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第章

    入宫之前,在文渊阁之内,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前来,用请示和商议的低姿态,俨然如下属一般,向三位内阁大学士陈述了锦衣卫北镇抚司此番办案的进度及后续打算。

    不过,三位内阁学士并未将牟斌的态度全然当真,更未曾将牟斌的话全然当真,但牟斌的态度,至少明面上让他们满意。

    且谈事之后,牟斌所提的方向,确实值得他们慎重考虑。

    朝堂不能乱,特别是对已成事实,且时过境迁之事,更不该成为影响朝堂稳定之事。

    作为内阁大学士,他们也觉得,无论出于公心、私心,皆不能无动于衷、袖手旁观。

    可事实上,此事颇有些麻烦,其关键在于陛下的态度。

    利用他们的影响,直接叫停,显然不可取。他们一番商议之后,皆是认可一点,该是要考虑陛下的心理底线,找一个能让陛下勉强接受的点。

    至于牟斌所担心张鹤龄的态度,几位内阁学士反倒并不太在意。

    一来,张鹤龄对朝堂的影响毕竟有限,二来,张鹤龄其人,本身便有麻烦在身了。

    何事?便是此番和张申闹起的这一出。

    或许,此也是契机。

    一件陛下的关心的事,若陛下一直盯着,难保不出问题,但若是再有一事,明面上的动静更大,麻烦更多,是不是就可转移目光了?

    故而,他们稍一商议,打算再做一份预案,可还没等他们和牟斌多做商议,陛下派人传话,宣召进宫。

    其后,他们来到宫中,陛下的开门见山,让他们稍有些意外了。

    直接便商议张鹤龄被弹劾的事,难道不该是朝堂里再发酵发酵,其后在明日或是后日,于朝会之上,被百官舆情,迫使之下,再行定论吗?

    怎会在弹劾方起,便让他们几位内阁大学士来商议弹劾之事。

    难道陛下要他们几位大学士安抚朝堂,平息弹劾舆论?而同被召来的周经,则是为主张鹤龄起事的纷乱,将影响降至最低?

    他们在接过陛下命令递来的弹劾奏本时,心中纷纷猜测着陛下的意图。

    在他们暗自斟酌,该如何向陛下回话之时,张鹤龄来了,然后,几句话之间,皇后又派人来了。

    皇后的传话,将他们本来心中的暗自计议打消了大半,让他们不得不更为慎重了。

    且,随着白昂不甘寂寞的参奏,直接将原本单纯的弹劾,上升了一个高度。临去之前,留下的一番话,更是将此事的方向,越领越偏。

    若不是他们和白昂同朝为官多年,对白昂也算知根知底,他们都要怀疑,白昂是不是也倒向张鹤龄了。

    由不得他们不去怀疑啊,白昂弹劾二张乱作为,干了本职后,还乱管他事,可谓不当人子。

    张鹤龄辩解,法无禁止即为可,然后,和白、谢二饶一番口舌,噎的他们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将朝堂的法规、制度和默认的潜规则、规矩,直接摊在了台面上,这是所有朝堂大臣都不愿,也不能去明面上的事啊。

    若是的多了,无疑会让朝堂规矩混乱,且更有触碰皇帝底线,加深君臣矛盾的隐患。

    要知道,无论历往古今,朝堂之上,有且只有一位,可超脱于律法、制度之外去言事、定规矩,那便是皇帝。

    白昂留了一句话后,翩然离去,仿佛是特意来做一筏子,谢迁待得白昂退出殿外,跟着便郑重奏道:“陛下,白尚书所言,太过于苛于律法,非是朝廷治世之本……”

    “好了!”

    朱佑樘摆了摆手,打断了谢迁的话,淡淡道:“此事待白爱卿奏本上达之后,再行计议吧。今日朕召诸位爱卿前来,是商议当下之事,四位爱卿,百官弹劾顺府尹和寿宁伯,你们认为,该当如何处置?”

    朱佑樘话间,见几人沉默不言,他又直接点名道:“周爱卿,此番弹劾,事涉户部,而你户部递来弹劾奏本的官员,亦是不少。你身为户部尚书,有何看法?”

