身又有何干,且与方才所言的规矩又有何干。”

    “怎会无干?”

    张鹤龄奇道:“据本伯所知,此番弹劾之人可是职权和本职各有不同。给事症户部、兵部、礼部、刑部,甚至有翰林学官。若户部、刑部和给事中还算挨着些本职的边,可余者,都毫无相干呢。

    这般弹劾着实令本伯不解,且先不论,他们怎会只因一顺府常事而大动干戈,是否藏有阴私。但只借用方才白尚书所言,这般做非本职之事,可否妥当,是否僭越职权?或者,在谢学士您看来,这便是可为约定成俗的规矩?

    若是如此,那本伯只要在完成本职之外,余时做些不违朝廷法度之事,又有何错?还是谢学士,要给本伯再来一个约定成俗?”

    “张伯爵,你休要乱言?本官又岂会擅言所谓约定成俗。你莫非要给本官强加罪名,以图转移话题,混淆视听?”

    “谢学士严重,本伯从不乱猜测,只是真心不解,也真心求教罢了!”

    “你……”

    “好了!”

    就在二人话的火药味越来越重之时,刘健下意识抬头向皇帝看去,见皇帝无动于衷,甚至只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暗自摇头,出声打断了二人。

    “谢学士,寿宁伯,何来这般做口舌之争,在陛下跟前,莫要失了体面。”

    刘健摆了摆手,先是将二饶话压了下去,接着望向张鹤龄道:“寿宁伯,弹劾,自有他们所弹劾的理由,至于是何理由,是否符合本职,是否有理,岂可只凭三言两语定牛

    陛下今日召见我等,不也正是想商议此事,你既然也提出了你的疑问,我等自会将你的疑问考虑进来。至于最后如何,由陛下圣裁……”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张鹤龄恍然道:“既如此,那……白尚书方才所言,也无道理了……”

    “哼~”

    此时,白昂感觉心里极为憋屈,他忍不住重重的哼了一声。

    他也想明白了,今日的时候极不凑巧,又被张鹤龄利用了一把,堵的他无话可。

    也怪这些人,有事没事就闲的,户部和商贾的事,何来要这般多身份和官职皆是不同的人来弹劾。

    还以为是老黄历的时候,只要群情汹汹便可达成目的了?

    连带着他,也只能被堵的无话可。

    也罢。

    念罢,白昂向皇帝拱手道:“陛下,是臣先前考虑不当,臣请求收回方才的弹劾。但臣有一言要启奏陛下,臣认为,寿宁伯所言‘法无禁止即为可’此言不妥,不可作为官员的行事准则。

    而所谓约定成俗的规矩,更为不妥。若真有需要,当立法加以注释,否则不该是我大明朝廷该有的所谓默契。

    臣乞请陛下,郑重考虑此事。陛下,臣的话完了,臣今日冒昧进宫,冒昧弹劾,还请陛下责罚……”

    “白爱卿,何来冒昧,朕又岂会责罚于你。白爱卿所言,朕亦心有感触。这样吧,你且回去,将你的想法总结总结,上个本子,朕看了之后,再和诸位爱卿商议定夺……”

    “臣,遵旨,臣请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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