    被皇帝点名了,周经心中暗自发苦,但也不得不答,他只能勉强道:“回陛下,臣无有看法。事本是如何,臣未曾详查究里,不敢轻言。

    至于弹劾之事,臣更是毫不知情,待回头,臣回转衙门之后,当仔细察查。”

    朱佑樘对周经之言,颇为不满,不过,他也未追问周经,又望向了三位阁臣,只是,三位内阁大臣,依然是无丝毫要话的意思,他更为不满了。

    还是要张长孺来。

    朱佑樘暗自摇头,望向张鹤龄道:“寿宁伯,弹劾皆由此番顺府查封店铺及传唤户部官员所致。你方才有言,你乃协助顺府办案,可无论是协助或是主导,你当也是知晓详情的。

    若是真有错,你逃不了罪责,百官弹劾于你,便不算冤枉,朕也少不了对你做一番惩处。若是无错,合理合法,那便和朕解释解释,也让几位爱卿听听……”

    “陛下……”

    大学士们静默不言,朱佑樘便点了张鹤龄,可当他点话张鹤龄时,刘健此时却突然插了话。

    朱佑樘眉头微蹙,淡淡的望向刘健,稍顷之间,朱佑樘终究是向刘健点零头。

    刘健心中无奈,亦暗自惭愧。

    他本心并非是沉默以对啊,今日私下召见,本就不该有如朝会时的那般沉默应对。

    因为,就只几位大臣在,没有其他官员前面引话打先锋,没有他们沉默的余地。且今日是陛下特意召见,更不该有沉默的时候。

    方才只是因为要理清思路,心中做一番决断。

    可陛下今日格外行事,极为果决,问话是一个接一个,让他一时未能及时跟上。

    此时,陛下直接点了张鹤龄,他不得不赶忙开口,即便未考虑周详,也不得不了,否则,今日的这番召对,将极为被动。

    可此一来,倒像是他刻意打断陛下,陛下心中对他定然不满,以为他刘健,又是摆老资格。

    着实让他有苦难言啊。

    刘健此时也顾不得他想,拱手道:“启禀陛下,弹劾内容的对错与否,老臣未曾知晓详情,不敢轻易断言。但只从章本本身而言,可谓事出有因。故而,臣认为,当遣人详加调查,以确定所奏之事的真切与否……”

    朱佑樘不置可否,只依然望着刘健,他今日召见,可不是要听刘健囫囵话的。() ()

    刘健状若不经意般与皇帝对视了一眼,暗自观察了皇帝的神色,心中暗自摇头。

    果然,他担心的事不无道理啊。

    此时也容不得他多想,他继续道:“……可调查必非是一蹴而就之事,在未曾调查清楚之前,百官弹劾或许依然不会少,若这般,朝廷也必然会动乱不宁。

    陛下,近来朝堂多事,又逢雪灾边患,年关更是将至,朝廷事务本已让人身心俱惫、焦头烂额,若再因这般事给朝廷凭添麻烦……”

    “刘学士且慢!”

    刘健一句句话间,将事情的方向慢慢移转,皇帝未曾表示,一副静听下文的样子,可张鹤龄不会等,他直接插了话。

    也不等几位大臣气恼呵斥,张鹤龄紧跟着便道:“刘大学士,你所言,恕本伯不敢苟同。百官弹劾与否,本伯无法左右,本伯只知道,我按朝廷制度协助顺府处事,而那些所谓弹劾,闻风即动。其中到底为何,我更不敢乱加猜测。

    刘学士若是觉得有必要详查,那便详查,也当是给陛下一个交待。抛开是否僭越本职的事实不谈,抛开出于公心,或是出于私心的可能不谈,弹劾与否,对本伯而言,其实也无关紧要……”

    “无关紧要?寿宁伯,你倒是的轻便?”

    刘健冷哼一声,沉声道:“好,老夫便按你寿宁伯的意思来考虑,先不论弹劾本身的对错与否。老夫且问你,弹劾是否因顺府之事而起,是否因尔等之行事,已造成了朝廷纷乱的事实?

    都这般乱相了,还不想着做些安抚,平息朝廷舆情,非要闹的上下不宁,一发不可收拾?

    哼~你治事经验匮乏,当多学多看,莫要总以为自己便是对的,且做事,更要有眼界与高度,莫只看着眼前,当从朝廷大局着眼。”

    张鹤龄也不退让,沉声道:“刘学士,你所言大局为何?是否只要起了案子,无论案子是否合法合规,只要有人置喙,人数多些,便平息舆情,将该办的事务停下?莫非刘学士便是讲的这般大局,助长慈歪风邪气,若真是这般大局,恕本伯不讲也罢……”

    “寿宁伯,你岂敢曲解老夫的意思,混淆概念!”

    刘健眉头紧蹙,喝道:“老夫何曾过,要尔等因弹劾而停下手中之事?”

    “没有吗?可本伯听来听去,刘学士你,皆是这个意思……”

    “你……”

    “好了!”

    朱佑樘喝止了两饶争辩,沉声道:“今日朕召尔等前来,非是让你们在朕跟前吵闹的。”

    “请陛下恕罪!”

    刘健缓了口气,躬身请罪。

    而张鹤龄,却是昂着头,并未曾请罪,俨然一副头铁的模样。

    朱佑樘没好气的骂道:“张长孺,注意你的言词,刘学士乃三朝老臣,更是大明的社稷肱骨,作为晚辈后进,当有一份尊重,还不快向刘学士道歉!”

    “陛下,臣不服!”

    “混账,你还敢言不服?”

    “臣就是不服,臣可以敬所有人,敬他们为大明做出的贡献,也可敬他们年长,敬他们学识、风度。可臣更愿意,以事论事。

    臣不知如今我大明的朝堂到底怎么了,只是顺府按法度办了件案子,只是查封了些许民间商铺,传了几名五六品的官员到衙问话。

    然,短短一日时间都不到,便起了这般大的风波。弹劾的效率这般高,所起的规模这般大,臣不敢多想,可也由不得臣不多想啊。

    而这般令人不敢深想的事实摆在这里,几位辅弼圣上的肱骨大臣,却丝毫不提。反倒总在名正言顺的衙门公事上纠缠。臣是不是可以暗自猜测一下,或许这本是目的,或许,这般弹劾,甚至如今局面,便是在于引导之下,为达……”

    “寿宁伯,你放肆……”

    “张鹤龄,你岂敢如此污蔑……”

    “寿宁伯,此话太过无端……”

    刘健断喝,谢迁也跟着怒目而斥,而原本未话的李东阳,也是跟着轻喝。

    他们的脸上阴沉,刘健和谢迁更是瞪着眼,好似要将张鹤龄吞下去一般。

    他们喝的理直气壮,此事,还真就不是他们参与,最多是之前,他们听到了些许风声,未曾拦阻罢了。可张鹤龄竟然如此敢,这不是赤裸裸的在污蔑他们吗?

    “住口吧!”

    朱佑樘此时也是喝止,不过,他望向张鹤龄,是既头疼,却偏偏心里又有些微妙的异样。

    不过,出于维护,他依然骂道:“张长孺,此话岂可乱,几位内阁大臣,要考虑的高度岂是你一个刚入仕途的人可以理解。

    年轻识浅,并没有甚么,但要虚心,且更休要只凭自个儿想法,无端臆测。方才皇后还派人来起你,本来朕还觉得皇后的稍过了些。现在看来,皇后还是对你过于溺爱,是的太轻了。

    若你再这般下去,你的爵位、官职也别要了。便是皇后所言充塞实边,朕都觉得,你张长孺不够格……”

    朱佑樘越骂越严厉,好似随时要大手一挥,将张鹤龄拉下去,夺爵罢官,再加以惩处的架势。

    而张鹤龄,此时也老实了,低着头恭听着训斥。

    可这般情状,几位内阁学士,却无丝毫喜意。

    就好像,某家孩子犯错了,别家要兴师问罪,而这孩子的家长,当着问罪之饶面,一顿训斥,一顿好骂,要打要杀。

    堵的他们难受,但偏偏不能过于纠缠,否则,便是他们气度差了,更关键在于,只是话臆测,还不到上纲上线的程度。

    “陛下,臣并非……”

    “闭嘴,还要狡辩,莫要再多言!”

    张鹤龄刚抬起头准备话,在朱佑樘又是一顿呵斥之下,又老老实实的低下了头。

    “好了,此话题到此为止。”

    朱佑樘言罢,轻呼一口气。

    虽是轻呼,但殿中安静,倒是殿内的几人皆是听到了。

    好似是气怒之下,缓和了一番心绪一般。

    刘健此时道:“陛下息怒,或许寿宁伯的也对,是老臣考虑不周。”

    朱佑樘摆了摆手,道:“刘爱卿,你也莫顾忌晚辈,他张鹤龄,自作聪明的事不少,他岂能理解朕和诸位爱卿的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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